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伏屍三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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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動靜就是千年前湘陰那具金甲僵屍也比不過,京畿重地,還是皇陵龍氣彙聚所在,到底是何等邪魔敢如此作為?”

昭氏山上雷雲彙聚,外界人看不穿陰雲裡的景象,隻能憑借主觀推斷。

“也是,陽雷克製妖邪,本就九死一生,這又是天打神雷,此祟絕無生還可能,自然無所顧忌。倘若換作我,莫說皇陵,就是天師府我也去得!”

皇陵東南,百裡遼闊的江麵上白氣升騰。雲蒸霧湧的半空中,有一對如炬如淵的金瞳穿透雲霧,看向昭氏山方向。

金瞳裡晦澀玄奧的古老符號不停排列組合,當達到某種平衡時,天機便會隨之顯現。

然而就在江麵上的龐然大物即將窺視到天機時,遠處昭氏山上降下的雷霆,忽然分出一道徑直朝它劈來!

“???”

龐然大物瞪大眼眸,刹那愕然過後,便是徹骨的驚悚席卷全身。

神雷未至,它便已然感覺到身上有電流竄行!

不是,我就看個熱鬨,這雷災和我有屁的關係,你閒著沒事劈我乾什麼?!

一道跨越數百裡的雷霆,劈落在煙波浩渺的江麵上,玄黃的血液暈染江麵,數十片青金色的鱗片映襯出耀眼的光芒。

龐然大物悲憤長嘯,繼而遁入深不見底的江河,消失無蹤。

四月二十五,宜沐浴,打掃,餘事勿取;忌交易,問卜。

京城外,天師殿內。

璿璣七子之一的薑靜塵正在聽取師父閭天師教導時,倏爾聽聞殿外有雷鳴之音傳來。

閭天師取出備用寶鑒,左手並作劍指,於鏡麵寸許距離,隔空書符。

待符光隱入鑒子,一百餘裡外,紹氏山的情形隨之浮現在寶鑒上。

天師眉頭皺起,正要抬手掐算,旁邊薑靜塵忽然開口道:“師父,這昭氏山的神雷來的蹊蹺,況且今日不宜問卜,不如待雷劫過後,由弟子前去查探一二,再做區處。”

薑靜塵有自己的小心思,誰人都知道天打神雷無法躲過,待雷災過後,若去現場查探,說不得還能撿來些不錯的寶貝。

閭天師覷視著薑靜塵,淡淡道:“俗世禁忌,不過是凡人枷鎖,焉能束縛我等。”

對於眼前這位弟子,閭天師多少有些不待見。

至於為何不待見,則是因為半年前薑靜塵在津門行走時,遇見了一座香火極其鼎盛的廟宇。

若是沒多少香火的野廟倒還罷了,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權當是瞎家雀找食吃,誰也不在乎那幾粒米。

但你要是天天大魚大肉,便是心裡沒數了。

畢竟你一個鄉野小廟,一沒有朝廷敕封,二沒有官方背書,哪來的雄心豹子膽,敢和猛虎爭食?

薑靜塵看著那廟就覺得雙眼發熱,心裡酸的要死,即便把人廟給燒了,他心裡仍不得勁兒。

這不,薑靜塵回到天師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閭天師打小報告,把那玄女廟如何如何非法持有香火的事,告訴給了閭天師。

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閭天師原也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

同道之爭他無所謂,禿驢搶香火他也能忍,但你一個小廟,貧道難道還拿捏不了你嗎?

於是當天,閭天師就被雷給劈了。

這事之後,閭天師閉關了半年之久。

“再一再二,哪有再三再四?”

閭天師聽到薑靜塵勸誡,反而更加堅定了問卜的決心。

一個即將被天收的邪魔外道,還不能被他這個根正苗紅的天師卜問嗎?

拈指掐訣,星數命理浮現,然而下一刻,一道神雷倏忽跨越百裡遠近,穿透天師殿,直直往閭天師腦門上劈落!

瓦礫煙塵彌漫,剛補好沒多久的天師殿再次多出一個大洞,短短一刹,灰頭土臉的閭天師便已然做了個時興的燙卷發型。

也正是這一天,璿璣七子變成了璿璣六子。

昭氏山的雷雲千裡可見,除卻天師府,還有不少懂得蓍占龜卜,或是扶鸞讖緯的能人異士,沒有忍住出手測算。

京城外,有瘸腿狐狸狼狽逃竄。

慈照寺,躲過初一的胖和尚,終究沒有躲過十五。

四五月的時節裡,夏雷滾滾。

今天注定是雷部諸神的加班日。

大雍皇陵開了天窗,等到緝妖司、司天監的人趕來時,裡麵早已沒了邪魔的身影。

宗人府管理皇室宗族事務的府丞親自帶人入陵查驗,經過半日調查,除了文庚帝時期一位皇後的棺槨不見外,倒沒其他異常。

此事傳到京城後,全城嘩然。

當今國朝本就動蕩不安,眼下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有心之人私底下就議論,這大雍朝是不是要亡了,不然怎麼祖墳都讓雷給劈了?

