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潮幾乎是以台風過境的碾壓姿態將他們瞬間淹沒,這裡上百個蛹裡全都是蟲子,那些蟲子在一瞬間湧了出來,整個場景壯觀得不像話。
沈瑾清根本顧不上什麼壯觀不壯觀的,她第一次知道她的反應力能快到那個程度。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腳已經開始動了,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用為數不多的符紙在地上圍出一個圈來了。
那些蟲子似乎對符紙極為忌憚,一直在圈外半米的位置逡巡著不敢上前,沈瑾清心有餘悸地大口喘著氣,沒喘兩口,黑瞎子和謝雨臣也躲了進來,三人擠在圈裡,眼睜睜看著蟲子淹沒了整個甬道,地上、牆上,連天花板上都爬滿了蟲子。
這讓沈瑾清想起了從前看過的有關行軍蟻的科普,這種蟲子會將前進道路上所有的障礙清除,所過之處,沒有動物敢攖其鋒芒……個人的力量在這樣的蟲潮中顯得太過無力了。
現在這個情況比當初被屍蟞追還絕望,往前是癭缽,蟲子的大本營,往回跑更是不可能,這路連個岔路口都沒有,在這樣狹窄的甬道內,他們根本不可能跑得過蟲潮。
謝雨臣低頭看著地上的符紙,顯然是第一次見識到沈瑾清的這個手段,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沈瑾清倒是沒什麼表情,這時候還不忘給自己打個廣告,
“一分價錢一分貨,花了錢肯定得讓你物超所值啊,老板。”
剛才沒注意看,現在平息了下來,沈瑾清才注意到,黑瞎子和謝雨臣剛才從蟲潮中衝出來,身上還帶著一堆的蟲子,有不少都鑽進了皮肉裡。
黑瞎子點上一支煙,將煙頭燙在蟲子露在外麵的半截身體上,蟲子內臟被燙熟後,他再用刀尖把給剔出來,至於完全鑽進去的,就隻能把那塊肉給剜下來了。
他這一套動作極熟練,在自己身上動刀子時也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兩人各自處理好自己身上的蟲子後,又互相把對方背後的蟲子給剔了出來。
沈瑾清隻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兩個人的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被挖的血洞……
黑瞎子將剩下的半根煙掐掉煙頭後放進了嘴裡嚼了兩下,見到沈瑾清這副樣子,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能挖出來就不錯了,要是沾到一些不好惹的,皮刮掉幾層都未必能活得下來,這蟲子挺懂事的,至少還知道不往臉上啃。”
這種蟲子長得跟蠍子有些像,但比蠍子要小,而且萬幸沒有毒素。黑瞎子懷疑這是蠍子的某種亞種,也許是這墓裡的“特產”,說不準帶出去後還能被當成某種新物種,為科學研究做貢獻。
沈瑾清沒說什麼,隻是從包裡翻出了兩包繃帶,給兩人扔了過去。
黑瞎子和謝雨臣的手法都很嫻熟,很快就將身體包紮好了,沈瑾清這時候已經在地上鋪上第二層符紙了,這東西效果有限,為防止蟲子衝破防線,隻能不斷地往上鋪。
將符紙鋪好後,沈瑾清緩緩站起身來,臉色不算好看,謝雨臣一瞬間明白了是什麼情況,
“還剩幾張?”
