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德強麵上帶著喜悅之色。
“小李師傅，你可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咱們農機站了。”
李學文：“左技術員，實不相瞞，我今天來是有事相求。”
左德強：“咱們進屋說。”
說著，他就把李學文往刷著果綠色的房子裡帶。
而剛才那名掃雪的職工則幫忙把李學文的車子停放好。
左德強和李學文二人來到房間裡，麵對麵坐了下來。
左德強想給李學文倒水，卻被對方打斷了。
“左技術員，不必麻煩了，我就是來問點事情，問完了我就走。”
“好吧，小李師傅你儘管問，隻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儘力回答。”
“是這樣，我爹前些日子不是跟老站長出了趟遠門麼，是說到滿城地區去采購了。
我爹給家裡拍了封電報，說是昨晚回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左德強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小李師傅，你先彆著急，這事兒吧，最近幾年也發生過兩回。”
李學文微微前傾，等著左德強說完剩下的話。
“每一年的這個時候，老站長都會帶著站裡的購銷員到鄰近地區采買一番。
這附近地區說遠不遠，但真論起來，距離還是有些的。
站長他們出去采買需要交通工具，站裡的拖拉機肯定是不合適的。
所以站長就利用關係，向縣裡的運輸局借車，可運輸局的車吧，不是想借哪一輛就能借來的。
一般是哪部車空出來，運輸局就外借哪一輛。”
左德強說到這裡，忍不住歎了口氣：
唉~
“運輸局的車良莠不齊，從他們那裡借來的車，運氣不好就容易半路拋錨。
前兩次出事情，就是因為借來的車在半道上出了事情，好在碰到路過的其他司機，給簡單的修了一下。”
他知道李學文心中著急，忙把剩下的話給說了出來：
“不過小李師傅你不用擔心，有過兩次教訓，老站長充分吸收了裡麵的經驗。
這一次出發前，他特意帶了維修的工具還有一個備用的卡車輪胎以及一箱柴油。
老站長還有你父親這一次做了萬全的準備，就算車子真半路拋錨了，也不礙事。”
聽到這，李學文稍稍鬆了口氣，不過仍舊是有些不放心。
“對了，左技術員，賣家的信息你們這有嗎，我想拍個電報過去問問。”
“應該有！”
左德強站起身來，“你且坐著，我去找找！”
說完，他轉身就出了房間。
約莫幾分鐘後，左德強手裡拿著一個本子重新回到房間中。
“老站長有記錄的習慣，還真讓我找著了！”
“滿城地區錦雲縣振興街工具胡同35號”
李學文看著上麵的地址喃喃說道。
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支鋼筆，又從挎包中拿出紙，將地址給謄抄了下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如果後麵老站長和我父親他們有消息，還請打這個電話告訴我一聲。”
李學文從包裡摸出另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汽車廠的電話號碼。
左德強接過紙條，鄭重的點了點頭，同時不忘安慰李學文。
“沒問題，小李師傅你也彆太操心了。”
李學文點點頭，然後告彆左德強，從之前那名職工那取回自己的自行車，重新回到縣裡的郵電局。
還是那名工作人員接待的李學文。
他表情錯愕，“小同誌，你的電報按照你先前說的地址發過去了，估計快到了。”
李學文搖搖頭：
“這次我要拍給另外一個地方。”
上一次他拍的電報，是發往父親和老站長住的招待所的。
他將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推到工作人員麵前：
“勞煩你按照這個地址重新拍一封，電報內容是”
