黎明曉光傾落下的校園在眼前四陷崩塌。
星河倒轉, 黑夜鋪卷。
“解謎成功, 本局遊戲結束!”
“法則清算!”
“通關玩家即將遣返……”
隨著冰冷平板的機械女聲, 黎漸川再次坐在了那張仿佛置放在無儘星空之上的椅子上。
他身披深黑鬥篷,一卷牛皮紙漂浮在空中。
黎漸川略微向四外掃了眼, 看見無數遙遠的和他一樣的存在,便確定自己這是又來到雪崩日那一局之後開放的那個全維度互動平台了。
看來這個平台有點類似於玩家中轉站、休息處的意思。
他拿過牛皮紙,展開看了眼, 發現牛皮紙最上方還是那道魔盒數量排行榜。
試著往下拉了拉末尾的木質卷軸, 原本空白的後麵也有內容徐徐浮現了出來。
“現實世界通緝玩家flower!懸賞八千萬美金!”
“尋一位魔盒持有者組隊, 本人精通物理與機械, 尤其擅械製造與維修, 智商140, 雖然有點低, 但我很努力……”
“搜集古巴比倫相關信息, 聯係方式……”
這撲麵而來的網上衝浪既視感, 讓黎漸川視線凝了一下,手指微頓。
上次他在牛皮紙身上沒研究出什麼東西, 所以雖然後來聽寧準說了這個全維度互動平台有點像網絡論壇, 他也沒太在意。但現在直觀來看, 這個平台出現的意義,要遠比一個論壇大得多。
牛皮紙好像翻不到儘頭一樣, 卷軸向下滾去,總有新的內容層出不窮。
各種文字全部羅列一起,整齊有序。
黎漸川飛快瀏覽著這些信息, 忽然看到一條用漢字寫成的內容:“red組織正式成立,歡迎資深玩家加入!隻要證明自己的價值,組織願意幫助新加入成員獲取魔盒一個!”
自從知道魔盒可以組隊帶人進入遊戲後,黎漸川就猜到可能會有這種組織的出現。
而在這個時候就敢宣傳出來,恐怕這個red並不是個單純的魔盒遊戲組織,而是現實裡某些組織伸出的觸角。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他在豐城私高這局遊戲殺的那個玩家,好像就叫“red73”,不知道和這個組織有沒有關係。
又瀏覽了一會兒牛皮紙。
將信息篩選分類,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黎漸川就向後靠到了椅背上,帶著離開的念頭閉上了眼。
意識開始抽離。
虛幻的眼前緩慢地出現了一張空白的卡牌。
卡牌懸浮在虛無的黑暗中,一層血色漫過,顯露出新的內容。
“特殊能力:高溫無傷。
每局遊戲三次免除任何形式的高溫傷害。”
在知道自己上一局的遊戲法則時,黎漸川就猜到,這個法則進化不出高端的特殊能力。
畢竟法則的限製性越大,特殊能力才會越強。就像開膛手那局的“不能說謊”和得到的能力“以假亂真”一樣。
所以毫不遲疑,黎漸川選擇了放棄新能力,保留以假亂真。
舊卡牌浮現,新法則卡牌化為血水。
細小的血網將那灘血水攫住,舊卡牌上出現了新的內容。
“特殊能力:以假亂真。”
“限每局遊戲使用一次。
1允許敘述一句與劇情規則無關的話——這句話無論真假,都會在本局遊戲成為既定的真實。
2謊言的力量是無窮的,也是熾熱的。
在夜晚,您的謊言將會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與熱量——每晚十二點到一點,謊言可以作用於劇情。時間結束,萬物歸位。一次性,用過即廢。謊言敘述過程將伴隨類似陽星的高溫,作用範圍方圓五米。擁抱太陽,恥於狂熱。”
說謊附帶加熱功能。
