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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9 脫將半臂共湯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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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一杯羹當然隻是一個戲想,有多大碗吃幾口飯,張洛倒還沒狂妄到自以為可以在這個世界橫行無忌。

不過聽完這件事之後,也讓他對大唐這個政權的運轉仿佛多了一些更加具體的認知,以至於腦海中一些相關的知識都變得鮮活起來。

入市後他又來到王氏櫃坊這裡轉了轉,剛在門口站了站便又有人迎上來,認出他是昨日東主親自接待的貴客後,這些店員便更加的熱情。

張洛問起王元寶是否還在店裡,卻被告知已經東行前往汴州去了。結合剛才從魏林這裡獲知到的信息,張洛猜測漕運不通已經讓王元寶焦急的在洛陽都坐不住了。

果然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富人也有富人的煩惱。想到自己不需要為了幾萬貫巨資投入即將打水漂而焦頭爛額,張洛的心情都變得開朗起來。

其實他還挺希望王元寶拿出長安富豪的家底繼續挺一挺,就這麼半死不活的維持個三年五載,現在他是沒有機會分一杯羹,但以後卻說不準。

眼下的他隻需要把手裡的錢花出去、然後再找個地方貓起來,看一看朝堂紛爭人事變化、尤其是他們張家在即將到來的風波中境況如何,再考慮一下去留的問題。

話雖這麼說,但張洛也清楚,他在張家處境本就比較微妙,這一離開再想回去便幾乎沒有可能了。隻不過,就算這一次留在張家患難與共,他也落不了什麼好。

更何況他開張說大號給人寫墓誌銘,雖說挑選的客戶主要都是外州入都的朝集使,可以極大的避免暴露於當下,但隻要做過的事又哪有密不透風的道理?日後真要被張說察覺了,又是一樁不小的麻煩。

眼下有點小糾結,無非是一種既要又要的情緒在作祟罷了,他心底裡還是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既保留當下身份,又能免於被他老子張均之類豬隊友牽連拖累的方法。如果找不到,最穩妥的自然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進行。

所以接下來張洛又在南市大肆采買一通,什麼定州彩綾、揚州銅鏡、山南漆器等等比較熱銷的奢侈品,統統都購買了一些,順便大致了解一下行市間熱銷的輕貨在左近相鄰的河南、河北、山南、河東等地的行情,至於更遙遠的隴右、蜀中又或嶺南,他暫時倒是不打算去。

這也體現出洛陽號稱天中的地理優勢,與大唐境內核心地理板塊聯係都比較緊密,其實要比偏處關中的長安更加適合擔當一個大一統政權的政治中心。

隻不過由於眾所周知的大唐關隴淵源,大唐雖然也將洛陽當作東都並且進行過一定的經營,但終究還是沒有使其取代長安,安史之亂前還能兩頭躥,安史之亂後還沒往蜀中和西北去的勤。

逛了一下午,張洛索性又買了幾身衣服。因為他發現成衣、尤其是高檔的成衣,其實也是一種比較好的商品。

成衣店鋪裡各種檔次的服裝,從幾百錢乃至數萬錢不等。

更加高檔的駝皮、貂皮大氅裘衣風帽,還有色彩豔麗的珠衫、羽衣等等,價格更是高昂的令人咂舌,張洛手裡的這點錢甚至都不夠看。

張洛也和前身少年張雒奴一樣不尚服玩,衣服隻要乾淨整潔、不要穿出去太尷尬就好,之前的衣服都是英娘給裁製。搬到集萃樓居住後,大府掌事張固又著人給置備了幾套冬夏袍衫,雖不華麗,倒也得體。

不過買幾身華服平時可以充充門麵,困難時還能典賣應急,尤其寺廟經營的質庫,最是喜歡收質袍服,這麼一算倒也不虧。

張洛給自己挑選了兩身圓領缺胯裡外衣袍,還有兩條鑲綴金玉的革帶,以及一件錦半臂。

“脫將半臂共湯餅,乞請三郎念阿忠。”

在試穿這件錦半臂的時候,張洛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一句詩。這是講的玄宗將欲廢後,王皇後泣言三郎不念阿忠當年脫紫半臂換鬥麵做生日湯餅的情義?阿忠便是王皇後的父親王仁皎。

後世不乏人望文生義,說唐玄宗少時落魄,甚至連一碗湯餅都吃不起。這話多少有點不聰明,唐玄宗固然幼時坎坷、甚至就連生母都死的不明不白,但主要還是政治處境不妙,生活待遇那沒得說。