“小同誌，你可真孝順，若是讓你父親知道你這麼擔心他，他心裡肯定會很高興的。”
工作人員將李學文說的記錄下來，隨口說了一句。
李學文抿著嘴乾笑一下。
“同誌，這次多少錢？”
“三毛六分五厘。”
李學文數出雙倍的錢拍給他。
對方一數便知道李學文又要發加急件了。
…………
從郵電局出來，李學文去國營飯館，重新買了三份早餐，帶著東西先回了家。
他才剛開院子門，便看到母親王梅從屋裡小跑著走了出來，在她後麵跟著一臉擔憂的阿旺。
“老二，怎麼樣了，你爹那邊有消息了嘛？”
李學文將自行車隨意靠在院子裡，便上前扶著王梅。
“娘，有些眉目了，咱們先吃點東西，邊吃邊說。”
李學文扶著老母親來到正廳，隨後將買的早餐擺上桌。
“阿旺哥，這一早上辛苦你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阿旺有些難為情，他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好。
這一早上，梅嬸十分難過，他一點忙都幫不上，隻能傻站著乾著急。
“好孩子，你先吃吧，嬸子沒事的。”
王梅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阿旺，忽然有些心疼，知道自己不應該自亂陣腳的。
幾個孩子都小，她要是先亂了，這個家就真的亂了。
好在自家二兒子爭氣，就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般，在她先撐不住的時候，把家裡的擔子給扛了起來。
想到這，王梅便覺得有些對不住二兒子。
“老二，娘”
看著母親微紅的眼眶，李學文趕忙將早餐推到她跟前。
“娘，啥也彆說了，咱們是一家人嘛，來，趁著粥熱，喝些暖暖胃。”
看著母親喝了粥，李學文這才說起老父親的事情。
“娘，我打聽到，爹他們這次去滿城地區，是借了縣運輸局的車。
根據農機站職工的說法，運輸局的汽車容易拋錨，所以爹昨晚沒回來，多半是車子半道出問題了。
不過娘你不用太擔心，爹他們做了充分的準備，一般都沒什麼問題。
我估摸著，最遲今晚或者明早就能回來了。”
李學文能看到在他說完這些後，母親身上的緊張感一下子卸去了不少。
安撫好母親後，李學文將早餐拉到麵前，隨後狼吞虎咽，毫無吃相可言。
來來回回跑了近二十多公裡，他現在已經饑腸轆轆了。
王梅看著二兒子的樣子，不由一陣愧疚。
“老二，你吃慢點，要不夠，娘這就去給你再做些。”
李學文伸出空閒著的左手，使勁擺了擺。
口中的包子麵皮尚未完全咽下，他開口道：“我還有其他事情，吃完這些就要出去了。”
王梅沒再堅持，隻是靜靜的看著二兒子吃早飯的樣子。
李學文吃完，接過王梅遞過來的毛巾抹了抹嘴。
“娘，阿旺哥，我先出門了，你們就在家裡等父親回來，彆出去折騰了。”
囑咐一句，李學文來到院子，重新跨上自行車，再次出發。
李學文的穩重表現，讓王梅重拾起往日的堅強，她迅速吃著還沒吃完的早飯。
……
汽車廠。
汪樹成帶著郭澤來到三車間。
二人徑直來到正在和工人交談的蘇主任跟前。
蘇主任頭發花白，但是打理得很整齊，顯得精神矍鑠。
他注意到走過來的汪樹成和郭澤，先是對著兩人友好的微笑，便又轉頭跟工人繼續剛才的交談。
汪樹成沒覺得蘇主任端架子，昨天他已經和這位老者有過一次交談，了解到對方是一位對工作極其認真的人。
蘇主任沒讓二人多等，很快結束了與工人的對話。
帶著歉意，他來到二人跟前：
“不好意思，讓二位久等了，生產線出了點問題。”
“蘇主任，不請自來，不好意思的是我們才對。”
蘇主任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他掃了一眼汪樹成身旁的郭澤。
“李科長呢？”
他不認得郭澤，但是李學文的樣子他在報紙上看到過。
汪樹成麵色微沉：“李科他家裡出了些事情，他托我暫時代理部門的一切事務。”
蘇主任：“希望李科長沒事情吧，這麼好的一個人才。”
“汪副科，既然李科長有事情，那麼昨天我們談的那些計劃，還能照常進行嗎？”
