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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高校狩獵夜 E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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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在一樓樓梯拐角處一閃而過。

黎漸川不遠不近地吊在薑源背後, 樓道裡被黑暗簇擁著的昏昏光亮將他的影子拓得狹長而扭曲。

突然, 又一聲嘎吱輕響。

空蕩的走廊裡這種聲響被無限放大, 驚得人心跳加快。

黎漸川有種不好的預感,在聲音響起的同時, 飛快閃到樓梯門後麵,將所有的氣息都被壓到最低。

他眼神清明,緊緊盯著地麵上的影子, 和樓梯門轉軸處細窄狹長的縫隙——

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現在漏著暗光的樓梯口。

男生麵無表情的臉背著光, 五官落滿了陰翳, 眼睛黑漆漆直勾勾, 有些瘮人。他的動作完全沒有任何聲音, 輕飄飄猶如幽靈一樣, 目不斜視地慢慢穿過樓梯口, 走下樓梯。

他沒有發現黎漸川。

謹慎起見, 黎漸川想等上一會兒再跟上去。

但沒想到, 之前的那道開門聲就仿佛是打開了某道開關一樣。

很快,接二連三的輕響響起。

像是嗶剝冒出的水泡, 被雜亂而有序地戳破。

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從樓上響到樓下, 在淩晨昏沉寂靜的樓道裡顯得驚悸而詭異。

但這種聲響其實並不大, 也並不密集。如果不是黎漸川置身在樓梯口,恐怕隻會聽到本層樓的一兩聲動靜, 不會多加注意。

黎漸川靠在門後,在那些開門聲之後,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但他看到門縫外的那片光斑上滑過了一道又一道影子, 瘦長死寂。校服寬大的褲子擦過地麵,一雙雙的腳無聲無息地踩過冰涼的瓷磚。

這些緩慢下樓的學生臉上是整齊劃一的僵硬蒼白,眼睛漆黑無光,透著詭譎之色,好像午夜出行的喪屍。

黎漸川在最後一道人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後,略一思忖,快速返回二樓的樓道,像一隻迅猛的陰影豹一樣,打開樓道儘頭的窗戶,利落地翻了出去,落在宿舍樓背麵的草叢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繞到牆角,果然看到那群下樓的怪異學生都走出了男二宿舍樓,沿著宿舍樓外的道路向前走。

從兜裡掏出手機,黎漸川給寧準發了條消息。

“一大批喪屍離開男二宿舍樓,正向男三宿舍樓方向進發。”

想了想,又補了一條:“我在跟蹤,你彆出來。”

幾秒後,寧準回複:“好,你小心點。教師公寓也出去了一批人。”

後麵附帶一張趴在窗戶邊偷拍的照片,像素很不清晰,為了不引人注意,沒開閃光燈,隻能隱約看到教師公寓樓下的路燈光裡有幾個僵直的背影,光著腳,穿戴整齊,和男二宿舍樓的學生們一模一樣。

看寧準這麼聽話,黎漸川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他收起手機,趕緊貼著牆跟上前麵的學生。

走出一段距離,他就發現,不止是男二宿舍樓的學生和教師公寓的老師,其他四棟男生宿舍樓,還有對麵的三棟女生宿舍樓,都走出了一群學生。

他們很快聚集到男五宿舍樓下,每個人都穿著校服,光著腳,行動的全程毫無聲息,安靜得詭異,彼此見麵,也沒有任何眼神和語言交流。

他們靜靜地打開男五宿舍樓的大門,魚貫而入。

沒有人阻攔。

宿管室的燈一直沒有亮起。

黎漸川直覺不能靠得太近,矮身躲在不遠處的自行車棚裡,眼睛一瞬不眨地望著宿舍樓大門。

大約五六分鐘後。

那群人又悄無聲息地出來了。

這一次他們不是空手而出。

在最前方,個男生像拖麻袋一樣拖著一個睡得死沉的學生,不緊不慢地往外走。

被拖的學生隻穿了睡褲,下半身磨在地上,刮出了一道道血痕,拖動間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像蛇類滑動爬行。

