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妙妙重新垂下頭，低聲說：“風翎才不是那種人。”
“哪種？你的意思是，她不是那種唯利是圖的人？”流星好笑的問。
皇甫妙妙不作聲。
腦子不比彆人聰明，多說多錯，所以她選擇沉默。
不過……
哪怕她覺得流星的每句話裡都可能藏著陷阱，她還是願意聽對方說話，因為一個人獨處實在太難熬了，不單單是忍受寂寞，而是時刻體會著一種感受不到活氣的恐怖。
仿佛一棵草被封進水泥棺裡，徹底與外界隔絕，沒有陽光和水，沒有顏色和聲音，連空氣也停止了流動，很恐怖。
皇甫妙妙覺得再這樣下去，等不到星星會的主教派人來殺她，她自己就要先“枯萎”了。
流星說：“她或許不是唯利是圖的人，但你也用不著把她想得太好，你們站在立場截然相反的兩端，就算彼此存在情誼，又有幾分情誼是真的？看看她給你選的卡牌就一目了然，沒有一張精神控製類的卡牌。”
“精神控製類的卡牌本來就少……我和風翎沒遇到過……”皇甫妙妙小聲辯解。
流星斜睨她一眼，笑著問：“那如果遇到了，你猜她會不會把卡牌送給你？”
皇甫妙妙抿了抿嘴唇。
“答案是——不會。”流星輕笑出聲，“哈哈！隱藏boss給你卡牌，是因為用得著你，但她給你的卡牌一定不是適合你的，因為她永遠防備著你，小骷髏，你錯付了自己的忠心，活得稀裡糊塗，你應該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你不用想方設法的挑撥我和風翎的關係……”皇甫妙妙語氣懨懨地說，“我想要的，風翎已經給我了。”
流星微愣。
她看過皇甫妙妙的部分記憶，沒發現風翎給過什麼特彆的東西。
皇甫妙妙的防備心很重，流星如果直接問的話，對方未必會回答。
所以流星準備全麵否定皇甫妙妙，皇甫妙妙為了維護自己和隱藏boss的情誼，大概會不惜口舌的論證舉例，以此來反駁她的觀點。
“她什麼都沒給你，即便給過你什麼，也是為了收買你。”流星說，“你也幫過她不少忙吧，所以你們倆扯平了，從現在開始，你要為自己而活，想想你內心真正渴望的東西是什麼吧。”
皇甫妙妙動了動嘴唇，低聲說：“我想要……安寧的生活。”
“安寧的生活？”流星嗤笑，“你是指在隱藏boss身邊搖尾乞憐、混吃等死？這樣的生活？”
“不知道……”皇甫妙妙的表情很茫然，心裡也是茫然的，“有住的地方，有熱水可以洗澡，吃飯的時候有說有笑，遇到麻煩可以向身邊的人求助，付出努力一定會有回報，不用擔心受到傷害，對每一天充滿期待……大概，就是這種生活吧……”
流星一邊聽著，一邊聯想皇甫妙妙的記憶碎片。
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幅幅畫麵。
那些畫麵是日常的，瑣碎的，不值一提的，也是踏實的，安心的，無憂無慮的。
曾幾何時，她也幻想過這樣的生活，並視為理想而為之奮鬥。
可現實如此冰冷殘酷，她最終得到的，是背叛，是離彆，是遙遙無期的囚禁與折磨。
她失敗了。
一個失敗者，卻在這裡嘲笑一個已經實現自己理想的玩家，多麼諷刺啊。
流星沉默了太久，皇甫妙妙心裡不禁有些發慌，她希望身邊一直有人說話，哪怕隻是呼吸聲也好，在這座迷宮裡，她需要一些動靜來提醒自己不是被人遺忘的孤魂。
“你為什麼不說話了？”皇甫妙妙問牢籠裡的流星。
流星撩起眼皮，看了皇甫妙妙一眼，語帶譏誚地說：“一直花心思挑撥離間，我也是會累的，難道還不能歇一會兒嗎？”
皇甫妙妙訕訕低下頭，“哦……”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空氣仿佛凝固，極致的安靜讓皇甫妙妙覺得煎熬，她埋頭摳地，指甲在粗糲的岩石上刮了一下又一下，發出節奏單一的摩擦聲。
過了很久。
流星說：“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肯下線了。”
“……啊？”皇甫妙妙抬頭看她。
“你舍不得離開隱藏boss。”流星想了想，調整語句，“準確的說，你舍不得離開這個世界，像一個重度網癮少女，沉溺虛擬世界，不願麵對現實。”
皇甫妙妙默默咬住下唇。
“留戀沒有意義。”流星淡淡說道，“無論你願不願意，都遲早要麵對現實，官方給出的遊戲時長建議是不超過8個月，最久的曆史遊戲時長是16個月，據說那名玩家退出遊戲後，身體各方麵機能都出現了嚴重損壞。”
“我知道……”皇甫妙妙蹙起眉，小聲說，“等到8個月的時候，我會下線的。”
流星說：“下線之後你會很痛苦，你會懷念遊戲裡的生活，想要再次登錄遊戲，可一旦你真的這樣做了，就會奪走一條人命，除非你登錄的身份恰好是無惡不作、死不足惜的死刑犯，或許有一絲希望能得到隱藏boss的寬恕，但是你怎麼才能獲得這樣的登錄身份呢？靠隨機匹配顯然是不行的，你隻能花積分進行第二次匹配，第三次匹配……直到花光所有積分。”
“我會忍住的。”皇甫妙妙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會忍住不登錄……”
“你會登錄的。”流星語氣篤定，“積分遲早會有花光的那一天，除非你能找到其它獲取積分的途徑，否則你隻能登錄遊戲，到那時，你和隱藏boss就是死敵，哪怕她有心想要放過你，她身邊的人類也會阻止她誤入歧途。”
皇甫妙妙眼眶泛紅，有些想哭了。
明明她還沒走到那一步，但是在流星的描述下，她覺得自己已經走入絕境。
“為什麼管理員就可以……”她的眼淚吧嗒吧嗒砸在地上，哽咽著，“為什麼，管理員不用登錄人類也能鏈接這個世界，如果我是管理員該多好……如果我是上城人，該多好……”
她嫉妒李青。
非常非常的，嫉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