這興許就是老天爺在暗示什麼

什麼暗示,這分明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大雍朝要完了!

有南厝國的細作,北境的造反分子,堯州的反叛眼線趁機散播各種言論。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波詭雲湧起來。

景興皇大為震怒,當即下令糾察一切造謠之人,凡是抓到,均施以割舌之刑,遊街示眾,留待秋後問斬!

同時勒令宗人府即日修繕皇陵,並擇選吉日在祭天台施行大祭,以求國運安定。

此時白沙河流域,剔了屍毛的徐青早已乘坐輕舟,一路朝著津門趕去。

皇陵毗鄰京城,此番渡劫聲勢浩大,必然會引來許多人窺伺,是以徐青在雷災剛剛結束時,便果斷的離開了昭氏山。

站在船頭,徐青的精氣神前所未有的好,陽光照射在肌膚上,甚至還有暖玉般的瑩潤光澤。

相比之前蒼白沒有血色的麵貌,如今的他便說自己是個死人,恐也不會有人相信。

遊屍三類終究隻是凡屍之列,如今他在皇陵閉關養煉百日有餘,已然在成就金甲屍的同時,提前選好了伏屍進化的道路。

僵屍生來親近大地,如鐵甲、銀甲、金甲僵屍無需選擇道路,自然而然便擁有土之厚重、金之肅殺。

唯有毛僵、黑僵、火僵對應的山林、水澤、赤地需要自主選擇修持。

凡僵屍之屬,有了變化,便為伏屍。

徐青閉關數月,每日都在經曆變化,出世的那一刻起,他即是金屍,亦是伏屍。

伏屍三變,一變一通識,徐青早先已經開啟目識,若他是普通伏屍,或許此時已經可以選擇身體屍骨養煉,望向不化骨境界。

不化骨便是煉化一部分骨頭,這部分骨頭就是僵屍不滅的根源,隻要不化骨存在,哪怕骨肉消疏,但餘一骨仍在,就能重獲新生。

徐青觀閱屍說時,上麵有這樣一則傳聞,說是萬年前有位修士的道侶壽元耗儘,那修士便把自家道侶養煉成僵屍,並把她的右手手骨蘊養成了不化骨。

後來這位修士東窗事發,引來同道攻訐。

說來也怪,那僵屍雖然沒有了原來的記憶,卻極為聽從修士的話。

修士也曾明言,他從來沒有縱容驅使過僵屍為害世人,那僵屍就如同他的影子,走到哪裡便跟到哪裡,僅此而已。

但在那時候,養僵屍就是原罪,不管你的僵屍有多聽話,哪怕它功德無量,會背老奶奶過河,也是邪魔外道!

而邪魔隻有一個下場,那便是當誅!

修士自知躲不過眾人攻訐,在僵屍妻子即將被誅殺的時候,修士提前取下了妻子的一塊手骨。

那塊骨頭便是不化骨。

眾人見誅殺了異類,也就不再為難修士。

自那之後,修士尋了個僻靜所在,每日熬製獸禽骨湯,浸泡妻子手骨。

日久天長,妻子的手骨逐漸生長出皮肉筋膜,繼而是手臂頭顱,身體軀乾。

屍說關於養妻為僵的故事到這裡就戛然而止,徐青也不知這對跨越生死界限的伉儷,到最後結局如何。

不過這則故事也側麵說明了兩件事,一是不化骨對僵屍的重要性,另一件則是關於人心成見。

莫說人,就連老天爺心中的成見都是一座大山。

徐青可還記得想要劈他的天打神雷,若沒有那些功德抵擋,他現在八成就是飄蕩在昭氏山的一撮屍灰了。

“那修士也不知為何會選擇煉製妻子的手骨,屍說也不給個解釋,不然我還可以參考參考。”

徐青肯定是打算把全身的骨頭都煉製一遍,但最先煉製的骨頭他卻還沒想好。

直到船隻靠岸停歇,徐青看到船公做魚熬湯的雙手後,才明悟過來。

“是了,人手最為靈巧,即便僵屍身亡,隻要有一截手掌還在,便能行走自如,甚至還可以捕獵滋補身軀,可若是換作其他骨頭,就沒這麼方便了。”

