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一開始就暴露了身份,這種情況黎漸川也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他暴露了身份和目的,但寧準卻沒有殺他,仍舊將他收作實驗體——這讓黎漸川意識到,或許他對寧準而言,有不一樣的價值。
“你到加州之後就被我監聽了。”
寧準放下針管,抬起腿翻身爬上黎漸川的病床,一雙白得晃眼的腳十分不見外地鑽進黎漸川的衣服裡,塞到他的腹部。
冰玉一樣的腳掌踩著腹肌。
黎漸川冷淡陰沉的臉色終於現出了一絲驚異。
他有點懷疑自己被電傻了腦子,眼睛微眯了一下,才確認青年竟然得寸進尺有恃無恐地坐在他的床上,還用他的肚子暖腳。
“腳拿開!”
黎漸川嘶啞的聲音裡壓著一股狂躁。
寧準仿佛根本沒聽見黎漸川的話一樣,舒適又疲倦地半闔著一雙桃花眼,眼瞼下流瀉出的微光落在黎漸川身上,自顧自道:“你好像並不驚訝你被監聽的事,看來你們處裡有內鬼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黎漸川沒想到寧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他注視著青年的臉,沉默了一會兒,決定先忽視那兩隻腳,開門見山道:“說說你想怎麼發揮我的價值。”
寧準似乎並不意外黎漸川這麼問。
他隨手從旁邊拉過來一個枕頭,靠在床尾,聲音清冷:“我知道你的任務。但對我而言,你的價值確實大於你給我帶來的麻煩。或者從某個方麵來說,我們的目的和達成目的的手段,將會是一樣的。”
黎漸川冷淡地揚了下眉,試探道:“你也想要魔盒遊戲的核心芯片?”
“不,我對那個不感興趣。”
寧準烏黑的發絲掃過眉間,側射的光線為他的五官染上陰影,“我會帶你進入遊戲,不會去管你想要什麼。但作為交換,你要幫助我通關遊戲,拿到每一場遊戲的魔盒。”
黎漸川懷疑地看著寧準:“你想和我交易?但是據我所知,一把鑰匙隻能進一個人……你從彆人手裡搶到鑰匙了?”
他嗤笑了聲,“還是說寧博士無所畏懼,甘願犧牲,要把自己的鑰匙上交給國家?”
“這是劫持,不是交易。”
寧準一隻腳用力地踩了一下黎漸川的腹肌,然後挪出來,用腳趾撥了撥黎漸川手指的虎口:“我說過你太危險了,所以給你多打了一針。”
像被軟玉擦過。
黎漸川暴躁地看了一眼虎口的針眼,和那隻腳趾微翹的腳。
寧準的腳很好看。
瘦長,白皙,趾甲圓潤如貝殼,帶著淡淡的涼意,腳背上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青色血管。
但很顯然,黎漸川這位直男欣賞不來,他隻希望寧準今天已經洗腳了,彆把腳臭送到他的鼻腔裡。
“這麼說,我不能拒絕?”
黎漸川冷峻的臉色看不出喜怒。
寧準篤定道:“你不會拒絕。”
“我不會拒絕……”
前五個字冷淡平穩地吐出來。
但就在第五個字的尾音落地的瞬間,電子鎖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鳴,黎漸川的身影快得如同一道幻影,幾乎是在瞬間,就出現在了寧準麵前。
收緊的金屬鎖鏈向後拽著黎漸川的四肢,他渾身的肌肉隆起,身軀卻如鋼澆鐵鑄一般,在那些拉扯的力量裡不可動搖地逼近床尾。
鼻尖之間的距離隻有兩三厘米,黎漸川青筋暴起的手掌牢牢地攥住了寧準的脖子。
他冷漠平靜的眼睛注視著寧準,拇指按在寧準微微凸起的喉結上,隻要稍一用力,就能擊殺寧準。
“唔。”
寧準蒼白的臉上被逼出了潮紅。
他窒息般微微張開殷紅的唇,眼中激起了生理性的淚光,微仰的脖頸修長如玉,沒有做任何反抗地暴露出來。
那雙水色疊蕩的桃花眼注視著黎漸川,即便被扼住了最脆弱的地方,也沒有泄露出絲毫驚慌緊張。
“但我可以殺了你。”
黎漸川盯著寧準。
寧準的唇顫了顫,一彎,吐出低啞的聲音:“彆靠這麼近,黎先生……我硬了。”
幾秒後。
砰地一聲。
黎漸川鬆開手,被電子鎖強硬地拽回去,重重砸在病床上,陰沉地看著寧準。
他是真恨不得掐死這個神經病!
