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同僚的信件當然不能給鐘離看,雖然達達利亞很懷疑璃月地界上的一草一木都逃不過這位先生的掌控,但他也不會自討沒趣,主動將愚人眾的機密告知於人。
鐘離抬頭看了看逐漸澄亮的天空。
“那便去看看公子閣下收債吧。”
愚人眾的末席執行官苦惱地將帶著皮套的雙手背在腦後。
“啊…這種事情……鐘離先生真的要去看嗎?”
北國銀行的收債任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般的上門討要,欠債人大都是些頑固分子和老賴,要收回這種債務,多少會使用某些威脅和暴力手段。
聽見達達利亞的回答,鐘離微笑著眯起眼。
“昨晚公子閣下不是答應,要帶鐘某去看看執行官的工作日常嗎?”
達達利亞深深的吸了口氣。
昨晚和鐘離散步時,他鬼使神差的和這位客卿先生聊起了自己成為執行官的過程,還順便吹噓了他的工作能力有多強,女皇陛下有多麼賞識他雲雲。
結果在鐘離帶有暗示性的語言下,達達利亞隨口承諾,明天帶著鐘離去體驗愚人眾執行官的日常工作。
等到了現在,達達利亞才在心中叫苦不迭。
鐘離最為重視諾言和約定,達達利亞也不想違背所謂的契約,隻能硬著頭皮向鐘離解釋:“因為這些債務大都是高利貸,而且催收手段並不光明。”
北國銀行的財富堆積如星海,他公子達達利亞的賬戶上也有著數不清的零,那怎麼可能是大風刮來或者是憑借著雙手一點點用汗水換來的呢?
做人做事都清清白白的,那可換不到摩拉。
“總有些人比較缺錢,但是又借不到那些低息而可靠的貸款,因為那些貸款需要的也是有信用的借款人,某些人可不符合低息貸款的標準。”
達達利亞說完,沒有高光的眸子緊盯著鐘離,想要要看出鐘離眼中的好惡。
“所以他們就來找北國銀行?”
令人失望的是,鐘離的眸子中還是古井無波的淡然,好像任何事情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當然,北國銀行願意承擔給那些不可靠的貸款人放款的風險,所以也收取了更高的代價。”
高利貸可是北國銀行的一大資金來源,雖然和海貿的利益還是沒得比,但海貿背後浸潤的鮮血隻會更多,達達利亞暫時還不想給鐘離先生看這些。
他還想挽救一下愚人眾在對方眼中岌岌可危的形象。
雖然鐘離先生看上去也不在乎他執行官的身份。
“倒也算得上公平。”
“想來借款之初,他們都自以為能夠還上這筆利息,所以才敢簽下這份契約。”
鐘離輕輕搖頭,金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暗光。
他對這樣的借貸雙方都沒什麼好感。
大陸所流通的一切銀錢皆是他的血肉,摩拉克斯以這樣的方式,為人類的一切汗水、智慧和未來做擔保,這是他對眾生的信任,辜負摩拉就是玷汙了他的血。
“差不多是這樣。”
達達利亞笑著湊到鐘離身邊,飛快地將今天要追收的三份賬單排好了順序,如果是平日裡,想要儘快做完工作回去和鐘離聊天的話,他會排出一個來回最快的順序。
但今天達達利亞精挑細選,把賬單中距離最遠,但是人品最糟糕的人排在了第一位。
一個醉心於賭博的土塊……賭怪。
“這些人為了在牌桌上翻盤,什麼都敢賭,甚至是自己的親人。”
連自己都不喜歡這種人,那鐘離更不會喜歡了。
達達利亞想,把這樣一個人放在前頭,最好不過。
鐘離或許能看出達達利亞的想法,但是什麼都沒說,隻是慢悠悠地走在他身旁,注視著橘發青年的側臉。
“這個人的債務夠落到你手裡,一定是很棘手的人?”
“是個有盜寶團背景的家夥。”
達達利亞興奮的舒展了帶著皮套的拳頭:“今天能好好活動一下筋骨了,先生你可不要和我搶。”
鐘離啞然失笑。
“我不會搶你的工作。”
達達利亞怎麼會覺得自己會和他搶這個?
想來當初放款的時候,北國銀行就沒有指望這位盜寶團的家夥能還上欠款。
北國銀行固然是家銀行,但它的至高準則並不是摩拉,而是至冬女皇的意誌。
擴張勢力的重要性遠高於金錢。
而這名久居於璃月的盜寶團成員,應該就是北國銀行在璃月擴大影響力的下一個棋子。
璃月人大都精於算計,更遑論活了千年的帝君了,隻是稍稍轉個腦筋就明白了北國銀行的意圖。
“在璃月也有不少類似願意借高利貸的錢莊,他既然選擇到北國銀行借錢,日後所忠誠的恐怕就不再是璃月了。”
鐘離目光悠遠的說,臉上依然掛著溫暖的微笑。
達達利亞有些局促地甩甩手。
“但他也並不會成為至冬的探子。”
“隻不過會在必要的時候,不得不為北國銀行做幾件小事罷了。”
達達利亞抬頭觀察鐘離的神情,客卿先生隻是平靜的開口:“的確,這也符合普遍理性。”
去往收債的路上,兩人路過繁華的緋雲坡,不斷有形形色色的人擦身而過,早餐叫賣的吆喝聲不絕於耳,店鋪相繼開門,溫暖的陽光灑下。
“我平日裡的工作就是在璃月拓展北國的勢力,先生作為璃月人,為什麼還願意給我這樣的人當向導呢?”
達達利亞率先沉不住氣,趁著這個機會,他終於把一直以來的困惑說出口。
“以普遍理性而論,愚人眾和北國銀行在璃月這塊土地所麵對的挑戰中,威脅遠遠排不到首位。”
似乎是因為達達利亞的問題超乎預料,鐘離愣了一下後,淡然的回應:
“楓丹、須彌、稻妻、蒙德……七國的勢力犬牙交錯,就連閉關鎖國的稻妻,都無法杜絕彆國的窺探,遑論是開放貿易的璃月呢?”
“這是商業國家所必須麵臨的風險,有風險,才有收益。”
“愚人眾的工作確實出色,但也不要小瞧了璃月的七星,這種事她們能夠處理得了。”
達達利亞沉默了。
“所以鐘離先生不在乎璃月人的死活?”
“犧牲本也是考驗的一部分,若沒有犧牲,又何來力量?沒有代價,何來忠誠?”
達達利亞大為震撼。
他一直以為鐘離作為璃月人,會對璃月這片土地有著深深的眷戀和熱愛,所以一直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
“哪怕是繈褓裡的孩子,也是要學會自己去用力喝奶的。更何況璃月現如今已經是個強壯的成人了,血和淚本就是成長中不可缺少的環節,沒有血淚的澆灌,孩童是無處成長的。”
鐘離的聲音平和,淺笑依舊,但說出的話,卻忽然讓達達利亞覺得和對方的距離拉遠。
就像是在至冬宮,麵對高高在上的冰之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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