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戰戰兢兢的喊道,即便是縣丞、兵馬指揮、通判和知縣都沒有資格坐著,能坐的基本上都是知州、知府、廷尉一類的大人物。
這位主簿站出來後,屋內的不少大人物臉色都微微變化了一下。
“何時叨擾刺史大人?”
主簿聲音顫抖道:“流民災變,聚攏城外已經沒辦法通車行走了。”
如果隻有蝗災,大家還能活,可問題是旱災持續時間太久了,沒有水,莊稼根本種不活,老百姓們最終隻能前往人口密集且繁華的城市求一條活路。
可這樣的大城市又豈是他們可以隨意進出的?
城門外全部都是麵黃肌瘦的流民。
城內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放他們進來的。
之前,山州刺史李易還會下令開倉施粥,一天兩次,可現在,一天一次都做不到。
屋內人聽到這個消息,臉色都很難看。
流民聚集,影響惡劣,一旦死人過多,就會被當地的督查院以及禦史彈劾,這很影響老爺們的官途。
“變了,連忙嗬斥道:“不是說了讓他們儘快處理嗎?都是吃乾飯的嗎?”
主簿不敢作答,他隻是一個小官而已。
山州刺史李易冷哼一聲道:“朝堂下發錢糧,當賑濟災民,爾等不想著處理事情,竟然還在此推諉?”
“大人恕罪!”眾人紛紛起身。
他們知道,刺史大人生氣了。
若是流民的事情處理不好,影響很惡劣的。
戶部尚書親自下命令,一定要各州郡好好處理災民問題。
“下官立即去辦。”各知州、知府當即退下。
當他們出了刺史府後,臉色就都陰沉了下來,上級不爽,他們遭殃,這事若處理不好,大家都得完犢子。
“馬上告知各郡守、縣令,一定要馬上將流民處理掉。”
“可是……刺史大人不是說,讓咱們賑濟災民嗎?”
問話的人露出不解之色,可其餘人卻都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他。
“你知道城外有多少災民嗎?你知道災民一旦鬨起來有多嚴重嗎?你又知不知道養活這些災民到底需要多少糧食?”
“我……”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答應?既然這些災民是他們治下的,就應該讓他們處理。”
“可是……戶部不是撥下了百萬兩紋銀和兩百萬斤糧食……”
“賀知州!什麼百萬兩?本知府怎麼隻聽說三十萬兩?”
“本官也隻聽說五十萬斤糧食,就這點糧食如何賑濟災民?又能賑濟幾日?”
賀知州目瞪口呆,他感覺自已的腦子不夠用了。
“賀知州,我等一心為民,絕對不會貪墨,可朝堂下放的錢糧就這麼多,我等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賀知州懂了。
山州從上到下的官員都沒有打算賑濟災民,或許有人像他一樣想要做點事情,但是大局麵前,他們的力量起不到任何作用。
或許那位刺史真有心辦事,但
知府、知州、郡守、縣令,層層過一道手後,錢糧還剩多少?
賀知州覺得頭皮發麻。
暗中克扣錢糧,中飽私囊,難怪當地民怨沸騰,死去的老百姓不計其數。
可賀知州不敢罵,不敢聲張,因為他現在是個異類。
賀知州跟著他們一路走出城,臭氣熏天,老百姓麵無菜色,隨意的躺在地上,還有的人都已經僵硬發臭了,一看就是死透了。
他身邊的這些同僚漠不關心,對眼前的一切都視若無睹。
“諸位鄉親們,知府大人見到你們受難,深表痛心,連夜上奏刺史府,請求撥下錢糧,今日傍晚會施粥,這可都是大人從自已的口袋裡麵摳出來的糧食啊!”
賀知州麵無表情,很多人在這時又表現出了另外一麵,他們表示自已很愛百姓,很體諒百姓,自已也隻能吃粥。
可賀知州跟著他們離開災區後,立即就去酒樓,飲酒吃肉,醉生夢死。
賀知州沒有動,他感覺如坐針氈,如鯁在喉。
“這便是真正的官場嗎?”
賀知州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已的心情,在同僚喝得酩酊大醉後,他離開了。
他想救老百姓,卻無從救起。
朝堂下發的錢糧竟然被這些人全部貪墨用來享受,他不知道是該憤怒還是該感到悲哀,難道老百姓的命都不是命嗎?
賀知州踉蹌著出了城,他在災民中顯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看著滿目瘡痍的大地,看著已經都快餓死的老百姓,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些狗官說好了給我們施粥,可粥裡麵卻都是沙子。”
賀知州走到施粥區域時,生出一絲欣慰,可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卻聽到老百姓破口大罵。
全都是沙子?
賀知州整個人呆住了,他看向本就沒有多少力氣,卻因為生氣而怒罵的老百姓,心裡百感交集。
米糧中摻雜沙子這種事情真不少見,因為他就經常聽到。
隻是他怎麼都想不到,這些人竟然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老百姓都苦成這個樣子了,竟然還要被欺負?
朝堂下放的錢糧被克扣也就算了,可為何最後一點米糧還要弄虛作假?
他看著這一幕,很無力,也很無奈。
他隻是一個知州,什麼都做不了。
賀知州很想管一管這樣的事情,但他管不了,因為他沒有權限。
“老百姓的出路到底在哪裡?”
賀知州迷茫了。
……
“都是狗官!”三毛罵罵咧咧。
他也加入了驪龍衛,他一直都很愛自已的故鄉,覺得自已的父母官一定不會拋棄他們。
當他知道朝廷要賑濟糧食時,三毛在心裡是欣喜的。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不用當初的儲備糧,更不用帶著村民們離開自已的故土。
可慢慢的,三毛發現自已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這些狗官沒一個好東西,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也就算了,竟然還要在這種關頭剝削。
有錢的老爺也趁機敲詐他們,有的人本就活不下去,就剩下家裡的一點田產和地契了,被逼無奈的村民唯一的活路就是用這些東西兌換吃的,讓自已還有家裡的孩子活下去。
可真去兌換才發現,一畝地也就兌換一斤米,何等黑心。
有的村民不肯,竟被當地的老爺活生生的逼死,再霸占田產。
三毛看到這一幕幕,心裡徹底絕望了。
他內心的堅定開始動搖,開始傾斜。
他對這裡很失望。
既然這裡很爛,那交州呢?
三毛不知道自已到底該怎麼選?
是留在這裡等死?
還是選擇相信那個遠在交州的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