但正如寧準所說的,他不會拒絕,也無法拒絕寧準的提議,哪怕寧準用這種態度和他談話。如果他真的殺了寧準,恐怕第一個會後悔的就是他自己。至少在進入遊戲前,他不能殺他。
寧準靠著床尾的欄杆,大口地喘著氣,咳嗽了一陣,然後抬起頭,任由生理性的淚水從臉上劃過,潮濕的桃花眼微橫:“這算是我給你的信任……”
黎漸川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在剛才對峙的那短短幾秒,黎漸川可以殺死寧準,寧準也有無數辦法殺掉黎漸川。但當時寧準的動作,卻是毫無保留地引頸就戮。
“你需要知道的東西,圓圓會告訴你。”
寧準恢複了些,下了床,腳步有些虛軟地拉開門,回頭看了黎漸川一眼,“三天後我帶你進入遊戲,好好準備。”
說完,他帶上門離開了。
黎漸川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鐘,他和寧準的相處隻有短短的十幾分鐘,但卻很有點度秒如年的味道。
寧準無論是行事,還是思維,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有點難以壓抑自己體內的暴力因子,想按著他捶一頓發泄。
獨處的環境讓黎漸川稍微輕鬆了一點。
也不知道寧準所說的圓圓什麼時候會來。外界關於潘多拉和魔盒遊戲的猜測有很多,但準確的消息從來沒有流出來過。因為所有進入過遊戲的玩家,一旦有泄露遊戲內容的舉動,都會離奇死亡。
正思索著,黎漸川注意到房間內那個圓滾滾的機器人已經清理完了最後一點垃圾,轉動著腳下的輪子來到了黎漸川床邊。
“你好,黎。”
機器人突然出聲,聲音和寧準的音色十分相似,“歡迎來到d,我是美麗可愛的圓圓。下麵就由美麗可愛的圓圓為你介紹魔盒遊戲。”
聽著以寧準音色裝可愛的聲音,黎漸川臉色一陣扭曲。
正對著病床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圓圓的聲音也跟著響起:“2050年7月28日,正在柏林召開的一場學術會議上,十八名科學家突然暈倒。約十分鐘後,三人突發腦溢血身亡。”
屏幕上的白光漸漸黯淡下去,出現了幾張學術會議的照片,還有三張屍檢報告。
“這次事件十分詭異,引起了多方重視調查。會後,存活的十五名科學家中,有一人發表了一篇名為《潘多拉的魔盒》的文章,稱在其昏迷的短短十分鐘內,精神進入到了另一個詭譎莫測的世界,經曆了一場生死追逐的遊戲。
這篇文章宣告了魔盒遊戲的降臨。
經過大概兩個禮拜的全球調查,所有國家和組織發現,大部分進入遊戲的人都是身懷特殊之處的人。”
黎漸川掀起眼皮:“介意來支煙嗎?”
圓圓冰冷的電子眼掃了一下黎漸川,隨即暫時停止講解,有些笨拙地翻箱倒櫃,伸著機械臂粗暴地往黎漸川嘴裡插了根潮乎乎的煙卷。
抽了一口,嗆得黎漸川肺葉子都在疼。
“吸煙有害健康。”
圓圓冷酷地張開嘴,將黎漸川吐出的煙霧呼啦啦都吸進去。
黎漸川咬著煙卷,沒理它。
此時他的視線已經全被大屏幕上的畫麵吸引了——
之前滾動著的那篇《潘多拉的魔盒》到了末尾,竟然沒有結束,而是自然而然地接上了另一端內容。
那是一段手寫內容,英文潦草淩亂。
“有關潘多拉和魔盒遊戲的猜測隻有這麼多。
我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在我所經曆的第一場遊戲中,我幸運地解密成功,拿到了這場遊戲的魔盒,並用潘多拉贈與的鑰匙開啟了它。這就是我不幸的開端。我對一些事產生了懷疑,我迫不及待想要再次進入遊戲。
但在再次進入前,我研究了很久我的魔盒。我驚奇地發現,它除了那些奇特的魔力外,還可以幫我將特定條件的某個人帶入遊戲中。我想到了一個人,我需要他的幫助,我決定去找他。
在此之前,我將會給後來者們一句忠告……”
畫麵定格。
最後兩行英文被倏地放大——
“生死有命,法則第一!”
強烈的白光黯淡。
大屏幕重新變黑。
黎漸川微微垂下眼,沒有露出心底的驚疑。
《潘多拉的魔盒》這篇文章,對外公開的部分並沒有後麵這一段。但他卻看過很多文章作者的筆記,記得這位科學家的字跡。如果這是真實的,那麼決定帶他進入遊戲的寧準,一定擁有魔盒。
魔盒會與芯片有關嗎?
黎漸川陷入沉思。
再多的內容,寧準在遊戲外不能泄露,隻能等到進入遊戲之後再問,再摸索。所以機器人圓圓恢複沉默,在利索拔掉黎漸川嘴裡快要燒掉牙的煙屁股後,繼續清理著房間內的邊邊角角,仿佛一位勤勞的田螺機器人。
之後三天,黎漸川都待在這間醫療室裡,隻是活動範圍從床上,擴大到了整間醫療室。
寧準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彆的實驗體要玩弄,這三天都沒有出現過。
黎漸川百無聊賴地翻遍了醫療室的每一個角落,發現了很多奇奇怪怪顏色的試管和藥劑瓶,還有一櫃子的書。
憑著他的閱讀速度,每一本書他幾乎都翻過了,其中還有一些專業書籍裡被作了注解,中英德意法的文字都有,但筆跡卻都一樣,瀟灑利落,帶著點貴族般的優雅,應該是寧準寫的。
從這些注解裡,他對寧準好像又多了一點了解。
“瘋子。”
看著那些遠超人類思維的猜想,黎漸川咬著煙,啪地一聲合上了硬皮書。
三天後的清晨。
黎漸川察覺到寧準的氣息的到來,從淺眠中醒來,睜開眼。
“早安。”
寧準捧著一小盆多肉進來,輕輕把它放到黎漸川的床頭櫃上,然後桃花眼微微眯起,朝黎漸川伸出手。
一枚纏著紫色荊棘花的戒指躺在他手心。
“戴上,我們該走了。”
黎漸川沒有猶豫地接過了戒指。
套上手指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如同黑洞般的吸力好像抓在了他的頭頂,將他所有的神智瞬間全部卷走。
無數陸離的光影飛快掠過。
強烈的眩暈衝擊著大腦。
突然,他的雙腳踩到了實地,一聲若有似無地哢噠聲一閃而逝。
“魔盒關閉,遊戲開始。”
“歡迎各位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