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和趙中河本就互相看不對眼,兩人隻是打個照麵,就好似火星子掉進了棉花堆裡,一點就要著。
那邊黃三爺看熱鬨不嫌事大,伸手攔住準備勸架的牙行夥計,心裡隻想著讓兩人快些打起來,等會傷著碰著了,往東邊走幾步路就有他們牙行開的醫館。
像這樣白看熱鬨還能給牙行帶來利潤的好事,他巴不得一天能多來幾回。
牙行裡麵,聽見動靜的李四爺冒頭一瞧,眼看兩人吵吵嚷嚷要乾起仗來,便趕忙出來調和。
“趙捕頭,徐老弟,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有什麼事不能敞開了談?可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徐老弟,還不快給趙捕頭賠個不是!”李四爺使了使眼色,意思是你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徐青耐不住李四爺規勸,索性拱了拱手,鼻音頗重道:“是我的不是,趙捕頭雖說玷壞了好人,可我也不該說那些胡話。這麼地,以後趙捕頭來我店裡,我給打八折”
李四爺聞言,剛開始還滿臉欣慰,可當他聽到最後一句時,卻又險些背過氣去。
這徐掌櫃的嘴怎麼就沒個把門的,就你那鋪子的折扣,誰稀罕要啊?
趙捕頭臉色肉眼可見的開始紅溫。
“好小子!你以後也彆落我手裡,等哪天你犯了事,到了巡房衙門,我也給你打個對折!”
說罷,趙中河扭頭瞪向看熱鬨的黃三爺,呲牙道:“黃三,你的事還沒完!今天老子心情不怎麼好,你等下最好彆跟我兜圈子!”
黃三爺麵容一滯,心說你們吵你們的,關我什麼事?
且不說趙中河找黃三爺到底有什麼事。
這邊,徐青與李四爺道明來意後,便跟著一位牙行管事前去選取處理屍體的宅院。
“還不知徐掌櫃想置辦哪樣式的宅子?”路上,牙行管事開口詢問。
“最好背陰,僻靜些的,我這人喜靜。另外院子彆太小,院裡的土質也彆太硬。”
聞聽此言,做慣房屋買賣的管事明顯一愣神。
彆家都是看宅院地麵越硬越好,怎麼到了你這,反倒挑起軟的要了?
徐青對此的解釋是,他這人平時沒彆的愛好,就喜歡打理菜園子,種些花花草草,若是院子裡的地太瓷實,怕下不動鋤頭。
牙行管事一聽,似乎是這麼個理。
就這麼,兩人兜兜轉轉,半天下來宅子倒是看了不少,可就是沒有徐青相中的。
在他眼裡,那些宅子要麼陽氣太重,要麼就是太靠近鬨市口,好不容易有個合適的吧,院子底下竟然不是土夯的,而是天然的硬石底。
用鋤頭敲一敲,都直冒火星子那種。
這要是拿來埋屍得費多大勁啊!
挑到最後,徐青眼看尋不著合適的,心想不如就買下那硬石底的宅院,湊合湊合得了。
大不了他多費點勁,把那石頭都敲成塊,起出來,再運點土墊上。
心裡這麼想著,他正準備開口,卻忽然發現牙行管事把他帶到了一處非常眼熟的宅院。
這不是當初那二五仔廖安藏銀子的地方嗎?他那時候通過廖安的走馬燈,還在米缸底下挖出了三百兩銀子來著。
牙行管事怎麼把他帶這來了?
徐青稍微一尋思,便想通了其中關節。
廖安本就是牙行的人,這空宅想來也是歸屬牙行的。
跟隨管事進入宅院,徐青前前後後打量一圈,望氣術展開,五色嵐氣浮動,整個宅院的風水便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麵前。
黑的,白的,灰的,甚至還有血哧呼啦的就是沒有陽宅該有的旺氣。
徐青見狀嘖嘖稱奇。
還真彆說,當初他來取那三百兩銀錢時,還真沒注意到這宅院的風水這麼好。
一看就是以前死過不少人的好地方!
