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殊鶴覺得,少年似乎對自己有誤解。
比如,可憐。
所以總想著保護,和帶他……湊熱鬨。
但,琢詞做這些,也沒有給他帶來困擾。
隻不過……
謝殊鶴摩挲著他的發頂,低聲道:“不需要替我考慮這麼多。”
琢詞抬起頭,祖祖說的話又回蕩在他耳邊。
他認真盯著男人,一字一句地說:“不行,我一定要……一定會,對你很好。”
“以後你要多多跟喜歡你的人一起玩,比如我。”
“那個藍頭發的壞蛋,還有他爸爸,你看都不要看!”
謝殊鶴看著那雙澄澈乾淨的琥珀眸,無聲笑了笑,“好。”
……
穆嶸沒繼續晨跑,直接回家了。
看到宿醉在沙發跟死魚一樣的侄子,更加氣不打一處來,狠狠踹了一腳。
穆時從沙發上摔了下來,睜了下眼,“怎麼?”
“讓你跟我去施家,你不去,現在人家已經有相親對象了!”
穆時嘖了一聲,就地倒頭呼呼大睡了回去。
穆嶸氣得又加了一腳。
在施彌女士的要求下,琢詞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出門,在家養傷,但是每天都能收到謝先生讓人買的小甜品,各式各樣,都是他沒吃過的新鮮玩意。
琢詞知道謝先生是為了彌補這幾天不能出門的自己。
小甜品是一個姓唐的助理送來的。
琢詞很喜歡他的姓氏,也很喜歡他的為人。
因為每次來,唐助理都會說:“這是我給謝先生推薦的,我說必須要買給您嘗嘗,就一大早去排隊了,好不容易搶到了一份!”
這大大提高了琢詞的期待值,嘗了一口,果然很好吃!
唐助理,品味很好,懂吃的,是個好人。
琢詞很感謝他給謝先生推薦這些好吃的,不然他都吃不到。
幾次下來,琢詞和唐助理熟悉了,叫他糖糖。
糖糖每次送吃的過來,會留下幾分鐘陪他聊天。
這一天,琢詞挖了一勺樹莓紅絲絨蛋糕,送進嘴裡,就聽見糖糖在說:“詞寶少爺,你的傷快好了嗎?”
唐助理對他的稱呼,已經跟著施家人的叫法,從小少爺換成詞寶少爺。
琢詞點點頭,“青枝姐姐說,過兩天就能完全好了。”
“那你得約我們謝先生出去吃飯,他最近都沒怎麼吃。”
琢詞睜大眼睛,“為什麼?”
唐助理:“忙唄。”
“不行,吃,大事。”琢詞放下甜品勺,起身。
想找些熱乎乎的食物,但舅媽還沒做飯,於是琢詞就搜羅了家裡的零食,交給唐助理。
可是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行。
看了一眼時鐘,已經快到中午了。
“糖糖,你今天能不能先去好吃的飯店,買給謝先生?要米飯!”琢詞覺得正餐必須要有米飯,然後嚴肅認真地道:“明天,我再自己做給謝先生,你來了,我就把吃的交給你,你,帶回去,讓謝先生一定吃完。”
唐助理兩秒後才讀懂說的什麼,有些震驚:“你做飯?不是,你會做飯?”
琢詞一臉淡定的大師範:“唐人街的李老板說,我是中餐小天才。”
“……”唐助理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提起那袋零食,離開了施家。
按照琢詞說的,唐助理去了一間餐廳,打包了午飯,一並帶回了公司。
總裁辦在頂層,由於午休時間,秘書部已經沒人。
唐助理帶著食物進了辦公室,將午飯放到茶幾上,又把大包小包的零食拿出來,擺在上麵。
辦公桌前的謝殊鶴:“?”