伏屍一變一通識,徐青開啟三變後,舌識、鼻識、耳識已經通徹。

若加上早先得到天眼陰瞳時,自主開啟的目識,他就是已經開啟四通識的伏屍。

人有九通識,但人窮其一生也不見得能開啟一識。

徐青如今四識開啟,所聞所見與以往又大不相同。

耳為通耳識,能聞鬼話神音,也有靈性濃鬱者,能解它外音,溝通於鳥獸昆蟲。

徐青原本就懂鳥獸之語,開啟耳識後,基本不需要任何修持,就達到了靈性濃鬱的標準。

鼻為多聞識,能辨氣數濃薄差失,纖毫必記。不論四方上下,神境鬼域,不分香火明邪,陰嗅之味,聞之如列麵前。

徐青自覺便是狗鼻子也沒他靈驗,倘若此時有一人的味道被他記下,千裡之內他都能循跡追蹤得到。

舌為五味識,萬品眾物,仙珍邪毒,合為一食,分彆其味,明辨悉知。

伏屍是僵屍的分水嶺,餐食無忌,如今有了舌識加成,他也終於不用整日去嚼那蠟燭了。

船公取來漁倉鮮魚,不多時便燉煮出了一鍋珍味。

說是珍味,其實就是新殺的魚肉,和一些薑鹽。

不過雖然烹法簡單,但卻也最能突出河魚的鮮美味道。

徐青鼻翼翕動,唇口舌尖幾乎都要分泌出屍水來!

“這魚倒是鮮美至極,隻可惜玄玉不在。”

徐青也不嫌滾燙,把那魚肉連湯帶汁吞嚼乾淨,隨後又掏出一些銀錢,讓船家再做一鍋。

“客人卻是不巧,小老兒今日隻釣得一尾鮮魚,若是客人不急,容我再去釣一尾上來,隻是怕耽誤了時辰。”

徐青聞言隨性道:“在下略通漁獵之術,還請借老丈魚竿一用”

拿了魚竿,徐青沿著河灘一路繞行,待行至船公看不見的地方時,他收了魚竿,徑自跳進江河之中。

剛入水時,徐青還試圖借助水行術禦水,不過當河水包裹他的身軀時,他卻發現自己已然不需要水行術禦水。

此時的他在水中甚至比在岸上還要自在。

黑僵親水,江河湖海就是黑僵的主場,在水中徐青的法力用之不竭,使之不儘,若是與人鬥法,水中無疑是個極好的去處。

徐青宛如遊魚,儘情馳騁在遼闊的白沙河內。

此時他才算切身體會到了海闊憑魚躍的感覺。

待興致稍減,徐青意念微動,在沒有施展控水法的情形下,方圓十裡的水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隨手獵得數尾靈魚,等浮出水麵後,徐青取出箱庭,將魚收進大半,隻餘兩尾用作烹飪,剩下的則給玄玉帶回去。

收起箱庭,徐青轉回頭,正欲回返上岸時,卻忽然嗅到遠處傳來濃濃的血香味。

“嗯?這是什麼血,竟如此香甜?”

僵屍喜食血液,其中又最好人血,徐青知曉人血氣味,可眼下這股香味卻絕不是人血。

除了奇異的血香,他還分辨出空氣中有十數種其他血液的腥味。

徐青沿著味道尋去,約莫二十裡遠近,他看到了河流中央互相廝殺的數條大魚。

有魚妖剛把一片外表青金色,碗口大的鱗片吞入腹中,便有其他大魚群起攻之,將之撕扯成碎片吞下。

徐青仔細辨彆空氣血氣的濃薄差失,發現那股奇異的香味就是從群魚爭食的青金色鱗片中傳來。

控製水流將鱗片招來,待落入手中,徐青便把那鱗片收入山河圖。

一些粗通修行的魚妖想要逼近爭奪,卻被徐青伸出的尺長利爪,切成了一塊又一塊的魚肉段。

如此尋覓盞茶功夫,徐青已然收集到五六片奇異鱗片。

當河水中聞不到相似的氣味後,徐青便折返回到了岸上。

魚公等待多時,待看到靈魚後,老頭明顯一愣。

“公子倒是好運道,如果小老兒沒有看錯,這應該是極少見的靈魚,若是在埠口魚欄買賣,至少也能賣到百兩銀錢。”

“公子當真要吃了這魚嗎?”

徐青笑道:“吃!”

“這”船公遲疑道:“小老兒這船上隻有一些薑塊,鹽巴,並無其他佐料,怕是會糟踐了公子這寶魚。”

“無妨,我要的就是這口鮮味,要是被其他味道壓了鮮味,反而不美。”

等魚公做完魚肉,徐青分一碗與對方,隨後便開始享用起眼前的美食。

當魚肉入口,徐青渾身一震。

真的是好吃的屍體發顫!

將近兩年沒有吃過正經飯的徐青,頭一次感覺到了活人才能體會的滋味。

“僵生如此,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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