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的住院部很清淨。
電梯門開,徐宴行經過護士站,一路往走廊裡去。
右邊第三間病房門開著,一對中年夫妻坐在裡麵說話,而買飯的人還沒回來。
徐宴行掃了眼,經過這間病房,幾步路就到隔壁,抬手把門推開。
房間裡,周昂正吊著腳躺在床上玩手遊。
旁邊的小茶幾上有鮮花有果籃,還有一堆沒吃完的薯片零食,顯見有狐朋狗友才來過。
瞧見徐宴行冷著臉走進房間,周昂抬頭打趣:“怎麼回事兒兄弟,來探病能不能給我個好臉?”
徐宴行掀眸睇了睇他那條包得跟粽子似的腿,輕嘲:“那我喜祝你撞得好?”
周昂:“我靠,你是來探病的還是來添堵的?”
徐宴行不理會他的怪叫,走到茶幾邊,皺眉看了看上麵亂糟糟的東西,“護工呢?”
“讓他先去吃飯了,順便給我買飯上來,”周昂放下手機,“你呢,這時候過來,是不是專門來陪我吃晚飯?”
“我很閒?”
徐宴行直接把牛皮袋丟他手邊,用腳尖抵開歪斜的茶幾,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周昂拆開牛皮袋上的線封,從裡麵抽出合同,翻了翻,著重看了幾處條款。
“嗐,不是讓你給我郵過來就行嗎,你還專門跑一趟,”重新塞回牛皮袋裡,他故意拋個媚眼,“想哥們兒就直說。”
徐宴行麵色寡淡:“你不嫌惡心。”
周昂嘿嘿直笑。
這時,走廊外傳來一陣短促的腳步聲,片刻後,隔壁病房裡飄出女人說話的動靜。
徐宴行微微抬眉,周昂也聽到了。
他忽然問徐宴行:“怎麼沒見你再帶上次那個妹妹來玩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徐宴行瞥他眼,“上哪玩?這裡?來玩什麼?玩你這條蘿卜腿?”
“……”周昂被他的毒舌震驚到,“嘴這麼損,看來周兆川說的是真的了?”
“他說什麼?”
“說你被小姑娘嫌棄,人家不想跟你演了。”
“他又知道?”
周昂攤手笑:“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你最近火氣這麼大,我知道你肯定是私生活不順。”
徐宴行抬頜點點他吊著的腿,“你順?”
周昂微笑:“絕交一小時吧。”
徐宴行果真看了看腕表,站起身說:“走了,蓋完章電話告訴我一聲。”
“靠,你真就隻是來送合同啊?”
徐宴行走過床尾,遞給他一個“不然呢”的眼神。
但他也沒真那麼絕情,臨出門前還是問了句:“什麼時候出院?”
周昂不以為意:“先住著吧,等老爺子承諾的車落地再辦手續。”
富二代與富二代之間也是有差距的,徐宴行年紀輕輕管理著大型商超企業,而周昂手裡隻有幾間酒吧,連想換輛好點的車都得賣慘忽悠老爺子。
徐宴行沒再損他,隻丟下句忠告:“彆躺太久把骨頭躺懶了,仔細看看合同。”
既然要創業,當然要一鼓作氣。
從病房出來,徐宴行往隔壁看了眼,隔壁房門留有一條縫,裡麵有隱隱的人聲。
小窗裡看不見人,但應該還在吃飯,徐宴行沒停留,很快乘電梯下樓,去車庫找車。
隻是找到車後卻沒急著坐進去,而是靠在車邊磕出一支煙丟到嘴裡,慢慢吸入煙草苦澀的氣息。
夏日的悶熱久久不散,來回拉扯的念頭也讓人浮躁不已。
死纏爛打太不體麵,但就此放棄,又確實沒那麼甘心。
徐宴行站了很久,一支煙慢慢抽完,才拉開車門,躬身坐進去。
副駕上有個不起眼的小東西,是沈霧的鯊魚夾,應該是她翻手機線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來的。
夾子是透明的,很廉價的材質,但卻讓徐宴行想起她在公司戴這抓夾時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纖弱的後頸。
燙卷發後她好像尤其愛用抓夾,當然也得承認,這種搭配確實更顯風情。
鬼使神差的,徐宴行居然拿到鼻子前聞了聞。
夾子不可能留味道,但不知為何,他好像真的聞到點清甜的洗發水香味。
前麵有車駛入,亮黃的車燈晃回他的心神。
他忽然發現自己此刻的行為很變態,抬手把抓夾丟進扶手箱,開車走人。
鄧亞軍手術當天,沈霧把跑招聘會攢的假給休了。
這之後的一段日子,她也是儘可能抽時間去醫院,替沈美英分擔一點事情。
期間,因為徐宴行有事去醫院找周昂,她還搭過他兩趟順風車,隻是上車後兩人話都很少,她問兩句周昂的病情,他聊幾句工作,除此之外,誰都沒往其他話題上延伸。
手術後的第三周,鄧亞軍終於出院了。回家後,沈霧攬下當天的晚飯,讓沈美英好好休息了一天。
隻是吃完飯,沈霧進廚房洗碗時,沈美英也跟了進來,沈霧以為她是來幫忙,卻沒想到沈美英是關心她的感情生活來了。
“你叔住院的事,你跟小徐說過沒有?”
沈霧一下子愣住,沒立即反應過來。
沈美英看她沒吭聲,自己就先有了猜測:“沒說?”
沈霧回過味,遲疑了下才道:“沒。”
她撒謊了,徐宴行當然知道,可是她能怎麼說?告訴沈美英徐宴行知道,但知道卻沒來探過病,這在長輩看來肯定會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可事實卻是她主動提出同徐宴行解除關係,那他以什麼立場來醫院探病?更何況鄧亞軍的那張床位得來太過巧合,如果真如她所猜測那般是徐宴行幫的忙,她更不能讓沈美英對他產生誤會。
聽了她的回答,沈美英關心道:“你和小徐是不是在鬨矛盾?”
沈霧張張嘴,想起徐宴行說要等過段時間才會告訴家裡,便隻能順著沈美英的話點點頭。
沈美英:“我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談戀愛的,但鬨矛盾唯一的辦法,就是要多溝通。這段時間我看你天天往醫院跑,都沒跟小徐去約會了吧?”
沈霧:“鄧叔住院呢,我哪有心情約會。”
“是沒心情還是不想去?”作為母親,沈美英對女兒還是了解的,“小霧,有問題就積極去解決,彆儘想著躲。”
解決?怎麼解決呢?
又不能逼徐宴行喜歡她……
收拾好碗筷,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沈霧動身回自己家。
隻是上車後,她不由自主想到了徐宴行。
想起他問她為什麼而困擾時的認真,也想起他讓周兆川彆再說什麼“假戲真做”時的沉冷,但更多想起的是他對她的關照體貼,還有無數個不經意間,他似是而非的深濃眼神。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他,沈霧猛地止住思緒。
這太危險了,要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