瞧那井口溢散的灰色嵐氣,怕是裡麵還有屍骨留存。
再看堂屋房梁上,一圈常人肉眼看不到的繩痕正冒著黑煙,想來曾經是有人在上麵係過圍脖。
徐青有些稀罕道:“這院子以前是誰家的?我怎麼看這風水有點厲害,怕是死過不老少人吧?”
牙行管事聞言輕咳兩聲,有些尷尬道:“徐掌櫃還會看風水?”
徐青瞥他一眼,淡淡道:“我做的是死人生意,除了平時給人出殯下葬外,最常做的就是給人堪輿風水,這些都是我看家吃飯的本事,你說我會不會看?”
聽到這話,管事哪還不知道,眼前這位爺那是真有點本事在身上!
“徐掌櫃勿怪,不瞞您說,這宅子當初確實算半個凶宅,我本來也沒打算過來,可前麵能看的宅子都看完了,實在是沒地方去”
“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地道,我這就帶徐掌櫃回去!”
牙行管事看人下菜碟,眼看遇見懂風水的高人,便連忙開始賠不是。
要是一般人這時候怕是早就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但徐青可不是一般人,他連活人都不是!
“你且慢著,著急回去做甚?我這人向來不信邪,你先給我說說,這宅子到底經曆過什麼事,怎麼就成了凶宅?”
管事眼瞅著徐青仰頭盯著房梁看,而且還伸出手往自個脖子上丈量比劃,看那模樣就跟想要上吊似的,直盯的他心裡發毛。
“徐爺,您彆開玩笑,這宅子確實有點故事”
管事講述這座宅院塵封的舊事時,還特意退後兩步,等站到門口,日頭能照著的地方,他心裡才覺得舒坦些。
這座宅院的故事不長,或者說是每任房主的故事都不長。
具體要從十年前說起,那時這裡還是座破舊老院,牙行的黃三爺見這裡還不算太偏,就花低價買下這座院子,請了匠人重新翻蓋。
黃三爺外號黃扒皮,當時是這片地出了名的牙儈。
房子蓋成後,領工的泥瓦匠就去找他結算工錢。
黃三爺哪會老實認賬,一頓提燈照損後,就說人蓋的不行,哪哪都有瑕疵。
結果愣是把該結清的工錢砍掉了一半!
也就是那時候起,這房子就開始邪乎起來。
那些租住或是購置房屋的客人,先後不是上吊墜井,就是大病一場,廢掉半條人命。
慢慢的,有人說是當初的泥瓦匠用了陰門裡的手段,在竣工的宅子裡做了局,所以這兒的風水才會變差。
黃三爺一聽,怒氣上湧,立時就讓人去找那泥瓦匠,可翻遍了臨河,也沒找到那人。
這下他不信邪也不行了,於是就請來懂風水堪輿的和尚道士,還有各種跳大神、灑符水的巫覡來給宅子看病。
一通診治下來,饒是宅院的毛病沒見好轉,前來破災除厄的道士和尚還病倒了仨,他還得出錢給他們找郎中看病。
你說他怎麼就那麼寸!
最後有人就出主意,既然宅子不好,索性就扒了重蓋,還怕破不了他的法?
黃三爺一聽,要是扒了重修,他豈不是等同出了兩份蓋房子的錢?
這虧本的買賣他可不做。
就這麼,這宅子就成了牙行商儈們經常蒙騙忽悠他人的黏手貨物。
為什麼說黏手,因為你前腳賣出去,過不了多久,買家就又低價賣了回來,有的買家甚至連賣的機會都沒有,這宅院就又通過各種渠道回到了牙行手裡。
徐青聽管事講完,心說這黃三爺可夠缺德的,也難怪那日給楊春甫奠棺時,他會支起攤子,替李四爺收取禮金了。
合著他就是個無利不起早,貪財吝嗇的人物。
牙行管事見徐青不說話,便試探道:“徐掌櫃,這風水不好改,要是真不行,咱就先回去,等改日”
他還沒把話說完,就聽見徐青開口道:
“這宅子我看對眼了,就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