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玉驚呆了,詫異地抬起頭,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大睜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今天陸越表現得就像一隻開屏的孔雀,如果說她到現在都還沒察覺那也太愚鈍了。
但直接略過處對象,跳到結婚,是秦姝玉怎麼都沒想到的。
“你……你怎麼,太,太突然了,咱們都不了解對方。”秦姝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陸越很高興,她第一反應不是拒絕,那就說明她對他並不是完全沒好感。
他解釋道:“我的假期隻剩半個月,下次休假得到明年了。”
兵書上說了,兵貴神速,既然有意那就要立馬進攻,拿下。
作戰如此,找對象也一樣。
這時候不行動,等他下次回來,搞不好秦姝玉孩子都有了。
見秦姝玉還是不說話,他開始自我介紹:“陸越,1951年生,家裡就我一個人,這邊還有幾門親戚,但除了舅婆,其他關係都比較淡,來往不多。我目前在海城軍區工作,職位是少校營長,每個月128塊錢的津貼。”
“依我的級彆,符合家屬隨軍的規定。結婚後,你要是願意,可以跟我一起去海城。你還有什麼想了解的嗎?”
“夠了。”秦姝玉感覺再說下去,他都要報存款數了。
這人也未免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她深吸一口氣道:“陸越,咱們不合適。我家成分不好,我外婆是資本家的後代,現在百貨大樓後麵那條街,以前都是我外婆家的。”
陸越意外又不意外。
馬雲清看起來像個普通老太太,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與彆人的不同。
每次見麵,她的頭發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上雖然打著補丁但也乾淨平整,明顯是熨過。
還有這院子,本就不大,大夥兒拿來種菜都嫌地方小,可馬雲清還要在門口種上花。
在有些人看來這是矯情,但這又何嘗不是對生活的一種熱愛呢?
陸越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太多事情,不會狹隘的以成分來論人,資本家有壓榨窮人的吸血鬼,也有為國為民的忠義之士,不能一概而論。
更何況不管馬家曾經多麼闊綽,秦姝玉都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她沒有享受過一天資本家小姐的待遇,她就是普普通通的勞動人民。
所以陸越說:“我知道了。”
秦姝玉看著他平淡的反應,詫異道:“我這成分很難通過政審,即便能通過,以後肯定也會影響你的前途,你可想清楚了。”
雖然過幾年,成分將不再成為問題,但那也是過幾年以後的事了。
現在她外婆就是資本家、壞分子,連何彬這種人肯娶她,大家都覺得她該感恩戴德燒高香,更遑論陸越。
陸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秦姝玉同誌,這些都是我的事,你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嫁給我。”
說完,他挽起袖子,揮著鋤頭挖起了地。
秦姝玉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宛如一座堅不可摧的大山,心裡驟然湧現出一股衝動。
前世今生,她從未被人如此堅定的選擇過。
何彬娶她是因為秦雪薇的主意。
父親、奶奶都偏疼秦衛兵,眼裡根本沒有她,隻有用得著的時候才會找她。
大伯雖然對她很好,但在親生女兒和她之間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秦雪薇。
何懷秦更是嫌她這個養母上不得台麵。
……
“想什麼呢?太陽大,進屋去。”
挖了一會兒地,陸越熱得出汗,他抬頭看秦姝玉還傻愣愣地站在那,便抬了抬下巴提醒他。
秦姝玉逼退眼底湧出的淚意,抬頭看了過去。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陸越就出了一身的汗。
汗水打濕了白襯衣,襯衣緊緊貼在他的身上,隱隱透出底下緊實又性感的肌肉輪廓。
胸肌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在濕漉漉的襯衣下越發的凸顯,仿佛是力與美的完美結合,散發著撩人的氣息,讓人挪不開眼。
秦姝玉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了幾眼,又有些氣惱。
這人果然是個騙子,明明說好讓她考慮的,就這麼讓她考慮的嗎?
她瞪了他一眼,轉身進屋。
身後當即傳來了一聲悶笑。
秦姝玉更惱了,臉忍不住燒紅,但心底卻蔓延出一種隱秘的喜悅。
陸越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沒敢把她逼太急,挖好了地,將鋤頭放回原位,站在院子裡跟秦姝玉說了一聲便走了。
秦姝玉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屋外沒什麼動靜,她忐忑地走了出來,便看到外婆推開門進來。
秦姝玉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隨即跑過去挽著她:“外婆,你回來了,歇會吧。”
外婆沒說話,而是落到被翻了一遍的院子裡,讚許點頭:“這活兒乾得不錯,泥土翻得很細很深。”
“外婆!”秦姝玉更不好意思了。
馬雲清拍了拍她的手,進了屋才開口:“姝玉,秦家人逼著你嫁人了?”
秦姝玉震驚地看著外婆。
馬雲清一看她的反應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你跟陸越這孩子才認識沒多久,所謂的對象肯定不是他。而且你特意跑這麼遠來租房子,還打算下個月搬過來跟我一起住,明顯是想避開秦家人。外婆是老了,不是糊塗了。”
秦姝玉苦笑,她還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呢,誰知外婆竟早就猜到了。
事已至此,再瞞下去也隻會讓外婆擔心。
秦姝玉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馬雲清氣得臉色鐵青:“咳咳……欺人太甚,秦家欺人太甚,老婆子要好好找他們說叨說叨,咳咳……”
“外婆,外婆,您彆生氣,喝口水緩一緩!”秦姝玉連忙過去輕撫著她的背,又遞上一杯溫水。
馬雲清喝了水,喘了幾分鐘情緒才平複下來。
見她沒什麼大礙,秦姝玉才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說:“外婆,我已經長大了,這事我會處理的,你不要為我操心了。我就隻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你要是因為他們氣出什麼毛病來,我以後怎麼辦呀。”
馬雲清死死抓住秦姝玉的手:“外婆不會走,外婆不會讓你被他們欺負。”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滾了下來。
她已經老了,路都走不快了,如何護著她的孫女?
她的孫女長得像她媽媽,漂亮乖巧,今天有夏振覬覦她的美貌,明天還會有王振、周振、李振。
而秦家這群勢利眼知道了,隻會歡天喜地地將她的孫女送上門。
“外婆,你彆哭,我真沒事,你彆哭了……”秦姝玉連忙安慰她。
馬雲清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淚,認真地看著秦姝玉道:“你覺得陸越這孩子怎麼樣?”
秦姝玉臉頰滾燙,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當外婆的哪不了解孫女呢。
馬雲清明白了,秦姝玉哪怕還沒喜歡上陸越,但對他也是很有好感的。
這就夠了。
她這副殘破的身體還不知道能撐多久。
等她不在了,姝玉一個人孤苦無依的,劉惠芬那老婆子是她的親奶奶,秦建新是她的親生父親,他們要做主將她嫁人,姝玉一個小姑娘哪反抗得了他們。
不如趁她還在,將姝玉托付給值得信賴的人。
“你楊阿婆跟我說過陸越的事。他們隻是遠房親戚,楊阿婆是陸越的表舅婆,關係很遠了,但當年楊阿婆一家拉了落難的陸越母親一把,陸越一直記著這事,逢年過節都會給楊阿婆寫信寄錢寄東西,每次休假回來都幫你楊阿婆做事,帶她去省城看病。”
“姑娘家找對象人品最重要,人品是婚姻的下限。陸越是個重情義的,又有本事,他能護著你。”
“結了婚,你的戶口遷出來了,他們也沒法再轄製你。”
“你想想吧,這是你的終身大事,終歸還是要你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