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裴璟已然明說今日是父親忌日,按理說,賜婚之事,不宜此事提及。
可帝王家,向來最重利益。
這次裴璟大捷歸來,他若不在宴會上提及婚事,下宴後,也會有其餘人想與裴璟結親。
裴璟揖手,“臣敬聽!”
“這次長達三年的戰役,你帶兵長驅直入,立下戰功,為我鳳國立下赫赫戰功,其風度,怕是要追趕當年的老國公了!”
“臣不敢。”裴璟起身,向老國公方向俯身作揖:“裴璟為晚輩,論及功勞,遠不及國公爺!”
“哈哈哈哈!”老國公摸著胡子大笑一聲,渾濁眼底卻是冷冰冰的,“聖上這話,可真是讓老臣有些惶恐了。”
“朕不過說些玩笑話,國公爺切莫入了心。”
“自然,自然!老臣豈會不明白?”
齊雲棠視線快速從皇帝臉上掃過,心生疑慮,若是為了賜婚,大可以直說,裴璟定不會抗旨,皇上何故繞這麼大彎子,還提及了祖父?
莫非是彆有深意?
“裴愛卿,借此鳳花宴,朕封你為王,賞封地千雲關城池,另……將長公主賜婚與你,為正王妃!”
果然是賜婚了……
齊雲棠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上一個被封為王的,還是沈王爺,但隻得王爵,未得封地。
千雲關是鳳國要塞,將此作為封地賞賜,更像是給長公主的嫁妝。
耳邊,傳來大臣的私語聲:
“這裴將軍娶了長公主,等於是與皇家關係更親近了些,隻怕今後,權勢遠超國公府啊!”
“國公府自建國來,權勢滔天,皇上定是忌憚,怕是要用裴將軍壓製之!”
“如此說來,國公府與裴將軍,是注定對立啊!”
齊雲棠也不知為何這些話傳到耳間會這般清晰。
可為今,她隻覺得胸腔像是長了把鈍刀,將她割的血肉模糊。
“還望皇上收回旨意!臣裴璟,不願娶長公主!”
他的聲音慷鏘有力,直衝雲霄。
鳳花宴上眾人神色各異,有意外,有震驚,也有意料之中。
皇帝麵露愕然之色。
明婉長公主倒是當場怒的站了起來,平日裡那些禮儀全然顧不上了,“裴璟,你竟敢拒婚!我可是長公主!多少男人想娶我都娶不到!”
裴璟揖手,冷峻的麵容上不見半分動容:“長公主應嫁愛你之人!”
“本公主不管,今日你必須答應這門婚事!裴璟,本宮若是顏麵落地,定命人掘你祖墳泄氣!”
“放肆!”皇後忙聲嗬斥:“身為長公主,看你說的什麼話?”
明婉怕皇後,立馬不敢再造次。
齊雲棠親眼看著裴璟漆黑鷹眸染上冰霜,態度仍舊堅決:“臣不會娶長公主!”
“朕倒是想知道原因,為何?若是因明婉出言不遜,朕讓她同你賠禮道歉便是!”
“臣,已有心儀之人!曾許諾,夫人之位,隻留給她!臣重承諾,還望皇上收回成命!否則……臣寧終身不娶!”
明婉長公主的跋扈,在汴京是出了名的。
所有人心裡都跟明鏡似得,裴璟若答應下這門婚事,今後怕是難以迎娶心儀之人了。
明婉長公主緊咬著唇,滿臉的不甘心。
這汴京之下,能配上裴璟的人,隻有她!
皇帝眼神閃爍,竟沒有強硬施壓,笑著道:“既然裴愛卿不願,那朕不做勉強,但不知,裴愛卿所慕,是哪家小姐?朕給你們二人賜婚如何?”
“臣不敢勞聖上費心,如今邊關雖大捷,戰事卻並未完全消停,臣還無成親打算。”
“……好,那此事今後再議!明婉朕可以不賜婚了,但封賞,是你應得的!”
宴會在歡愉中繼續進行。
齊雲棠卻先行退場了。
齊雲瀾不放心,跟了過去。
鳳棲山山頂,暖風撫人心。
齊雲棠坐在石頭上,眺望遠處,神色有些迷茫。
“想什麼呢?”
齊雲棠回頭看了眼,殷紅的小嘴輕綻笑意:“堂兄,你怎麼也來了?”
“你自己跑出來,祖父祖母不放心,我便跟來看看。”
“噗。”齊雲棠裝出開心的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也自幼學武,隻是比不上堂兄厲害,卻也能保自身。”
齊雲瀾在他身邊坐下:“祖父母不放心什麼,你心中有數。”
“堂兄放心,我不是尋死覓活的性子,隻是宴會嘈雜,心裡有些亂,便想找個清淨的地方自己呆一會。”
“你啊,當然不會尋死覓活!可遇到些事情,最喜歡悶在心裡!我且問你,現如今,裴璟拒了賜婚,心裡卻也有了人,下一步,你當如何?”
齊雲棠望向純藍的天幕。
溫柔的春風拂過她白皙細嫩的臉頰。
一聲輕歎落地,齊雲棠似是下了某種決心,笑著說道“早就該斷念想了!我明知與他不可能,卻非要異想天開!他那樣一個人,也隻有遇見心之所愛,才會這麼義無反顧的抗旨,真羨慕!”
她是真的很羨慕那個能讓裴璟不顧一切的女子,也不知會是誰。
約莫一盞茶後,老國公派丫鬟來傳信,說宴席快散了,讓兩人回去。
齊雲棠已經調整好了心情,便回到席間。
見齊雲棠回來,皇帝審視的目光轉瞬即逝,對太監示意。
“國公府小姐齊雲棠舉辦此次鳳花宴有功,賞金鑲玉一對,玉如意一對,黃金百兩,白銀萬兩,金銀朱釵若乾!”
幾個宮女將東西送過來,齊雲棠沒去細看,這些身外之物,她從不缺。
“臣女叩謝聖恩!”
皇帝話中有話:“這次鳳花宴,看得出來,你很用心,與以往很是不同,尤其是這黑鳶花,可謂點睛之筆。”
齊雲棠垂眸,波瀾不驚:“籌備的時候,臣女特意了解過將軍喜好,裴將軍喜歡黑鳶花,在京城貴女圈內不算秘密,臣女便想,既然將軍喜歡,不妨加入宴席之間,也算彆致美景。”
“好!”皇帝笑著點頭,“再過半年,太後壽宴,鳳花宴也交給你來操持吧。”
“臣女自是樂意,隻不過,太後耳順之年,事關重大,臣女隻怕難當大任!”
齊雲棠一向不喜歡麻煩,這次鳳花宴,若非為了裴璟,她根本不會這般用心。
宴會上一直靜悄悄的太後開了口:“哀家倒是覺得,棠兒不是怕難當大任!皇上啊,既將六部聯合負責的鳳花宴交給棠兒來打理,就這些點賞賜,是不是太微薄了些?不如,哀家做主,賜個婚,棠兒覺得,三皇子如何?”
三皇子是當下幾個皇子中,最受皇帝寵愛的,文韜武略,性格也好,也是最有機會成為太子的人選。
太後與老太君關係極好,這明顯,是想讓國公府撐起未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