在這樣難受的姿勢下,他依然睡得很沉,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如果不是時而響起的呼嚕聲,黎漸川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深沉的夜色中,這群學生和老師圍攏著中間被拖拽的男生,向著操場方向走去。

操場邊緣有一座很不起眼的舊秋千。

秋千繩索老化,座椅是木質的,潮濕腐朽,邊角爬滿了青綠的發黴痕跡。被夜風一吹,發出吱吱的響聲,將黑夜戳開一圈圈的漣漪。

黎漸川躲在一架器材後,看到學生們在秋千前停下了。

有兩個身強力壯的男老師越眾而出,將沉睡的男生拉起來,扶著他歪歪斜斜地站在秋千椅子上。

這時黎漸川才看清,這個被拖出來的竟然是白天放風箏比賽的勝利者,那個替全隊上台領獎的很有陽剛氣的少年,名叫高陽。

高陽像玩偶一樣被扶著站著。

又有幾個男生女生像蛇一樣爬上秋千架,把一個巨大的鐵鉤掛在中央,然後用鉤子尖銳的一端小心地穿過高陽的後頸,勾著他一層薄薄的皮肉,將人吊了起來。

高陽毫無知覺。

鮮血從他背後流下來,像紅色的小溪一樣蔓延過他的四肢,滴滴答答地從腳尖滴落到秋千上。

“蕩秋千,蕩秋千,

小朋友們,真勇敢,

一上一下,蕩秋千……”

一張張僵硬蒼白的臉上露出了詭異快樂的微笑。

他們站到秋千後,一個挨一個上來推秋千,嘴裡歡快地唱著兒歌,仿佛在做一件極為幸福放鬆的事情,眼神發光。

高陽晃蕩在秋千架上。

他的血被甩飛得四處都是,濺在周圍的學生和老師身上,將他們微笑的臉染得驚悚可怖。

在搖晃推動中,高陽腦袋垂著,後頸的皮被拽起,裡麵的身體卻越來越往下滑。

終於,在重重的一推之下,一團血糊糊的東西砸在了秋千椅上。

森然濃重的黑暗裡,隻有一張乾癟的人皮滴著血,掛在鉤子上。

夜風送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推秋千的學生們仿佛沒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依舊上前輪流推著椅子上那團血肉,唱著兒歌。

血水洇透了草地。

廣闊的操場上,一陣陣歡快的歌聲伴隨著血腥飄散,令人不寒而栗。

等到所有人都推了一遍秋千之後,這些人又分散開,再次進入宿舍樓,拖出一個個學生老師,把他們掛上那架秋千,直到對方皮肉脫落,變成一團模糊的血泥。

黎漸川計算著,大約一個小時,這群人一共殺掉了不到五十人。

在沒有弄清情況前,他不會出手去救任何人,除了寧準。

他冷靜地注視著不遠處。

那架秋千從上到下已經都被鮮血浸透了,殷紅之中透出了黑色。

上麵的血泥堆積不下,砸在秋千周圍,密密麻麻。

在殺掉這將近五十人後,這群人沒再繼續進入宿舍拖人,而是挽起袖子,像揉橡皮泥一樣將這些血肉揉在一起。

他們把血泥搓成不同的形狀,碼起來,擺在旁邊搭建成了一架架新的秋千。

血泥秋千立起來,一張張人皮被抻開,拉成繩索,吊著秋千椅。

學生們渾身都被血染濕了,泥肉粘在身上,惡心至極。

但他們卻毫無所覺,開開心心地圍著幾架秋千轉了一圈,欣賞他們的工程。

淩晨三點。

一切結束了,血淋淋的老師學生掛著溫柔的微笑離開了操場。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操場出口,黎漸川又等了片刻,才直起身,跑到了秋千旁。