蘇主任問道。
汪樹成指了指旁邊的郭澤：
“蘇主任，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郭澤郭同誌，他是李科長的高徒，有李科長六七分的本事。
而且李科長托人交給我一封信，有了這封信，加上郭澤，咱們可以開展一部分的工作了。”
“信？”
蘇主任挑了挑眉，他起了好奇，僅僅是一封信，就能改善車間的生產情況，這未免有些誇張了。
汪樹成從包裡翻出一封信來，交到蘇主任的手上。
“蘇主任，您可以過目一下。”
蘇主任拆開信，取出裡麵的信紙，兩隻眼睛快速掃了一遍信上的內容。
“兩位，咱們換個地方聊！”
蘇主任看完信後，麵色大喜，帶著汪樹成和郭澤出了嘈雜的車間，來到他的個人辦公室。
“暖瓶裡有水，你們渴了的話自便。”
蘇主任招呼了一聲，隨後坐了下來，從抽屜裡取出一副老花鏡戴上，重新閱讀一遍李學文寫的信。
汪樹成和郭澤早已看過信上的內容，知道蘇主任需要一些時間消化。
郭澤拿起暖瓶倒了三杯水，先端起一杯給蘇主任，隨後端著剩下兩杯回到汪樹成身邊。
“汪科，給你水。”
“謝謝。”
郭澤坐在他旁邊，“汪科，我師傅家裡出了什麼事情了？嚴不嚴重？”
才坐下，郭澤便擔憂起李學文來。
汪樹成搖搖頭：“不好說，或許很嚴重，也有可能隻是虛驚一場。”
早上在侯六口中了解到李學文遭遇的事情後，汪樹成就動用了自己和師傅湯敬國的關係，去打聽對方父親的下落。
直到現在，打出去的電話沒有傳回半點音訊。
汪樹成心中微沉。
“好了，小郭，你師傅吉人自有天相。
你想想，經曆這麼多事情，你師傅不一直是逢凶化吉嘛。
這次我猜也是一樣的，你就不用再擔心了。
咱們專心把三車間的事情弄起來，才是對你師傅最大的幫助。”
郭澤點點頭，“我明白。”
“好！李科長寫的這些計劃和改革很有建設性，並且能成功落地的概率很高！”
蘇主任猛然拍了下桌子，將汪樹成和郭澤給嚇了一跳。
二人反應過來，起身來到他的麵前。
“蘇主任，您這是看完了？”
蘇主任手裡攥著信紙，不舍得放下。
“汪副科，小郭，這信上的內容，你們能做到幾成？又能做到什麼程度？”
汪樹成看向郭澤，這種涉及專業的問題，他不好回答。
郭澤思考了一陣，才開口道：
“蘇主任，機器改造的事情，我隻有三成把握，而工藝流程的改進，我能有七成把握。
事實上，我師傅的意思是把工藝改進的事情交給我，至於設備和機器，要等他回來才行。”
蘇主任略帶驚訝的看著郭澤。
“李科長年紀不大，你應該跟他學習沒多久吧？”
“我跟師傅學習的時間差不多有四五個月的樣子。”
“四五個月就能有這麼大的把握，已經很不錯了！小夥子，我不知道你的技術怎麼樣，但我很欣賞你的膽識！”
蘇主任站起身來：
“走吧，咱們現在就回車間，看看工藝改進的事情怎麼弄。”
郭澤心中一凜，這位蘇主任做事可真是雷厲風行，絲毫不拖泥帶水！
…………
轟轟！
一頭鋼鐵怪獸在荒野土路上橫衝直撞，速度奇快！
疾馳的越野車坦克400帶起陣陣勁風，拂動道野旁的塵土與雪水。
李學文坐在駕駛位上，雙手把著方向盤，目視前方。
他自打家門出來後，沒有去廠子裡，而是再次去了一趟郵電局。
等到老父親前去采購的單位回複電報。
從對方那裡明確知道老父親已經踏上回家的路程後，李學文就出了縣城。
他取出加滿油的坦克400，朝著滿城地區開去。
從他所在的縣城到滿城地區錦雲縣的路隻有一條，如果父親回來，一定會走這條土路！
自從打造出這輛鋼鐵怪獸後，李學文一直沒有機會去試驗它的性能。
沒想到會在今天派上用場。
身邊是飛速後退的各種景象，如今的汽車哪裡能做到這個地步。
從縣城到滿城地區錦雲縣不遠不近，大概有著一百七八十公裡。
隻要快一點，完全夠他往返一趟，並且在飯點的時候回到家。
坦克400跑了將近90多公裡的時候，李學文忽然注意到視線中出現一個小黑點。
他將車子的速度降了下來，隨著不斷靠近，他終於看清黑點是什麼了。
一輛卡車。
卡車旁邊，有三個人影在不斷走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