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部。
科長辦公室。
一陣短促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薛蒙正在繪製一幅圖紙，聽到敲門聲，淡淡的回了一句。
隨後，一憨厚青年走進辦公室。
“薛科，不好了，老盧那家夥和新來的那些人起衝突了！”
薛蒙握著筆的手猛然一抖，他霍然抬起頭：
“具體什麼情況，你詳細跟我說說！”
“薛科，是這樣的，就在沒多久之前，先來的那些人到第二車間，說是能夠解決鍛件缺肉的問題。
還說，他們已經找到了四個解決方案。
然後老盧不知怎麼的，就跟他們吵了起來，他覺得新來的那些人吹牛，罵了對方幾句。
結果差點起了衝突，好在高主任將兩夥人給攔了下來，這才沒打起來。”
薛蒙額頭青筋一跳：
“這個老盧！什麼事情都乾不好，還淨給咱們部門惹禍！”
“薛科，關鍵老盧做這件事情，用的是你的名號，他一直把你上次不讓新來的那些人動舊設備的事情掛在嘴邊。”
薛蒙默然，這件事的確是他說的，倒也不好指摘。
不過對於老盧這般行徑，他內心增添了幾分不喜。
要不是他的姐夫是廠子裡的副廠長錢貴，他早就把這個人給弄走了！
薛蒙對於錢貴這個人很是忌憚，對方經曆汽車廠的大變，結果還能一直穩坐副廠長的位置，其心思手段，很不簡單！
“薛科，咱們現在該怎麼做，要不我去跟新來的那些人說一說，把話給說開？
他們跟領導走得挺近的，這事不解決，到時候領導怪罪下來，咱們部門一頓指責是跑不了的了。”
薛蒙沉思了幾秒，隨後搖了搖頭：
“不必了，事已至此，咱們就彆管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打消他們動設備的想法。
“可是薛科，這樣的話他們對你的印象就更差了”
薛蒙不在意的擺擺手，“他們如何想的我在乎，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憨厚青年心中歎了口氣，對於薛蒙的話，他一向言聽計從。
另一邊。
郭澤等人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了改造部。
李學文和汪樹成正在辦公室裡聊著之前的話題。
二人聽到外麵的動靜，站了起來。
“不對啊，這才過去多久，他們就完事兒了？”
“對半是出了什麼事情，走，老汪，咱們出去看看。”
二人走出辦公室，卻見八個人整齊的排成一排站在門外，一個個耷拉著腦袋。
“這是怎麼了？”
汪樹成心中咯噔一下，八人的表情一看就不對勁，顯然是遇著事了。
幾人支支吾吾。
見此，李學文直接看向自己的徒弟：
“郭哥，你來說，你們在二車間碰到了什麼事情？”
“師傅，咱們讓人給趕了出來”
汪樹成：“好好的，車間主任趕你們做什麼？”
郭澤：“我們去二車間後，先找上車間主任高主任聊解決鍛件缺肉的方案。
本來說的好好的，結果一個姓盧的工程師突然橫插一杠。
他他嘴裡不乾淨，說了些不好的話，然後高主任就改了主意，不讓我們去二車間了。”
郭澤抬眼觀察了一下李學文和汪樹成的臉色，發現二人並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
才接著往下說：
“我覺得咱們上杆子給他們二車間解決生產問題，有些丟份了。
所以我就把蔡工他們都拉了回來，師傅，如果你要罰的話，就罰我一個人好了。”
“不關阿澤的事情，我們都是同意回來的，科長，如果真要罰，就罰我老蔡一個人便可。
我年紀最大，沒帶好團隊，是我的失職。”
蔡師傅向前走了半步，將責任獨自攬了下來。
“科長，我老包願意認罰！”
“還有我！”
“還有我張自力！”
……
八個人都說話了，沒有人推卸責任。
李學文忽然笑了一聲：
“我罰你們乾嘛？”
“你們做得很好啊，咱們部門就是要上下一心，擰成一股繩，才不挨欺負。
至於二車間的高主任不想提升生產效率，那咱們就彆管他了，咱換一個車間就是。”
對於從哪一個車間先開始，李學文是無所謂的。
之前選擇二車間，完全是因為鍛件缺肉的問題比較好解決而已。
“科長，咱們沒給你添麻煩吧？”
莫小山小心的問詢。
“這個不礙事，我一開始隻是覺得咱們畢竟剛來，應該穩紮穩打一點。
所以挑選了一個比較簡單的生產問題作為第一個試點工作，同時呢，也好給你們增加點信心。
所以你們不必多想，接下來咱們換一個方向就是了。”
八名下屬紛紛鬆了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來。
張自力：“科長，那個盧工程師說話很難聽，咱們?”