看似有點雞肋,但某些時刻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攻擊能力。
隻是這個高溫能力被放在了第二部分,這也就意味著,它隻在能扭轉劇情的謊言上生效,並且僅限於午夜的一個小時期間。
黎漸川似乎摸到了一些規律。
卡牌消失。
意識在仿佛溺水一樣的眩暈感裡飛快回籠。
黎漸川感受到了劇烈的顛簸,身下在不斷抖動,甜美的女聲操著一口不太正宗的英語,溫柔的聲音好像從某個遙遠的地方慢慢靠近,放大。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遭遇不平穩氣流,有顛簸,請大家不要離開座位,係好安全帶……”
四肢微麻。
黎漸川睜開眼,在語音播報中摟了摟旁邊還未蘇醒的寧準,透過飛機的舷窗看到外麵天空的最深處。
一線刀刃般的深藍裡,閃電縱行。
星子被拋在身後,前方追逐的太陽仿佛永不墜落,藏在奇形怪狀,猶如拚湊著另一個未知世界的雲朵間,偷窺著對岸的鋼鐵飛獸。
“還有多久”
寧準的聲音從懷裡傳來。
肩頭被攀住,那張清俊秀逸的臉擦著黎漸川的下巴蹭過來,黎漸川扶住他的腰:“還有不到六個小時。吃點東西,睡一覺。”
寧準點點頭,臉色有點蒼白。
機身已經再度平穩下來,但顯然寧準的暈機症狀並沒有得到太多的緩解。
黎漸川叫來乘務人員點了菜,選的西餐,開了瓶紅酒。
寧準稍微吃了兩口,舔黎漸川嘴唇,黎漸川渡了口紅酒給他,給他按摩著太陽穴。
按了沒幾下,寧準就舒服地閉著眼,趴在黎漸川身上睡著了。黎漸川精力旺盛,沒什麼睡意,掏出電子紙來查看資料,寫寫畫畫。
枯燥乏味的飛行在六個小時後結束。
金字塔的輪廓在雲層下閃過,飛機滑過西奈半島,平穩地在開羅機場著陸。
黎漸川和寧準在飛機上已經換好了清涼的秋裝,輕裝簡行,辦好落地簽後就往外走。
半路上黎漸川給寧準買了一盒薄荷糖,寧準含著糖片,被黎漸川拉著手坐上出租。
埃及還沒普及無人駕駛汽車,所以出租車一般都有司機。
呼吸到了外界的空氣,寧準的臉色好了不少,帶著笑用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和司機交談,打聽著風土人情。
黎漸川靠在座位上,聽著兩人的對話,從車窗往外觀察著這個一直都與神秘文明掛鉤的國家。
出租車離開了機場,向西南方向的開羅市區駛去。
外麵的世界與乾淨寬敞的開羅機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是一下子從高度現代化的社會,落回了二十一世紀初。
因缺少降水,整個開羅都籠罩在一層土黃色的浮塵裡。
馬路並不寬敞,車輛數目卻非常多。遙遙一看,馬路上就好像螞蟻搬家一樣擠滿了各式車輛。
刺耳的喇叭聲裡,許多汽車不管不顧,強行超車,愣是要把龐大的車身擠進自行車都放不下的縫隙。
絕大部分的車輛都有些破舊,車身上有很多剮蹭,噴出的尾氣幾乎要在道路上形成一團煙瘴。
道路兩旁的樓房也都像落後貧窮的小鎮排樓一樣,牆皮斑駁,一串串晾曬的衣物跟彩旗一樣在風裡晃蕩。
裹著頭巾,包得嚴實的女人們在房屋的陰影下走過,抱著陶罐。一些小店臨街開著,門內黑黝黝的,抽著水煙的埃及男人們在樹下坐著,打量著來往的行人車輛。
開羅的舊城區像是凝滯在了舊時代的時光裡一樣,混亂而貧苦。
時而漂移,時而慢吞吞地行進。
在司機師傅使勁渾身解數的情況下,出租車終於駛過尼羅河上的高架橋,進了繁華規整的新城區。