王皇後主要想表達的,還是那種落魄相守、患難與共的舊情。諸如漢宣帝登基後下詔求微時故劍,那絕對不是因為西漢冶鍛技術落後到不能給皇帝錘鍛一把新的趁手武器。

單單這幾身行頭,便花了張洛足足一百多貫的錢,這還是因為他沒有挑選太過高檔的衣服的緣故。

比如那件錦半臂價格才隻十貫出頭,用的也是尋常的蜀錦麵料,如果用工藝更加精巧、樣式也更加精美的暈繝或是大繝錦的話,價格還要翻上數倍。

不過貴也有貴的道理,這幾種都是蜀錦的高檔織物,屬於後世每有出土一件都能引來圍觀的程度,安史之亂後甚至由於工藝繁複、耗費人力過甚而一度成為禁品。

除了自己的行頭,張洛也沒忘了英娘母女和丁蒼,以及跟在身邊的丁青,給他們一人置辦了兩身新衣,還購買了一些釵鈿首飾,既能讓家裡人一起高興高興,缺錢了還能賣出應急,何樂而不為。

臨了張洛又在鐵器店裡買了兩柄镔鐵橫刀,雖然說時下社會安定、遠行千裡不須寸刃,但配刃又不違法,還是帶著穩妥一點。

大唐對刀劍短刃的管製倒是不嚴格,民間可以進行買賣,但正規的刀具行是要在刀劍身上留下標識,如果成為凶器或出現質量問題便於溯源。而且一般來說刀具的買賣還要在市署留簿,買者也要提供相應的身份證明。

但若完全依章辦事,市場管理和交易成本就會居高不下,所以在實際的交易情境中必然也會有所變通。南市上等橫刀的價格是三貫一柄,兩柄橫刀張洛花了七貫便直接帶走,多出的一貫就是方便錢。

如果張洛買刀出門就砍人,店主也跟著遭殃。如果之後平安無事,那這一貫錢就落袋為安了。

“有了這利刃,來日再與阿郎往伊川獵羆追狼也不怕了!”

丁青一手提著一把橫刀,眼神很是興奮。莊上雖然也有刀槍武器,但都欠缺保養、鏽跡斑斑,哪有這兩把橫刀這般寒光吐露、攝人心魄!

最後張洛又來到之前買貨的香藥鋪,拿取了委托他們幫忙辦理的過所。過所就是人貨通行關塞的憑證,一般自然是要由本人前往府縣官廨辦理,但張洛隨隨便便就買了千八百貫的貨品,可稱得上是大主顧,店鋪自然也樂得代勞。

兩千多貫錢帛數量聽起來倒是不少,但若用在買賣這些高端的奢侈品,倒也買不了太多。原本裝滿了屋的錢帛,到最後全都變換成為輕貨也不過隻裝了三個箱籠,統共不過隻有百十斤重。

張洛順便又買了一些醫治風疾的藥物送去給周夫人服用,采買的輕貨暫時繼續留在這裡,隻將那些衣物先帶回莊上。

“阿郎,鄭夫人門仆鄭元奴午後帶幾名仆員來此問事,說為主母修碑時可以幫忙,被我謝拒了。”

剛剛回到莊上,丁蒼便入前來告,張洛聞言後便皺起眉頭道:“不必理會他們,若敢滋事,打逐出去!”

鄭氏必然不爽自己近來在家中地位的提升以及給生母修碑的舉動,不知道心裡憋著什麼壞,不過再過幾天張洛就不必在意了。

隻是原本還想將買到的輕貨帶回莊上,看這情況還是暫且留在周良家裡,等丁蒼尋到臨時藏身點後再直接搬過去。

同時給他母親新造的墓碑也已經完成,張洛趕在佛誕節之前帶著莊人們一起往萬安山墓園給母親豎起新碑。

左近寺廟因為要籌備佛誕節,不肯幫忙籌辦齋會,隻答應派遣一個和尚帶著兩個沙彌到現場來唱經撫慰亡靈,就這還收費三十貫錢。

在為母親豎碑完畢後,張洛便沒有其他事情要做,隨時都可以動身離開了。丁蒼在香山南麓尋找到一處藏身點,已經帶著幾個莊丁先往探路,待其返回後,他們便可以收拾細軟跑路了。

因為不清楚張家危機爆發的準確時間,張洛還特意安排一個願意追隨他離開的莊丁留在城中坊間,危機發生時可以及時歸報,以免錯過最佳的逃脫時機。

當然這也隻是為了以防萬一,眼下的他在張家雖然已經不算是個小透明,但也絕對不算是什麼核心族人,肯定不會被張家的政敵當作主要目標進行控製和打擊。

到了這一時刻,本來應該如釋重負,安心等待跑路即可,但張洛閒在莊裡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反而有點悵然和不舍。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舍不得繁華的洛陽城,還是舍不得過去這段時間所接觸的人和事,又或者是對前路的迷茫和彷徨,以至於心裡隱隱有種期待,期待能有什麼人和事的出現讓他繼續逗留下來。

正當張洛還陷入這種悵惘情緒中無從排遣時,周良之子周朗匆匆來到田莊,見到張洛之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悲呼道:“郎君,我耶、我耶遇害了!我母被一群府吏入戶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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