張自力話沒說完，就被邊上的劉工給拉了拉。
現在提這個問題，不是純粹給科長添堵嘛！
張自力自知語失，連忙住了嘴，沒再往下說。
李學文走到他的跟前：
“張哥，還有各位，我知道大夥兒受委屈了，今天和盧金寶的梁子我記住了。
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回頭咱們找個機會和他做一場便是。”
安撫好部下們的情緒後，李學文扭頭對汪樹成說道：
“汪副科，現在有個任務，需要你去交涉一下。”
汪樹成立即站定。
“接下來，咱們需要調查一下其他六個車間對咱們的態度。
咱們需要物色幾個態度友好一點，先把車間敲定下來，再做項目分析。
不至於到時候和現在一樣白跑一趟。”
汪樹成認真的點頭，這個活對於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他向李學文伸出手。
“乾什麼？”
李學文歪了歪頭問。
“給我來幾包煙，總不能幫部門辦事，還得我往裡貼煙錢吧？”
李學文無奈的搖了下頭：“等著。”
說著，他回到辦公室，隨後假裝翻抽屜，實際是從空間裡取出2包大前門，1包牡丹。
重新回到汪樹成麵前，李學文將煙扔到他懷裡。
“省著點，抽完了我這兒可就沒有了。”
汪樹成將牡丹揣進自己的衣服的內兜裡，而兩包大前門則直接裝進左右的口袋中。
“謝了，等著我的好消息。”
說罷，汪樹成雄赳赳的走出了大廳辦公室。
李學文看向還傻站著的八個職工：
“你們先做自己的事情吧，今天先這樣，等明天咱們再重新做事情吧。”
經曆了剛才的事情，李學文覺得幾人應該也沒啥心思在工作了，乾脆給他們放個假，讓他們各自平複下心情。
部下們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沉默不語。
“對了，今晚部門聚餐，地點就在國營飯館，我請客。”
李學文扔下這麼一句話就走出了辦公室。
張自力：“剛剛科長說什麼？”
莫小山：“好像是要請咱們到國營飯館吃飯？”
張自力：“科長請吃飯？那今晚的夥食肯定差不了啊，真想快點下班！”
趙軍：“張哥，你剛才不是挺生氣的嘛，這變臉變得也太快了！”
張自力聳了聳肩：
“一碼歸一碼。
我那是氣那個盧什麼金寶還有那個高主任，一個狂妄自大，一個不知所謂。
我對科長又沒有怨言，科長請吃飯，這還不能高興高興了？”
莫小山：“也不知道科長今晚會請咱們吃什麼？”
包德祿：“反正不會差。”
經過上次甲魚的事情，包德祿知道李學文是個會吃的主兒，對方請吃飯，肯定不會簡單。
心裡的對於之前的不愉快被勾起的饞蟲壓了下去。
眾人紛紛遐想起今晚的部門聚餐內容了。
李學文走出部門所在的小樓，一直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
隨後，他將二層空間裡的隼兒給放了出來，同樣放出的還有十來隻長得差不多的。
因為冬季的緣故，李學文平時都把這些鳥兒收進空間裡，省得它們往南飛了。
此時將它們放出，李學文是有事情要它們去做。
他雖然跟部下們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他從未自詡為君子。
相反，他這個人講究有仇當場報！
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個視角盲區，能從這個方向看到二車間的大門，而在二車間的大門卻看不到這裡的情況。
李學文裹了裹身上的軍大衣，目光緊緊的盯著二車間的門口。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在李學文快要無聊的時候，一麵目陰鷙的中年人從門口走了出來。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地中海，二車間的主任高主任。