馬路寬闊起來,無人駕駛的汽車也出現在路上,總算讓黎漸川找回了一點現代的科技感。
寧準早已經停止了和司機的交談,也在望著外麵的景色。
到達酒店時已經是埃及時間的下午五點。
黎漸川用假身份順利辦完入住,在下麵吃過晚餐,和寧準上了頂層的房間。
一進門,寧準就鬆開黎漸川的手,在裡麵轉了一圈,然後靠在浴室的磨砂玻璃牆上,抬手拿起花瓶裡的那隻鮮豔的紅玫瑰,握在手裡搖了下,似笑非笑:“嗯,情侶套房。”
黎漸川在他臀上拍了一巴掌:“按摩浴缸,自己泡著去。”
說著,放下背包開始收拾東西。
“是,哥哥。”
寧準懶懶應了聲,踩著酒店的拖鞋,拎著內褲進了浴室。
沒一會兒嘩嘩的水聲響起來。
黎漸川隔著磨砂玻璃看了眼,正好看到寧準踢掉褲子,彎腰將身上最後一件衣物扯下來。
蒙了層紗霧的視野裡,那道腰身的弧度朦朧而曼妙,起伏有致。俯身抬腿時,隱秘與白膩一晃而過。
呼吸一滯。
黎漸川閉了閉眼,將視線從那朵霧裡桃花上挪開。
整理好東西,裡麵的按摩浴缸還在發出微小的聲響。
黎漸川推開浴室門走進去,把手裡的毛巾扔到昏昏欲睡的寧準頭上,說了句:“去床上睡。”然後脫掉衣物,進了淋浴間。
淋浴和浴缸分處兩個空間,但隻有幾塊完全透明的玻璃相隔。
所以寧準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一具毫無遮擋的,精悍強健的男性身軀。
花灑往下噴著水,流動的水珠勾勒出寬肩勁腰長腿,還有一塊塊肌肉的輪廓。
寧準趴在浴缸邊上欣賞著,直到黎漸川洗完出來,才伸出手,抬起那雙沾濕的桃花眼。
黎漸川把人從水裡抱起來,囫圇擦了擦,裹上浴袍。
酒店在尼羅河邊上,情侶套房的露台正好能看到尼羅河遼闊幽藍的一麵。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輪渡拖著汽笛破開粼粼波光,河水的顏色在夜空下愈深,如黯淡又明亮的深海海水一般。兩岸的建築也亮起燈光,映在河中,好似繁星墜落。
尼羅河的夜景初顯。
露台到房間是整整一麵開闊的環形落地玻璃,足以將外界所有景色納入眼中。
室內的燈關了,一片昏暗。
黎漸川舒展著四肢靠在床頭,手指穿行在寧準的發間,梳理著他的半乾的頭發。
柔軟微濕的發絲掃在鎖骨和下巴上,有點癢。這輕微的癢意遮蓋了寧準把玩黎漸川腹肌的小動作,讓他越發肆無忌憚。
兩人像兩隻慵懶癱在床上的大貓一樣,互相舔著毛,愉悅地朝對方發出細小的呼嚕聲。
“彆鬨了。”
黎漸川按住寧準下滑的手。
寧準笑了聲,趴到黎漸川身上,露出浴袍的肌膚緊緊貼在一起。
黎漸川低頭,兩人揪著對方的頭發交換了一個濕漉漉的親吻。
分開時,寧準半闔著眼,聲音微啞地問:“安排好行程了嗎什麼時候去金字塔”
“嗯。”
黎漸川拉上寧準滑到腰上的浴袍,輕輕揉著他,“明天早上七點,酒店門口集合跟團。”
被揉得情動又舒暢,疲乏褪去,睡意襲來,寧準也沒多問誰來接應集合,什麼團隊,就在黎漸川的撫摸中沉沉睡了過去——
所以,第二天早上,當黎漸川帶著他走進一群來自祖國的大爺大媽之中,並十分熟練地接過兩頂頗具特色的印著夕陽紅中老年旅行團大字的小紅帽時,寧博士慣來幽沉的眼底第一次浮現出了震驚的神色。
“夕陽紅旅行團,第一站,金字塔。”
黎漸川反手,把帽子扣在了寧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