唐助理:“可不是我買的,是詞寶少爺勒令讓我帶給您吃的。”
“哦對,明天,您就能吃到詞寶少爺親手做的飯菜……”說完,自己都皺眉了:“他真的會做嗎?您自求多福吧。”
退出辦公室前,又說了一句:“還有,吃完了記得拍照發給詞寶少爺打卡。”
五顏六色的零食袋包裝與灰白調的辦公室有些衝突。
飯菜的香氣也是。
“……”謝殊鶴取下眼鏡,揉揉有些酸澀的眉頭。
十五分鐘後,琢詞收到謝先生的微信。
是一張吃完的,可降解的空飯盒照片。
琢詞有些疑惑,但沒問,對謝先生主動給自己督促的行為很滿意,回複道:【吃完啦!很棒!】
有種幼兒園老師把孩子的進食情況彙報給家長的感覺。
晚餐時間。
在吃飯前,琢詞將一張紙條給了何姨,“何姨姨,你明天買菜,能不能幫我買這些?”
何姨看了眼紙條,是一張列著食材和香料的清單,歪歪扭扭的漢字夾雜著字母拚音。
還沒問,就被好事的施青楠搶走了。
施青楠看完,問:“你買這些做什麼?”
琢詞:“謝先生不吃飯,我做飯給他吃。”
“你?做飯?”施青楠看向施彌,“姑姑,詞寶會做飯?”
施彌盛著湯,沒多意外地道:“之前在英國,跟著唐人街的一個老板學了幾道菜。”
“哦……”施青楠就沒怎麼期待了,把紙條還給了何姨,在餐桌前坐下,“那謝殊鶴就自求多福吧。”
琢詞沒聽懂,就沒在意,捧著湯碗小口小口喝著。
何姨則是重新抄了一份食材紙條,好讓自己明天買菜時看得輕鬆一些。
翌日一大早,琢詞就起床在廚房裡搗鼓了。
十點半,施青枝施青楠一出房門,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兩姐弟對視一眼,施青楠嘀咕道:“咱媽今天又做什麼好吃的給詞寶了。”
一下樓,施舅媽和施彌在客廳裡吃著水果看電視劇。
施青楠:“您也不怕鍋裡的菜糊了。”
施舅媽淡淡道:“今天詞寶做飯。”
施青枝、施青楠:?
不敢置信地到廚房一看,果真看見琢詞拿著木製長筷在煎排骨。
醃製好的小排骨裹上澱粉,被煎得酥香乾脆。
小廚師身穿卡通圍裙,把一切都弄得井井有條。
“不是,詞寶真會啊?!!”
施彌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不然你以為他在英國怎麼交到那麼多朋友的,回國那天,幾十個外國人在機場哭得稀裡嘩啦,彆人還以為怎麼了。”
施青枝和施青楠震驚……
問琢詞:“那你怎麼回來到現在,一頓飯也不做?!敢情要不是謝殊鶴,我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一手!”
琢詞側了側腦袋看廚房門口的哥哥姐姐:“舅媽做的很好吃,外麵老板做的也很好吃,我還沒吃完。”
這個原因,無懈可擊。
哥哥姐姐服了,偷偷夾了一塊雞翅煲裡的土豆塊,好吃哭了,超級入味。
琢詞把做好的飯菜裝進保溫飯盒裡。
等到糖糖把甜品送過來,琢詞和他交換了食物。
唐助理接過飯盒時,忽然腦子裡亮起一個燈泡:“詞寶少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公司?”
琢詞好幾天沒見到謝先生了,是有點想念。
但他猶豫了下,轉過頭問施彌女士:“媽媽,可以嗎?我的出門時間可以到了嗎?”
施彌點點頭,“你想去就去吧,記得彆給小殊添麻煩。”
唐助理見狀,趕忙道:“快快快,詞寶少爺跟我走!”
“好的,但是糖糖,你要等一下,我去換衣服。”琢詞解開了圍裙,上樓回房間把睡衣換成常服,和唐助理一起出門了。
開車回公司的路上,等最後一個紅綠燈時,唐助理看了眼少年懷裡的保溫盒,微微搖了搖頭。
先生吃是一定會吃完的,隻是要不要準備好消食片?
