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劉海家,回到公社已經下午五點多了。
本來劉海父母是極力邀請他們住一晚,還要殺雞,但劉家隻有三間住房,太過擁擠,不想給他們添麻煩,秦姝玉和陸越便應了楊部長的邀請,今晚住在公社。
回到公社,食堂已經特意為他們準備了一桌子的飯菜,楊部長和項書記幾人作陪,飯桌上有菜有肉。
陸越皺了皺眉沒說什麼,隻是吃過飯後,他拿了兩塊錢,一斤全國糧票給楊部長,把楊部長都整不會了。
“這……陸同誌,你這太見外了。”
陸越堅持:“楊部長,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但作為乾部,作為一名黨員,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是紀律問題,你要再推辭,我以後都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秦姝玉在一旁幫腔:“是啊,楊部長,項書記,這次過來已經夠麻煩你們了,怎麼能還讓你們破費呢。”
楊部長拗不過,隻好收了錢和糧票:“還是陸同誌覺悟高,這點我們這些老同誌得向你們學習啊!”
幾人說說笑笑,將這一茬揭過去了。
吃過飯,又聊了一會兒,快到天黑,楊部長他們才告辭。
臨走前,楊部長還邀請陸越和秦姝玉去他家住,被婉拒了。
陸越表示在公社將就一晚就行了。
公社有宿舍,供值班人員或是上麵有人來考察工作回不去暫住,條件很簡陋,不過將就一晚也還好。
秦姝玉打趣:“總比回招待所跟陌生人住一屋強,這裡倒挺清淨的,就是蚊子有點多。”
“你這話倒是沒說錯。”陸越打了一盆水過來,示意秦姝玉擦擦臉。
簡單擦了擦,秦姝玉坐在床上打了個哈欠。
陸越洗了一串葡萄遞給她:“困了?”
秦姝玉搖頭,揪了一顆白葡萄放嘴裡。
這是鄉下的普通葡萄,品種還沒優化,個頭很小,比一分錢硬幣要小一些,皮比較厚,有一點點酸,不過葡萄味很濃。
秦姝玉很喜歡,揪了一顆喂陸越:“你也嘗嘗,這味道是真不錯。”
後世城裡幾乎吃不到這種味道的葡萄了。
陸越咬了一口,不是很喜歡:“你吃吧。”
秦姝玉一顆接一顆,邊吃邊道:“阿越,看到了嗎?劉海的親人也都在往前走,你也要往前走。”
這是今天秦姝玉最深的感觸。
失去親人固然痛苦,但人生不就這樣一個不斷得到與失去的過程嗎?活著的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總要往前看。
陸越握住她的手:“好,看劉海的父母妻兒安好,有了新的生活,我很開心。”
秦姝玉仰頭,親了一下他的下巴:“嗯,那明天也要開心哦。”
兩人相視一笑,陸越拿走她手裡的光禿禿的葡萄串:“這麼喜歡吃這種葡萄,時間還早,咱們出去轉轉,要是看到誰家院子裡爬著葡萄藤,買幾串留著你晚上吃。”
秦姝玉也不知道怎麼的,提起這葡萄嘴裡就開始分泌液體:“好啊!”
兩個人出了公社,沿著泥土小路散步。
天快黑了,天邊晚霞漫天,紅撲撲的,絢麗極了,給整座寧靜的村落也披上了一層五彩霞衣。
秦姝玉感覺要是有智能手機,隨便炫一張發朋友圈,都能引來一堆的讚。
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熱了,八月初的天氣,哪怕太陽已經下山了,空氣都還是熱的。
小孩子們更受不了炎熱的天氣,這不,沒走多遠,河邊就傳來一陣嬉戲聲。
秦姝玉抬頭望過去,十幾個小孩站在清澈的小河裡在玩水,不亦樂乎。
“咱們也去看看。”秦姝玉來了興致。
陸越陪她過去。
走近了發現這群小孩是真能玩,他們似乎是想抓魚,用石頭和泥土在砌一條堤壩,想將上麵流下來的水攔住,然後將下遊一個水坑裡的水都放乾,捉裡麵的魚。
隻是他們低估了上遊的水量,這不,沒幾分鐘,水就衝破了他們臨時建的堤壩,衝了下去。
領頭的孩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將舀水的盆子一扔:“哎呀,不弄了,不弄了,我媽在喊我了,再不回去要挨打了。”
秦姝玉正想笑,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她愣了一下,跟陸越不約而同地望向叫聲的方向。
叫聲來自河對麵一百多米的一座茅草屋裡,聽聲音像個女人。
天將黑未黑之時,驟然聽到這種叫聲,挺嚇人的。
“救我……”
又是一道慘叫聲傳來,聲音有些耳熟。
秦姝玉怔了怔,意識到了不對勁兒,跟陸越對視一眼。
陸越捏了捏她的手,看向在河裡玩得不亦樂乎,仿佛沒聽到這聲音的孩子們:“好像有人在哭喊,你們聽到了嗎?”
孩子們瞅了他們一眼:“那個啊,癩皮狗在打媳婦,他買來的媳婦一直想跑,前幾天跑到彆的村去了,找了好久才找回來呢。”
“我媽說,等她生了娃就不會再跑了。”
其他孩子也笑嘻嘻地點頭。
“癩皮狗那媳婦好漂亮,白白的,我媽說肯定是城裡來的。”
“真是便宜癩子頭了,他那癩子頭那麼嚇人,醜死了,竟然買了這麼個漂亮的媳婦。我以後長大了也要娶城裡的媳婦。”
秦姝玉看著這一張張天真稚嫩的臉龐,寒意從腳底往上竄,很快蔓延至全身。
明明是個悶熱的夏天,她卻如墜冰窖,膽寒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