沈瑾清手指夾著最後兩張符晃了晃,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說,我們隻剩下最後半個小時了。”
沈瑾清這話算是為他們接下來的行動下了最後通牒了。
雖然在放血這方麵她跟張啟靈請教過,也知道手上的哪個位置肉厚血多恢複快,但一道口子流出的血也至多隻能畫六七張符。
而想要不留缺口地將這一圈圍起來,沈瑾清少說要在自己手上割三四道口子,而且還是將每道口子的血都放乾的那種。這完全算得上是自殘了,血放完人也夠嗆了。
謝雨臣垂眸思索,現在這個局麵其實沒什麼可糾結的了,已經沒有彆的路可以供他們選擇了,要麼原地等死,要麼舍命突圍……說是兩條路,實際上也隻有拚死往外跑這一條。
可選擇的餘地少,三人反而安定了下來,在這樣的境地下,即便是再蠢的人也能作出正確的選擇,他們決策的錯誤率被降到了最低,現在需要考慮的隻有怎麼從蟲潮中衝出去。
毫無疑問,以他們手上現有的工具來說,要對付蟲子的話,隻能用火攻了。
黑瞎子嘖了一聲,
“要從這兒繞過那個大碗到另一頭,把咱們三個衣服全扒下來燒了也不夠,就算夠,在墓裡光著腚也不雅觀啊。”
他自己倒是百無禁忌,也不是沒在墓裡光著過,但架不住有沈瑾清在啊。
在還沒到絕境的情況下,禮義廉恥還是有必要的,他還不想那麼早就把他小徒弟的世界觀給崩碎,尤其是十幾歲,世界觀還沒建立完全的時候。
沈瑾清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的衣服,她最多隻能貢獻一件外套……
謝雨臣橫了黑瞎子一眼,黑瞎子笑著閉上了嘴。
現在的情況確實是麻煩在缺少可燃物,謝雨臣皺眉,有些後悔沒帶點火藥下來了,他一向是習慣輕裝下鬥的,這時候還真找不出什麼可以燃燒的東西。
至於子彈裡的火藥,那種無煙火藥燒起來很慢,威力也不夠,完全不足以讓他們衝出去,傳統的那種黑火藥現在隻有土獵槍會用了。
時間太倉促了,他應該再準備地完全些的……
就在這時,一隻手緩緩伸到了謝雨臣的麵前,看著手掌上那半個拳頭大的球,黑瞎子伸手撚了一點下來,在手中摩挲著,語氣有些疑惑,
“鎂球?”
沈瑾清點了點頭,她也是剛想起來她還有這壓箱底的東西。
一時間,謝雨臣和黑瞎子都轉頭看向了沈瑾清。
誰家下墓會帶這東西啊?
沈瑾清有些尷尬,因為這還真不是她帶的,這是從人家那兒順的……
她蹲人家吃麵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邊上有個鐵匠鋪,據說是專門做菜刀的,在這一片都很有名,不少大廚都專門找他定做,謝家夥計燒鐵水那爐子和坩堝就是找他借的。
原諒沈瑾清沒怎麼進過廚房,還真不知道菜刀對切菜有多大的影響,畢竟這年頭一把菜刀賣兩百多實在不算便宜了,都趕上王蒙半個月工資了,反正她見大張哥拿著那便宜菜刀切得也挺好,絲是絲、條是條的。
雖然疑心這是借著手工打製的噱頭抬價,但她在現實中還真沒見過鐵匠鋪,所以抱著觀摩學習的態度,她屁顛屁顛抱著碗就跑人家鋪子裡跟人家拉家常去了。
那鐵匠叔也是個實在人,沒聊兩句就樂嗬地拍著沈瑾清肩膀一口一個娃叫著了,也就是那時候,她看到了鋪子裡的鎂球。
鐵匠叔說那是他煉鐵用的,沈瑾清點點頭表示她知道,鎂作為還原劑經常被用於煉鋼,不僅能去除鋼水中的雜質,還能提升鋼材的質量。
那大叔咧開嘴一笑,
“咦!還是個上學娃泥!”
不知道是出於好玩還是什麼彆的想法,沈瑾清找鐵匠叔要了幾個揣兜裡走了,後來下到墓裡的時候,她就順手放進包裡了,再後來就忘了這回事了,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黑瞎子和謝雨臣聽完後都沉默了,心裡就隻有一個想法——這也行?
招貓逗狗的年紀還是有點好處的,至少看到什麼新鮮玩意兒都想往兜裡揣……
沈瑾清腦袋埋包裡翻騰了一會兒,又翻出了五六個鎂球來,這東西燒起來威力絕對不小,有這幾個就夠用了。
現在有了可燃物了,準備準備就可以往外衝了。但有個問題,這東西燃起來太過劇烈,不能拿在手裡點燃,必須要有個引燃的東西。
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會兒,沈瑾清先一步開了口,
“哪位好漢犧牲一下?”
雖然他們有繃帶,但那東西燒起來太快了,沒幾秒就燒完了,不足以達到引燃鎂球的效果,裹得太厚的話,裡麵的鎂還沒被點燃就得讓蟲潮給踩滅了,所以還是得用衣服才行。
話落,沈瑾清和謝雨臣默契地同時轉頭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
沈瑾清一邊拿刀把衣服裁成條,一邊轉頭望向黑瞎子,
“不就拆了倆袖子嘛?你這不還有外套在?”
黑瞎子被這話氣笑了,
“那你怎麼不拆你袖子?”
“那你有能耐把花兒爺袖子給拆了啊。”
這話一出,兩人都不說話了,再說就得罪財神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