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的正是張啟靈。
聽見無邪叫他,張啟靈點了點頭。
“小哥,你這個時候到我這兒來有事嗎?”
張啟靈沒說話,隻是往房間裡看了一眼。
無邪知道了他的意思,這是要進去聊。
無邪錯開了身子,讓張啟靈進了房間,隨後把門關上,將手中的刀又收了回去。
張啟靈看到他收刀的動作,想到沈瑾清對他說的話,抿了抿唇。
“無邪,我想起來了。”
無邪:???
悶油瓶這是什麼意思?他想起什麼了?
是想起以前的事了,還是跟他一樣知道了前世的事?
就這麼一句話,無邪在腦子裡轉了八百個彎,但一向運籌帷幄的他好像突然大腦宕機了,硬是沒明白張啟靈這句話的意思。
張啟靈看了一眼合上的房門,接著直視無邪的眼睛,又說了一句讓無邪大腦當場燒起來的話,
“好久不見。”
這一句話狠狠敲在了無邪的心上。
他隻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的荒謬……為什麼?為什麼明明他已經回來了,還要把悶油瓶也送回來?
他可以解決一切的,他可以讓那些痛苦不再發生的,悶油瓶也可以有一個平靜的後半生的……那些記憶由他來承受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再多一個人記得這些?
無邪眼中漸漸漫上了寸寸寒意,卻在看到張啟靈注視著自己,看到張啟靈的那雙眼睛時,生生將這股寒意給壓了下來。
“小哥……”
“為什麼不告訴我?”
無邪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甚至覺得悶油瓶這話問得有些不識趣……
這種事要不是親身經曆,說出去誰會信?
他就算說了,難道悶油瓶會相信他嗎?
“這十年裡發生了很多事……我……”
無邪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嘴笨,這時候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所以……我們真的認識?”
張啟靈這話一出,無邪就知道他被耍了。
愣愣地看了麵前的張啟靈半晌,無邪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直到笑得眼角泛淚,他才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心情……憤怒有之,但更多的卻是慶幸……
又點起了一根煙,招待所的房間內沒有椅子,無邪索性坐在了床上,就這麼抬頭看著張啟靈。
隔著煙霧,無邪隻覺得看得不真切,仿佛中了費洛蒙一般,似真似幻……
“沈瑾清告訴你的?”
張啟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是我問的,但她沒說,她隻跟我說了這兩句話,她說你會把事實真相告訴我的。”
無邪聞言被氣笑了,朝著門外看了一眼。
外麵正趴在門上聽裡麵動靜的沈瑾清突然渾身一激靈,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接下來說的話會很離奇,你未必會信,但是……”
“我信!”
張啟靈看著無邪的眼睛,再次重複了一遍,
“我信。”
因為剛才他說出那聲好久不見時,真的感受到了內心悸動的感覺,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所以他相信無邪。
也許他們,真的隻是好久不見……
無邪愣了兩秒,然後笑了出來,笑容純粹而又真摯。
“好,那我接下來的話你要聽好了。”
張啟靈點了點頭。
“我是無邪,但不是現在的無邪,我是從十二年後回來的。我們確實認識,而且就是在這一次的盜墓中認識的。後來我們還一起下了很多墓,直到你去守青銅門了,我在外麵等了十年,十年後去長白山接你時突然回到了現在,事情就這麼簡單。”
門外偷聽的沈瑾清:???
不是大哥,幾百萬字的劇情讓你兩句話禿嚕完了?
張啟靈的神情有些複雜,他知道無邪說的是實話,但也能感受到他在隱瞞些什麼。
“這十年裡發生了很多事……發生了什麼?”
他想起無三省對他說的話,無邪從來沒有下過墓,他什麼都不懂,讓自己保護好他……再一想到無邪剛才手中握刀一臉防備的樣子……
張啟靈垂下了眼,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讓無邪在他自己的房間內都如此地警惕?
還有今天他站在船上,冷漠地看著水中被撕咬啃食的船夫,那眼神中的漠然和冰冷,足見他這十二年的經曆,絕不會是他隨口帶過的這麼一點。
如果真的如無邪所說,他們一起下了很多的墓,那自己又怎麼會讓他變成這樣?
所以,是他不在的那十年嗎?
