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日報》是海城發行量最大的報紙,幾乎每個單位都會訂閱。
所以這件事陸司令也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他看著報紙上跟秦姝玉相同的名字、籍貫、學校,眉心皺起一圈圈褶子,臉色很不好,拿起電話就撥給了徐柏山:“陸越跟他媳婦呢?”
徐柏山也知道了這事,甚至比陸司令知道得還多,連忙解釋:“陸司令,剛才陸越帶著他媳婦用辦公室的電話打到了報社,我這才知道,難怪先前陸越媳婦沒發電報報喜呢,她被人冒名頂替了,昨天才去學校重新補辦了錄取通知書。”
“報紙上那個‘秦姝玉’是冒充她的?娘的,老子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羔子敢這麼大膽!”陸司令氣急,臟話都冒了出來。
徐柏山連忙道:“陸司令,報紙上那兩人是陸越的表弟和陸越媳婦的堂姐,這個事陸越打算自己處理,他們剛出了辦公室,準備返回財大。”
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最後陸司令隻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他越想心裡越是不舒服。
這都還是親戚呢,陸越也這麼大了,他們都還這麼欺負陸越兩口子,那陸越小的時候呢?
“孔秘書,今天市裡有個會吧?”陸司令叫來孔晉華。
是有個會,可陸司令昨天就推脫掉了。
但做人秘書的肯定不能這麼傻傻地提醒領導,尤其是孔晉華已經做了陸司令三年秘書,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是,陸司令,我這就去安排車子。”
陸司令滿意點頭。
打完電話,秦姝玉和陸越離開。
兩人騎著自行車剛出軍區,後方就有一輛小汽車開到了他們前麵停了下來,緊接著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
一個戴著眼鏡,剪著平頭,穿著軍裝的瘦削男人下了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眯眯地說:“陸營長,真巧啊,你們也去城裡。”
陸越停下自行車,看也沒看小汽車一眼,衝男人點了點頭:“嗯,孔秘書,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孔晉華見他不接招,連忙上前攔住自行車,主動邀請道:“巧了,陸司令也正好要去市裡開個會。今天天氣這麼冷,風又大,一會兒看著像是要下雨,你們家小秦身子骨弱,怕是吃不消,正好車子上還有兩個空位,上車一起走吧,你這自行車讓小孟給你推回去。”
說著他往車子的方向招了招手。
一個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小戰士連忙跑了過來,朝陸越行了個軍禮,主動說:“陸營長,您放心,我一定將你的自行車好好帶回去。”
看到這裡,秦姝玉也明白了。
這是陸越父親在這裡跟他們演“偶遇”呢。
想想真是又好氣又心酸。
秦姝玉沒作聲,陸越母子那些年吃過的苦,遭過的罪,她沒經曆過,沒辦法勸陸越寬宏大量。
所以他怎麼做,她都支持。
陸越低頭看了一眼秦姝玉抓住他衣服的手,紅彤彤的,複習時留下的凍瘡還沒完全好。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今天的天氣確實不好,風也比較大,他是不怕,但秦姝玉身體弱,萬一回城中途下雨或是下雪,她身體未必吃得消。
陸越也不是不知變通,沒苦硬要吃的人,既然孔晉華說湊巧了,他就當真是湊巧吧。
他示意秦姝玉下車,然後將自行車交給了小孟:“謝謝,麻煩你幫我騎回去。”
小孟鬆了口氣,又行了個軍禮,高興地說:“是,保證完成任務。”
“謝謝孔秘書,麻煩捎帶我們一程。”
孔晉華笑道:“沒事,順路嘛,陸營長,小秦同誌,請!”
他幫忙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秦姝玉一眼就看到了裡麵那個一身肅穆的軍裝老人。
陸越也看到了,他立即行了個軍禮,打了聲招呼,然後又給秦姝玉介紹:“姝玉,這是我們軍區的陸司令。”
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遇到領導的樣子。
秦姝玉會意,靦腆地打了聲招呼:“陸司令,您好,打擾了。”
陸司令渾身的威嚴像是積雪遇到了陽光一樣,嗖地一下就融化了,他咳了一聲,語氣溫和得令司機和孔秘書頭皮發麻。
“小秦是吧,上來吧,坐。”
說著還往門邊靠了靠,給他們留出更大的空間。
秦姝玉點點頭:“謝謝。”
然後大大方方地拉著陸越坐上了車。
車子發動,但沒人說話,車裡的氣氛有些沉悶。
孔晉華這個人精適時地跳了出來,找秦姝玉閒聊:“小秦同誌,恭喜,聽說你考上了大學,這次高考可不簡單,據說一百個人裡隻有五個人考上了大學,千軍萬馬擠獨木橋,能考上的可都是國之棟梁啊!”
