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呦嗬!”
挑釁般的吼叫聲與馬蹄聲回蕩在雞鳴寨的上空,令人心驚膽寒,戍卒們龜縮在寨牆背後,不敢露頭,每個人的眼眶都布滿血絲。
羌兵圍寨三天從未發起過進攻,但不分白天黑夜,時不時就會有一隊騎兵抵近堡寨遊弋,迫使守卒一直保持高度緊張的狀態。
寨中就這麼點守軍,每天半夜都得被逼得爬起來,幾天一折騰全都心力交瘁,困得眼皮子打架。
最讓他們憂慮的是期待中的援軍遲遲不見蹤影。
援兵在哪?
如今洛羽也是伍長了,身邊幾個新兵都是他手下,負責這一段寨牆的防衛。
洛羽躲在牆後仔細觀察羌軍的動向,眉宇緊凝:“弟兄們都小心點,今日羌兵要進攻了。”
“為啥?”
蒙虎反問道:“他們晃悠三天都沒進攻,今天估計也是虛晃一槍吧。”
“耗了我們三天,羌兵料定我們精疲力儘,此時進攻是最佳時機。你再看看他們的人數,是不是比昨天多了不少。”
“還真是,以前遊弋的騎兵就二三十騎,今天翻了好幾倍!”
“咻!”
話音未落,便有一聲淒厲的響箭劃破雲霄,這是羌兵慣用的進攻信號。
剛剛還在外圍遊弋的羌兵全部調轉方向,分成三個小隊朝堡寨衝來。人手一把弓弩,箭囊塞滿了羽箭,馬背上還掛著繩索與鉤爪。
“防禦!準備迎戰!”
“嗖嗖嗖!”
率先抵近堡寨的羌騎潑射出第一批箭矢,守卒們要麼縮在牆後,要麼高舉竹盾,一個也不敢露頭。
羌兵擅騎射,天下皆知。
三隊羌兵,一隊射完另一隊跟上,絲毫不給守軍喘息之機,嫻熟無比的車輪戰。
幾輪箭雨之後,突然就有十幾名羌騎躍出軍陣,縱馬疾馳,一直抵近到寨牆之下,然後用力甩出馬背上的鉤爪麻繩,穩穩勾住牆頭。
緊跟著這些騎兵就縱身一躍,飛離馬背,雙手緊緊扣住繩索,腳蹬牆麵,像猿猴一樣敏捷地向上攀爬。
弓弩壓製、鉤爪結繩、悍勇登城。
這一套戰術羌兵運用得爐火純青,攻克過無數邊防堡寨。
“反擊,給我反擊,彆他媽躲著!”
遠攻箭雨你還可以躲,可一旦羌兵登城就不能再躲了。
在王雙一聲聲催促下,終於有人壯著膽子探出腦袋,彎弓搭箭,想要射殺那些正在爬牆的羌兵。
“嗖!”
剛剛冒頭就有一支箭矢穩準狠地洞穿了他的腦袋,腦漿四濺,畫麵極度血腥。
洛羽一驚,露頭就秒,羌兵的箭術確實強過乾軍太多。
箭矢在空中交錯,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中,慘叫聲令人不寒而栗。
老兵還好,可第一次參戰的新兵被嚇傻了,洛羽手下一個年輕後生當場就魂飛魄散,抱頭亂竄:
“不,我不打了,讓我回家!”
“小伍,趴下!”
洛羽接連怒吼小伍都恍若未聞,已經喪失神誌的他隻知道四處亂竄。
短短兩三天的時間,洛羽不可能將這些新兵訓練成精銳,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叮囑戰場保命的要點。
聽的時候個個點頭,自以為掌握了精髓,可當同袍的腦漿濺在你臉上,誰還記得洛羽說過的要點?
“媽的!”
箭雨漫天,羌兵逼近,洛羽顧不得多想,一腳將小伍踹翻在地,破口大罵:
“滾到牆角待著!彆動!”
挨了一腳的小伍蜷縮在角落裡痛哭流涕,褲襠微濕。
“羌兵上來了!”
蒙虎的吼聲回蕩在耳邊,洛羽手底下全都亂成一團,羌兵似乎也發現這裡防守薄弱,偏要從這裡進攻。
一名身手矯健的羌兵已然躍入牆頭,仗著自己身手矯健,當場砍死了一名驚恐逃竄的新兵。
遠處指揮戰鬥的張貴破口大罵:
“洛羽,管好你手下的人,丟了牆頭老子宰了你!”
洛羽理都不理他,轉頭衝向羌兵,腳掌一跺、身軀騰空,猛然一刀砸落。
年輕的麵龐並未引起羌兵的重視,可等強勁的力道逼退他好幾步時羌兵才滿臉怒氣地反撲過來:
“你找死!”
接連三招對拚,洛羽穩占上風,最後一刀直接將羌兵的腦袋削去半截,凶悍無比。
就這麼會兒功夫又有三名羌兵爬上了牆頭,蒙虎見洛羽被羌兵纏住,一咬牙扔掉手中彎刀,抄起一根重達數十斤的圓柱樁子狠狠揮了出去,舞得虎虎生風。
愣是把三名羌兵嚇得跳下牆頭,這要是挨一棒子還不得去見閻王。
如此臂力差點沒把雙方軍卒驚掉下巴,神力啊!
洛羽怒目圓睜地看向幾名新兵蛋子:
“拿起刀跟在我和蒙虎身後,不想死,隻能靠自己拚!”
……
羌兵退了。
短短一個時辰的進攻讓所有人精疲力竭,牆頭上多出了十幾具屍體,鮮血淋淋。
寨牆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汗水和恐懼的氣息。
夕陽的餘暉灑在血跡斑斑的牆頭,為這場慘烈的戰鬥蒙上了一層血色。
“還好嗎?”
洛羽癱坐在小伍身邊,眼角布滿淚痕的小伍根本不敢看洛羽的眼神:
“羽哥,給你丟人了,可我真的怕,我爹娘還在家中等我回去。”
雖然屁股隱隱作痛,但小伍並不記恨洛羽,他知道那一腳是在救自己的命。
“誰不怕呢?”
洛羽沒有怪他,因為他想起了當初自己當雇傭兵第一次出任務的樣子,同樣是瑟瑟發抖。
“可這裡是戰場,羌兵並不會因為你怕就饒你一命。
人一怕,身上就有股尿騷味,箭啊、刀啊、羌兵啊聞著這股味就過來了,不殺你殺誰?
但你隻要不怕,這些東西就躲著你走,連鬼都會躲著你。”
洛羽輕輕拍了拍小伍的後背:
“你要記住,想回家見爹娘,首先得活下去。”
“真,真的嗎?”
“真的。”
同樣十七歲的小伍聽得一愣一愣,半信半疑。
“嗚!”
“嗚嗚!”
守軍還沒坐一會兒,羌兵的號角聲又響了起來,不用招呼所有人重新趴在了牆頭邊,滿臉戒備。
標長王雙與張貴氣的罵罵咧咧:
“還讓不讓人喘氣了,該死的羌賊!”
可等他們看向寨外時卻發現並沒有大隊羌兵逼近,隻有寥寥幾騎策馬而來,手中握著長槍,槍尖上插著幾顆血淋淋的人頭。
這是乾什麼?
王雙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那人頭看起來好生熟悉。
羌兵在抵達弓弩射程的邊緣時停了下來,將長槍往沙石中一插,獰笑道:
“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你們東西兩座堡寨標長的人頭,雞鳴寨不會再有援兵了!徹底成了絕地!
降,尚可活命。
戰,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刻,所有守卒手腳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