無邪撣煙灰的動作一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是說他去了墨脫追尋張啟靈的腳步,還是說他害死的那十七條人命,抑或是用古潼京為引,將汪家埋葬……
那刻骨銘心的十年,如今到了嘴邊,竟吐不出半個字來。
“沒什麼,就是接手了我三叔的盤口,又培養了些夥計,下了幾次地,也算是成了一個合格的賊吧。”
無邪笑了一下,隨口說道。
張啟靈沒再問下去,隻是一直沉默地望著他。
無邪歎了口氣,
“會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說出來的,但不是現在,小哥……”
張啟靈聽懂了無邪的意思,他不願再追問,既然無邪說了有一天會全部說出來,那他就等著那一天。
他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離奇的穿越,在未來似乎與自己關係密切的無邪,還有守青銅門的那十年……
他的記憶雖然已經鬆動了,但還未全部恢複,不能夠完全理解這些事,但僅從這冰山一角中,他就能窺得無邪這一路的跌宕坎坷。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受了無三省的囑托,讓他保護無邪……卻沒想到,就是從這一次開始,他會跟無邪有了十二年的糾葛。
“我這侄子被家裡管著,打小彆說盜墓了,就是個像樣的鏟子他爹都不讓他碰,生怕他步了老吳家前幾輩人的後塵……但我還是不得不把他拖下水,小哥,我隻希望你能在下麵幫我護著他一點,他一個生瓜蛋子,什麼都不懂……”
張啟靈收下了那把黑金古刀,也接下了這個活。
再望向眼前這個目光堅毅,警惕性極強的無邪,簡直跟無三省口中的無邪判若兩人……
張啟靈的心中閃過無數思緒,但麵上卻並未顯露,隻是平靜地打開了房門,走出了房門。
然後……被外麵的沈瑾清怨念地望了一眼。
張啟靈不明白沈瑾清為什麼這麼看他,隻是瞥了她一眼,就沒再管她,自顧自走了。
沈瑾清:……
她這有火沒處發是什麼情況啊?
她這時候也不怕被張啟靈擰脖子什麼的了,隻是一臉幽怨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
不是……無邪一問,你就把我供出來了啊?
雖然張啟靈不說無邪也能知道,但是……但是大哥你好歹掩護掩護我啊!
你賣隊友這麼快的嗎?
門沒關上,站在門外的沈瑾清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一步一步挪進去的。
無論本心是何,目的為何,終究這件事是她擅作主張了,不管怎樣她都該道這個歉。
無邪看著沈瑾清低著頭不敢說話的鵪鶉樣,故意垂首思索,不去搭理她。
沈瑾清來到了無邪麵前,一隻手舉過了頭頂作對天發誓狀,開口就是道歉,
“老板我錯了!”
半天沒等到無邪的回應,沈瑾清偷偷抬起了頭,
“咳咳,老板,咱們這兒有沒有什麼坦白從寬的福利政策啊?我保證,絕對會認真地反思,把一切錯誤全部坦白!”
無邪沒忍住笑出了聲,是被氣笑的……
“沒有,一切錯誤從嚴從重處理!”
“……那我不坦白了……”
沈瑾清嘴角抽了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呢……還從嚴從重處理。。。。
無邪被她這一句話氣得腦子疼,但還是強壓了下來,語氣平靜道,
“其實我沒生氣,我知道是小哥主動去問你的,你不願意隨便編一個根本無法取信於人的理由騙他,也不想擅自把我的事說給他聽,所以才會讓他來試探我,讓我決定要不要告訴他……”
沈瑾清聞言,一臉震驚地望向無邪。
他這回又是讓誰給奪舍了?
她老板什麼時候這麼善解人意了?還會站在彆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這還是無邪嗎?
無邪一看沈瑾清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這回他是真的手癢癢,想動手教育她一番了。
什麼意思?他就不能是個體恤員工的好老板嗎?
“老板,你這是說真的……還是在陰陽我呢?”
沈瑾清覷了一眼無邪的表情,直接問了出來。
“……”
不是,他在沈瑾清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啊?
就一點跟人沾邊的事都不能乾是吧?
見無邪沒好氣地點了點頭,沈瑾清渾身一鬆,靠在了旁邊的牆上,
“早說啊,害我緊張半天。”
無邪咬了咬牙,他在黎蔟那兒什麼時候吃過這個虧?哪次不是隨便一個眼神,黎蔟就乖乖聽話了?
但眼前這個不一樣,這個他嚇唬不到……
黎蔟對無邪的恐懼多來自於他的神秘,他不知道無邪的底線,也不清楚他的目的,他能看到的,隻有一個冷靜強大,手段無比狠辣且蠻不講理的盜墓賊……
所以他會在心中將無邪的形象無限拔高……但沈瑾清不一樣,她知道的比無邪自己還全麵,她清楚地知曉無邪的底線,所以無邪的三言兩語是嚇不倒她的。
無邪在心中歎了口氣,雖然類型不一樣,但這兩個小孩都是一樣的難帶……不對,沈瑾清還要更難帶一點。
“來吧,你說的要坦白,老實交代吧,你跟小哥是怎麼回事?”
不想再教育這倒黴孩子了,無邪直奔重點。
小哥為什麼會去找沈瑾清問這件事?他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這個啊……那就說來話長了,這還要從屍洞說起……”
無邪挑了挑眉,你倆在屍洞裡就搭上線了?合著是一起在瞞著他啊?
在此之前,張啟靈的記憶很零碎,完全串不到一起去,直到下午在洞中,那個女屍以她的功德報答了沈瑾清和張啟靈兩人,他的記憶開始有了鬆動。
如果說原本的記憶是一張張圖片,那麼他現在的記憶已經是一段段的視頻了。
經曆過無數次的失憶,張啟靈已經對這種事駕輕就熟了,憑借這些許的“視頻”,他推衍出了大部分的記憶……
所以他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沒有無邪!
他的記憶中沒有無邪的存在……他原以為他們曾經是相識的,但事實卻是,無邪從未在他此前的生命中出現過。
所以,為什麼無邪對他那麼地熟悉和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