甫一靠近,就被衝天的血腥氣熏得皺了皺眉。

他也在屍山血海的戰場裡待過很久,但戰場的血腥,與這樣直衝人性的殘忍並不一樣。

不想放過任何線索,黎漸川忍著惡心挨個兒檢查了一遍這些秋千。

除了最開始那一架秋千,其他的全都是由人的血肉拚成的,劈啪地往下掉著碎肉和血,還有一些眼球和肢體凸出來。

快速檢查完,黎漸川計算著時間往操場外跑。

之前他計算過這些人移動的速度,並不快,所以他完全可以翻牆抄近路,在薑源回到寢室前先一步到達寢室。

這麼想著,黎漸川已經來到了操場出口。

但就在他距離出口大門隻有三四米,即將踏出去時,他的心頭突然湧上一股奇異的危機感。

他下意識停下腳步,繞過鐵絲網,貼著牆根翻上了一邊的牆,身軀伏在牆頭,朝外望去——這一眼,就讓他心臟一停,倒抽了口涼氣。

那群人根本沒有離開!

一道道在血裡泡過的身影分列兩側,站在操場出口外的活動室旁,一張張帶血的笑臉堆在牆後,齊刷刷伸長了慘白的脖子,直勾勾地盯著黑幽幽的大門。

死寂陰沉,像是在等待著獵物落入網中。

那麼多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珠子和詭異的笑臉,看得黎漸川直起雞皮疙瘩。

可想而知,如果他毫無顧忌地從大門走出來,會麵臨怎樣一副景象。

看明白眼前的一切,黎漸川不敢停留,像踩在牆頭的野貓一樣,小心地後退,滑下高牆,想借著樹影的遮掩離開。

他的身影慢慢浸入黑暗中,那邊的麵孔還在盯著大門,沒有發現他。

黎漸川稍微鬆了口氣,正要轉身回去,卻忽然感覺到一道視線的注視。

他警覺地抬頭,正和一雙充滿疑惑的惺忪睡眼對上。

旁邊是男五宿舍樓,眼睛的主人從宿舍樓一樓的寢室窗戶望出來,似乎還有些迷糊,看到黎漸川,脫口道:“你在乾嘛”

話音未落。

黎漸川心裡就罵了一聲操,轉身拔腿就跑。

跑出一段距離,他回頭看了眼,果然看到那群學生跟喪屍一樣烏壓壓追了上來,移動的過程中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不過這群人不止奔著他來了。

還有幾個人衝上窗戶,捂著那個睡醒的男生的嘴,把人拖了出來。

那個男生看到一群血人似乎嚇懵了,愣了一下才瘋狂掙紮起來,拳打腳踢中勉強逃脫出來,朝著黎漸川這個方向逃命。

黎漸川早就撩起t恤,把臉蒙上了。

沒理會追在後麵的男生,黎漸川路過自行車棚,抄起個自行車就朝後砸去,暫時阻擋了一陣都快撓到他後背的兩個人。

他這具身體依然強悍。

但後麵這群學生老師的速度更快,而且他們還會分流包抄,比黎漸川更熟悉學校的道路,接連幾次都把黎漸川堵在了路口,逼得他不得不跳牆。

最後一次避無可避,他一腳踢碎了旁邊教學樓的玻璃窗,竄進了教室。

微笑的學生們像喪屍一樣爭先恐後湧進來。

黎漸川踹開教室門,順路抄起一根凳子腿,在樓道裡狂奔。

四麵八方都是圍追堵截的學生,黎漸川沿著樓梯不斷向上跑,沒一會兒居然看見了之前那個男生。

“你他媽……”