車子停在地下車庫,他帶著琢詞刷卡進電梯。
電梯平穩上升,琢詞抱著飯盒,安安靜靜站著。
等到達頂層,門打開,他跟著糖糖走,直到被領到謝殊鶴麵前。
少年忽然的出現,謝殊鶴沒多說什麼,視線溫和地落在他臉上,“傷已經消了?還疼麼。”
琢詞點點頭,“早就不疼了。”
唐助理離開,給二人留出獨處空間。
謝殊鶴起身,把琢詞帶到沙發邊坐下,倒著水。
琢詞的視線緊隨著男人走動,才說出第一句話:“謝先生,你瘦了。”
“……沒有。”謝殊鶴。
飲食雖清淡,但有在吃,並且每天都健身。
但等他拿著水杯轉身,就看見琢詞栗色的發頂在眼前。
腰腹被一隻手貼上,上下左右地摸了摸。
琢詞皺皺眉,不信邪地又摸了一遍。
好像是沒有瘦……腹肌緊實得很,一塊塊地浮凸著,有些硬,但手感很好。
因為被隔著衣料觸碰,還微微痙攣了下。
琢詞安撫般地揉了揉,才移開了手。
謝殊鶴氣息微頓,作亂的綿軟掌心已經離開。
琢詞坐了回去,把保溫飯盒依次打開,“不管,我說瘦了就是瘦了,謝先生,我也沒吃飯,我們一起把這些好吃的都吃了叭。”
謝殊鶴看著四道精致的家常菜、燉湯和米飯,也有些意外。
琢詞不等男人像表哥表姐那樣的質疑,已經得意洋洋道:“都是我做的喔!”
“很厲害。”謝殊鶴將水杯放在他麵前,“隻有白開水和咖啡。”
琢詞則是把唐助理今天買的甜品移到自己麵前,“唐助理有給我買奶茶,我們快點一起吃好喝好吧!”
話是這麼說,但主要是琢詞出力。
食物被一掃而光,少年咬著吸管有一搭沒一搭地喝飯後奶茶。
琢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覺得好像很圓,想起剛剛摸過的腹肌,緊實而健康,便道:“謝先生,我也想和你一樣,有肚子肌肉。”
謝殊鶴看著少年臉上和手臂的軟肉,道:“不必,你這樣就很好。”
“可是你的很好摸,我的不好摸,像氣球,不信你摸摸你的,再摸摸我的。”
琢詞一臉認真。
可在謝殊鶴耳裡,是一種邀請。雖然他知道琢詞沒有這麼複雜的意思,但,
“琢詞,不要說這種話。”
琢詞覺得奇怪,不解之色顯在臉上,看著他,“不可以說嗎?”
摸肚子這種事情,琢詞當然不會讓朋友做。
這屬於親密行為,他知道邊界。
但是,跟謝先生也不能說嗎?
相親對象,不是可以親近的對象嗎?
雖然不能說成未來愛人,但其實,相親對象就是未來愛人的意思啊。
他明明也會跟親近的家人這樣,比如媽媽和祖祖還有哥哥姐姐。
青枝表姐還會在他吃撐、不舒服的時候,給他隔著衣服揉肚子。
琢詞腦子亂糟糟的,但還是很聽講,“我知道了,以後不說了。”
琢詞基本是身邊人的小輩。
以前在國外,也是朋友裡年齡最小的存在,隻聽過誇獎,生活圈層單一而純粹,臉上根本藏不住事。
尤其在回國後,換了新環境,還不適應這邊的人文風土,很多時候呈現的語言沒轉變好,顯得格格不入。
這會吃虧。
謝殊鶴希望儘可能地減少說教意味地解釋:“琢詞,我們還沒有在一起,所以你不該說這種話。”
琢詞更不理解了:“可是我們現在就在一起哇……”
“這個在一起的意思,是確認戀愛關係。”
“喔……”琢詞似懂非懂。
他其實現在很想問,那我們什麼時候確認戀愛關係呢?我很喜歡你呀,你不喜歡我嗎?
但不敢再說了,怕又是不能說的話。
他沒有其它的相親經驗,謝先生是他唯一一個相親對象,逐漸的熟悉、習慣,他就以為很親近了。
琢詞也沒有想到摸摸肚子會這麼嚴重,嚴重到他有點在謝先生麵前不知道能說什麼能做什麼了。
他有些想逃離這種情況,便道:“我想回家了。”
辦公室厚重的木門從外麵推開,唐助理走進幾步,“吃完了?”
琢詞點點頭,“是的,糖糖,你可以送我回家嗎?”
謝殊鶴垂下眼睫,眸色歸於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