“孔秘書說笑了,我也是運氣好。”秦姝玉謙虛地說。
孔晉華溫和一笑:“小秦同誌過謙了,你能考上財大,光靠運氣可不行。小秦同誌考上大學,家裡人都很高興吧。”
秦姝玉看了眼渾身緊繃的陸越,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笑著點頭:“是啊。”
完全不接話,孔晉華隻能繼續尬聊:“不知小秦同誌家裡還有哪些親人?”
秦姝玉心道結婚的時候要政審的,她的老底他們還不清楚啊?這不明知故問嗎?
但對方問了,她也就隨便說說打發時間吧:“我媽走得早,就還有一個父親和外婆,當然,還有我的丈夫。孔秘書,陸越也不跟我講他參軍的事,你跟我說說唄,你知道他最早是去哪裡的當兵的嗎?”
孔晉華不得不回答她的問題。
秦姝玉就像個好奇寶寶,問題一個接一個,沒什麼營養,但孔晉華又不能不回答,剩下的路程,他完全找不到機會去替領導打聽小兩口的事了。
他很快就意識到了秦姝玉的意圖,不由苦笑,難怪能考上大學呢。
陸營長這小媳婦,人看著溫溫柔柔的,很好說話的樣子,實則精著呢。
夫妻倆一個硬邦邦的,一個全是軟釘子,真是難搞啊。
同一時間,秦雪薇跟何彬也趕到了財大。
昨天他們中途去了報社,耽誤了不少時間,離開時已經五點多了,天都快黑了,於是虞宣邀請了他們去家裡做客。
虞宣穿衣打扮都不俗,年紀輕輕就進了報社,家境肯定不一般。
秦雪薇有意交好她,於是假意拒絕了一下就跟著去了虞宣家。
虞宣家裡確實不凡。
她父母都在機關工作,父親是海通區財政局局長,母親則在教育局任職,家裡的房子居然是四室的。
聽說他們兩口子都考上了大學,秦雪薇還在月子中,虞宣父母很熱情,還誇他們倆不愧是新時代的青年,有乾勁兒,有目標。
兩人在虞家度過了愉快的一晚。
20號上午,吃過早飯,虞宣怕他們不熟悉地方,找不到路,還親自將他們送去了財大,這才去上班。
辭彆虞宣,秦雪薇踏進財大,看著來來往往充滿朝氣的年輕人,還有一棟棟古樸帶著歲月痕跡的建築,欣喜不已,拉著何彬道:“阿彬,財大好大啊,比機械廠都大,你看到沒?”
何彬也滿懷希望地說:“是啊,昨天虞宣姐說過,財大在海城很有名的,這裡的學生畢了業不就去財政局就是稅務機關或是銀行之類的,分配的單位都很好。”
“我以後想去財政局。”秦雪薇想著虞宣家的條件,心裡已有了計算。
何彬懂她的意思:“咱們以後多跟虞宣姐來往。”
有熟人就好辦事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暢想著美好的未來,笑容滿麵地走到報到處。
何彬拿出了錄取通知書和戶口簿:“老師,您好,我愛人來報到,她是會計1班的秦姝玉。”
老師接過錄取通知書看了一眼,又核對了一下戶口簿,點點頭,拿出表格核對,等找到“秦姝玉”的名字時,眉頭擰了起來:“秦姝玉?前天已經來報到過了呀,不是你們嗎?”
秦雪薇跟何彬傻眼,連忙低頭去看名冊上的標記,秦姝玉的名字後麵果然打了個勾。
“不可能,老師,我,我們昨天才到海城,會不會是搞錯了?麻煩您幫我們查一查,是不是不小心勾到了我的名字。”秦雪薇連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