黎漸川真想削他一棍子,但眼下顯然不是時候。

那個男生氣喘籲籲,嚇得麵如土色,渾身都在哆嗦。

黎漸川踹了他一腳,他好像是緩過勁兒來了,像兔子一樣竄上樓梯。

兩人一前一後狂奔,直跑到天台。

黎漸川一腳踢開天台鎖著的門,正要衝進去,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門後——

下方湧動上來的慘白肢體一頓,像是在懼怕這個白大褂一樣,遲疑著向下退去。

但白大褂,真的僅僅是一件白大褂。

它虛虛地飄在半空,就好像裡麵真有一個人穿著它一樣。

白大褂上染了大片的血,濕漉漉地往下掉著血滴。

一股陰冷至極的氣息撲麵而來。

黎漸川及時刹住了腳步,停在了抓撓他的學生們和白大褂中間。

那個男生也停下,駭得叫都叫不出來。

就在這時,白大褂一搖,突然俯身衝下來。

黎漸川當即翻過扶手,跳下樓梯。

他想順勢拉那個男生一把,但白大褂卻比他更快,一下就將那個男生從頭到腳裹住,瞬間卷回了天台上。

黎漸川掉落下去,隻聽到天台的門砰地一聲砸上,落下大片的灰塵。

那些擠在樓梯上的學生老師靜了片刻,瘋狂下湧。

黎漸川聽不到他們的動靜,但能感受到危險的逼近。

在下落過程中,他以令人匪夷所思的動作靈巧地踩過一道道扶手,借此延緩下落的速度。三四層樓的高度他不當回事,但超過六層他也不能隨隨便便往下跳。

落地的瞬間,就有滑膩的手指抓住了他的頭發。

黎漸川回身一記鞭腿,手裡的凳子腿當鋼管使,砰砰兩聲碎了兩個腦袋,腦漿混著鮮血噴了他半身。

他頓也沒頓,直接從窗戶跳出去,躍過兩處花壇,又鑽進對麵的樓房。

一進這座樓房,黎漸川就意識到不太對。

這是一棟宿舍樓。

但這種宿舍樓的樓道沒有開燈,四處都籠罩著黑暗。

樓道兩側的寢室門全都緊緊關著,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人氣。仿佛來自地獄之門後的陰寒之氣充斥著這棟宿舍樓,踏踏的隻屬於一人的腳步聲回蕩著,冷寂陰森。

男一宿舍樓。

黎漸川立刻判斷出了這棟樓房的名稱。

他昨天繞了校園一圈,隻有男一宿舍樓被荒廢了。

但這棟宿舍樓其實和男生其他四棟宿舍樓一樣,都是修建沒幾年的,並不陳舊,荒廢的原因不可知。

在樓道裡走了兩步,黎漸川忽然發現背後那些追他的學生老師都不見了。

他站在原地,偏頭看了會兒樓道那裡被他打碎的那扇窗戶。

外麵漆黑一片,有樹影拓在窗玻璃上,張牙舞爪,但沒有多餘的影子。

那群人沒有踏入這棟宿舍樓,當然不可能是大發慈悲放過他了。最大的可能,是像白大褂一樣,他們懼怕。

黎漸川拿出手機,給寧準發消息。

“我被發現了,追殺中逃到了男一宿舍樓,他們沒追進來。”

寧準秒回:“離開那兒!”

黎漸川本來就打算離開。

男一宿舍樓明顯不對勁,大半夜的,離早上起床的時間也不遠了,他不可能在這裡探索什麼。最好還是白天和寧準一起來,還能有個照應。

發消息的同時,他已經穿過宿舍樓一樓的走廊,來到了樓道另一端,進了水房,準備打開水房的窗戶跳出去。

他不知道那群人是不是還在外麵守著他,所以打算換個位置離開,以防萬一。

然而,進入水房後,黎漸川卻聽到了一股很輕的水流聲。

他頓了下,循著水聲看過去。

兩排洗手槽上的水龍頭都乾了,隻有最邊上洗涮拖布的矮槽放著細小的水流,一雙臟兮兮的白球鞋放在水槽裡。

黎漸川左右掃了眼,俯身把那雙球鞋拎起來。

豐城私高是升學率很高的名牌高中,也是貴族高中,學生裡大多都是富二代,因為平時要穿校服,所以少年人的虛榮和攀比就都體現鞋子上。這點黎漸川觀察過大部分學生,不論男女,腳上的鞋都是很昂貴的名牌。

但這雙白球鞋卻很普通。

沒有牌子,似乎被刷了很多次,有些發黃,鞋底的膠也不太牢固。鞋子是四十碼的,男生的鞋,鞋的主人應該是這所高中貧窮的異類。

在鞋底的邊緣,黎漸川看到了簽字筆寫下的一個字。

宋。

站在潮濕空蕩的水房,黎漸川盯著這個字,忽然聽到了第二道呼吸聲,近在耳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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