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薇跟何彬被狼狽地丟出了財大。
何彬臊得耳根通紅,低垂著頭扶著秦雪薇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兩人走進一條小巷子,總算沒人再用異樣的目光盯著他們了。
何彬將沉甸甸的行李放下,抿了抿唇,抬頭看了眼頭發淩亂,鼻頭、眼睛都紅通通的秦雪薇,低聲說:“你先把頭發紮起來。”
秦雪薇抿了抿唇,從包裡掏出小鏡子照了照,一言不發地擦了擦臉,重新紮好頭發,然後紅著眼睛問何彬:“你那表哥一點親情都不顧念,做得這麼絕,咱們怎麼辦?”
“彆提他了,人家都不想認咱們,何必總是冷臉貼對方的熱屁股,就當沒這門親戚。”何彬煩躁地說。
今天他在陸越麵前可謂是伏低做小,甚至都下跪了,對方也沒鬆口,甚至還任憑秦姝玉那個潑婦打了他一頓。
秦雪薇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本事沒多少,脾氣還不小,好好一門親戚處得跟仇人一樣,關鍵時刻半點作用都沒有。
兩個人心裡都充滿了怨言,都不吭聲。
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何彬先敗下陣來:“先找個地方住下,換身衣服整理下吧。”
他們倆現在都狼狽得很。
但財大這邊是沒法住了,何彬領著秦雪薇坐上了公交車,前往海城建築專科學校。
到了校門口,他現在鼻青臉腫的又拖著一堆行李也不好去報到,隻得先去學校所屬的招待所開了一間房。
招待所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總覺得不是好人,眼神警惕地盯著他:“你這臉怎麼弄的?證件都帶齊了嗎?”
何彬一邊掏證件,一邊支支吾吾找借口:“來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這可不像摔的。
工作人員心中懷疑,檢查證件也格外認真,直到確認了他的介紹信、錄取通知書、結婚證都是真的後才遞了一把鑰匙給他:“2樓203,每天下午五點到七點提供熱水。”
“謝謝。”何彬接過鑰匙,提著行李帶秦雪薇上了二樓,進入了房間。
現在沒熱水,兩口子隻好打冷水洗了把臉,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然後坐下來商量接下來怎麼辦。
何彬說:“我明天上午先去學校報到,然後下午去火車站幫你買回老家的車票。”
秦雪薇卻不願意:“我不要回去。”
何彬皺眉:“你不回去,在這裡怎麼辦?總不能老住招待所吧?”
秦雪薇緊抿著下唇不吭聲。
她也知道滯留在海城不是長久之計,但回去她肯定會被人恥笑的。
當初她走得有多風光,如今灰溜溜地回去就有多狼狽,她丟不起這個人。
秦雪薇找了個很好的借口:“我這麼回去,你媽肯定不高興,丟了她的臉,她肯定更不待見我。”
何彬握住她的手:“我寫信勸勸媽,你現在戶口和糧食關係都轉不過來,在海城沒法生活,先回去吧。至於上學的事,就說你放心不下懷秦,太想念他了,所以決定不上大學回家帶孩子。”
這理由雖然荒誕了點,但至少說出去好聽啊。
秦雪薇點點頭:“你給媽寫信也這麼說,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說漏了嘴。”
“嗯,我就寫信跟媽說你到了海城天天念著懷秦,日思夜想,吃不好睡不好,天天都哭,總擔心他的身體,於是決定不上大學回家看孩子。”何彬點頭答應。
何懷秦糟糕的身體如今成了兩口子最好的托詞,不管彆人信不信,他們兩口子自己先信了。
有了解決的方案,秦雪薇點頭同意了:“那你明天上午先早點去買票吧,買好票再去學校報到,不然去晚了,票不好買。”
何彬想想也有道理,點頭答應。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他就起床出了招待所去火車站排隊買票。
秦雪薇睡到八點才醒,起床後,她穿上外套準備出去找點吃的。
下了樓,正好看見騎著自行車,挎著綠色郵包的郵遞員將今日份的報紙和信件放到前台。
擺在最上麵的赫然是《海城日報》。
秦雪薇一眼就看到加大加粗的《秦姝玉,對不起》六字標題。
她立即拿起報紙,快速瀏覽。
報紙上出現了她的真名,但卻是以“偷竊堂妹錄取通知書,冒名頂替”的身份出現,在這篇報道下方,還有一篇辛辣的社評《差點被竊取的大學人生》。
這篇社評隻有短短幾百字,卻用極辛辣的筆鋒批判了她。
說她是小偷,陰溝裡見不得光的老鼠,半夜裡偷爬出來的蟑螂,妄圖不勞而獲。
秦雪薇氣得差點撕了這張報紙。
海城明明沒幾個認識她,但她走在路上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她,對著她指指點點。
所以她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灰溜溜地逃回了招待所。
何彬買完票回來就看到房間裡一地的碎報紙。
他皺了皺眉:“這是怎麼啦?”
“秦姝玉上報紙了,海城日報頭條,這下可風光了。”秦雪薇憤恨地說。
何彬心裡也不舒服,秦姝玉現在多風光,他們兩口子就多狼狽。
可他也沒辦法:“彆看了,我給你買了四天後的票,那天要是有課的話我恐怕沒法去送你。”
秦雪薇現在滿心都是那篇罵她的文章,哪有心思想這些小事:“知道了。”
何彬心情也不好,沒心思哄她:“你在招待所休息吧,我得去報到了,晚點給你打飯回來。”
秦雪薇悶悶地點了點頭。
何彬簡單收拾了一下,臉還是有些青紫,但也沒辦法,這都22號了,再不去報到就要開學了。
他帶好證件去了學校報到處報到。
老師核查過他的證件後,擰眉抬頭瞥了他一眼:“你就是何彬?”
何彬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對。”
老師埋頭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再抬頭已是麵無表情:“何彬,你的妻子冒名頂替他人上大學,你非但不勸阻,反而縱容甚至是支持,這種行為極其惡劣,違反了我校誠實守信的校規,學校領導經過討論,決定予以你留校察看的處分,並通報批評。”
“希望你好自為之,如若再違反學校的規章製度,將予以開除處分!”
他的話音一落,廣播裡突然響起一道抑揚頓挫的女聲:下麵播報一條通報,我校77級建築學何彬同學幫助其妻子冒用他人的錄取通知書上大學,行為惡劣,予以留校查看處分,希望諸位同學引以為戒……
廣播反複響起,連續播報了三次才換成了其他內容。
何彬的臉一下子囧得通紅,半晌才訥訥地憋出一句:“是,老師,我會改正的。”
那老師看了他一眼,揚起笑容:“通報批評的期限是一個月,今天是第一天。”
何彬差點暈過去!
一個月,那豈不是全校師生都會記住他,認識他。甚至是下一屆,下下屆的學弟學妹們也會記住他的“豐功偉績”。
何彬可以想象得到,未來三年的大學生涯,他走到哪兒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沒有人願意跟他交朋友。
他的大學生涯注定是孤獨的,充滿了各種非議和鄙夷的。
有那麼一瞬間,他都不想念這個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