李學文觀察了一番，發現高主任對於陰鷙中年人頗為諂媚，討好的給對方遞煙點火。
“看來那人應該就是郭哥他們口中的盧金寶了。”
李學文今天在汪樹成調查的名單時，發現副廠長錢貴有個小舅子，叫做盧金寶。
還沒等他多問，就剛好碰到了回來的郭澤等人。
沒成想雙方之間還發生了衝突。
李學文摸了摸趴在他右肩膀的隼兒。
“看到了麼，那兩個人，接下來幾天替我好好招待他們。”
李學文知道隼兒聽不懂，手向那兩個人指了指，並做出攻擊的動作。
隼兒的目光一下子銳利了起來。
“哢！”
它低低鳴叫一聲，表達它已經明白了。
李學文滿意的拍了拍它身上順滑的羽毛：
“去吧，帶著你的媳婦兒們去玩玩！”
“哢！”
隼兒振翅飛了起來，其他本來還在盤旋的隼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飛在它的後頭。
車間門口。
盧金寶正一臉陶醉的吸著高主任遞給他的大前門。
噴出一口煙霧：
“老高，你今天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高主任心裡直罵娘，他兩邊都不敢得罪，可非得被麵前這個蔫壞逼著做出選擇。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盧工，這麼多年，廠子的設備都是靠你們工程部維持，我自然更相信你們。”
“哈哈哈，老高，你是個聰明人！那些新來的聽說是從廢品站調過來的。
你想想，能去廢品站的都是些什麼人，要文化沒文化，更彆提技術了。
以為在那種犄角旮旯摸索出的三腳貓功夫，也能在咱們這種大廠子吃得開？
異想天開！”
地中海高主任忍不住鄙夷，他雖然不相信新部門的技術，但對於盧金寶，他同樣看不上。
如果不是廠子原先的技術骨乾們被打壓走了，就盧金寶這種三流貨色，怎麼可能混得上工程師？
還不是有個當副廠長的好姐夫，不然就這種小人，能有今天？
“盧工，那是，那些人怎麼能跟你比，咱們盧工可是有真才實學的！”
高主任心裡想的一套，嘴上說的又是另一套。
這把盧金寶給哄開心了。
他可不在乎其他人心裡怎麼想，他享受的就是那種明明心裡看不起他，但又不得不捧臭鞋的快感。
“哈哈哈哈哈~~~~”
盧金寶一手夾著煙，一邊張開嘴仰天大笑。
嘔~~
忽然，上一秒還在開懷大笑的盧金寶，下一秒就彎著腰乾嘔起來。
這把一旁的地中海高主任都看懵了。
“盧工，你沒事吧？”
高主任暗道倒黴，暗罵這個盧金寶怎麼不在彆的地方出事，偏偏要在他的麵前。
盧金寶沒有回應，隻是拚命的乾嘔著。
手裡的煙早就扔地上了，現在不斷扣著嗓子眼。
高主任見狀，皺著眉上前想要幫他拍一拍背，助其把東西嘔出來。
啪嗒！
啪嗒！
忽然兩坨東西從天而降，落在了盧金寶的背部。
下雪了？
高主任連忙朝盧金寶背部看去，待看清楚落下來的東西是什麼之後，眼裡閃過一絲嫌惡。
想要拍下去的手趕忙收了回來，再也沒伸出去過。
啪嗒！啪嗒！
仿佛下豆子一般，更多的鳥糞從天上墜了下來，其中甚至有一坨落在了他的地中海上。
高主任渾身一陣惡寒，抱著頭就往車間大門衝，也不管還在乾嘔的盧金寶了。
盧金寶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他隻是覺得口中一陣惡心，臭氣充滿了整個口腔。
嘔~~嘔~~~
忽然，他看到自己的腳邊多了一坨惡心的固液混合物。
還沒反應過來，這些混合物越來越多。
他猛然抬頭望天，結果仿佛就是在等著他抬頭一般，無數的鳥糞傾盆而下。
精準的覆蓋了他整張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