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黎昌很滿意李學文的答複。
“學文，對於新部門科長一職，廠裡決定由你來擔任。
你以後總管一切技術相關的問題，采買等工作則由汪同誌來負責，汪同誌，以後你就是新部門的副科長了。
不知道你們兩人對於廠裡的這項決議怎麼看？”
李學文微微驚訝，他沒想到廠裡竟然這麼有魄力，直接破格提拔他一個十來歲的小子當科長。
讓他當科長他自然沒有意見，而且黎昌說的很明白了，他隻要負責搞技術就行。
至於其他的瑣碎雜事，統統交給汪某人便可。
汪樹成搖搖頭，他也沒有任何意見。
兩人的職位分工明確，往後他若是晉升也不會和李學文起衝突。
“黎廠，沒有問題。”
黎昌微微一笑，“既然你們都沒問題了，那咱們接下來再聊聊待遇。
李科長，暫定17級，每月工資99元。
汪副科，定級18級，每月工資875元。”
汪樹成微微一喜，18級及以上，就是中級乾部級彆了，再努力個十年，未嘗不能到高級乾部。
另一邊，李學文目光閃爍。
他注意到自己的行政等級隻是暫定，據他所知，17級雖然比汪樹成高一級，可依舊是副科級。
唯有到了16級，才是真正的正科待遇。
黎昌看到李學文的反應，微微一笑：
“學文，本來咱們是決定給你直接定級16級的，但怕其他人不服氣，所以就退了一步，先給你定17級待遇。
等你正式開展工作，並取得一定成績後，一些有心人自然再無話說，到時候咱們再給你重新定級。”
李學文點頭表示理解。
黎昌上麵是王愛國，而王愛國隻是副部長，在他上麵還有部長，再上麵還有更高職權的人物。
黎昌說得隱晦，但李學文知道他指的那些人是誰。
自己的年紀的確容易成為被人指責的缺點，但隻要他拿出真本事，做出成績，那麼年紀就不再是問題了。
屆時王愛國就能憑借他的這份成績運作起來。
“明白，黎廠請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廠書記和大胡子王愛國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廠書記常冠霖一開始還擔心這麼做會引起李學文的逆反心理。
在他看來，李學文不過十四的年紀，遇到這樣的不公正待遇，怎麼都會有氣。
人不輕狂枉少年，人之常情嘛。
結果一切竟如王愛國所說那樣，不能光憑年紀看待李學文。
常冠霖現在對於這個新來的科長，升起了一抹興趣。
他十分想看看，這個人會給這個暮氣沉沉的廠子，帶來一番怎樣的變化！
常冠霖輕咳一聲，“你們二人初來乍到，對於咱們汽車廠肯定不熟悉。
這些天，先彆急著開展工作，以熟悉調查為主，想想從哪個方向切入問題。
當然啦，你們二人若是有任何疑問，都可以直接來我或者黎廠長的辦公室詢問，我們會為你們提供一切幫助的。”
常冠霖經驗豐富，給出了中肯的建議。
李學文和汪樹成感受到了對方的好意，同時點點頭。
“書記，我們曉得了。”
“那好，李科，汪副科，你們現在就可以先下去熟悉廠子了，梁司機會為你們提供幫助的。”
李學文和汪樹成站起身，和三位大佬致意後便退出了辦公室。
關上辦公室門。
李學文聽到一聲如釋重負的呼氣聲。
他扭頭瞟了一眼汪樹成：
“老汪，怎麼了這是？”
汪樹成白了李學文一眼，“也就是你能沉得住氣，廠長、書記，廠裡的兩個大佛坐在你麵前都能麵不改色的。”
李學文聳聳肩：“我又沒做錯什麼，有什麼可怕的，而且，兩位領導看起來都挺好相處的。”
這話汪樹成倒是讚同，他看人的本事還算準。
“嗯，汽車廠的案子鬨這麼大，上麵對於新任領導班子的人選肯定著重考量了一番。
那書記以及黎廠能在這個時候上位，要麼背景深厚，要麼就是本事過硬。”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下了樓。
來到一樓，看到和梁玉柱和幾位職工打成了一片，邊抽著煙邊吹牛侃大山。
梁玉柱站的位置，剛好能看到樓梯口。
他一眼看到了從樓上下來的兩人，於是向郭澤等人賠笑一聲，快步來到李學文二人麵前。
“李同誌，汪同誌，哦，不！現在我應該稱呼你們為李科長，汪副科了。”
職位的確定發生在辦公室裡，梁玉柱在樓下卻能得知，想來是一早就有人告訴過他了。
至於是誰，應該是大胡子無疑了。
汪樹成往兜裡掏了掏，掏出一盒牡丹出來，從中敲出一根：
“梁駕駛員，我和李科對汽車廠並不熟悉，還請勞煩你帶我們轉一轉。”
梁玉柱連忙接過煙，並無任何倨傲之色。
汪樹成和李學文將這一點收在了眼底。
“李科，汪副科，你們有什麼事就直接吩咐我好了，我對於汽車廠很熟悉的。”
梁玉柱沒抽那根煙，而是收了起來。
汪樹成看向李學文，“學李科長，咱們先去看什麼地方？”
李學文其實也沒有什麼頭緒，他想了想，隨後開口道：
“咱們先下車間看看吧，這是咱們接下來要最先解決的問題。
無論如何，得保證生產的順利進行。”
“李科，汪副科，跟我來。”
郭澤等人此時已經來到了三人的旁邊，幾人沒有多說什麼。
李學文給了他們一個眼神，示意幾人跟上。
隨後他便跟在梁玉柱的後麵，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就朝著車間的方向走去。
“梁駕駛員，咱們廠子一共有幾個車間？”
“一共7個。”
“那這七個車間，具體負責什麼？”
梁玉柱露出一抹歉意，“李科，這我不太懂，得問問車間的負責人才成。”
李學文沒再追問，術業有專攻，梁玉柱隻是開車的，不懂也正常。
他也不多問了，一會兒到了地方找相關負責人更快捷些。
幾分鐘後，眾人來到一間車間前。
“李科，這是一號車間。”
李學文抬頭看了眼，門口位置用紅漆刷著標語：
鼓足乾勁、力爭上遊。
而在標語的旁邊，則寫了個大大的繁體壹字。
“咱們進去吧。”
李學文率先邁步走進車間，其他人緊跟在他的後麵。
幾人才進車間，就被人注意到了，不多時，一個精瘦的漢子來到幾人麵前。
他目光帶著警戒，在幾人身上掃了掃去。
當看到梁玉柱身上的廠服後，他麵上的戒備之色才稍稍緩和了些。
“你們是什麼人，在工作時間來鑄造車間做什麼？”
李學文向前挪動一步：
“這位同誌你好，我是新部門的科長李學文，而我後麵那位戴著眼鏡的同誌，則是部門裡的副科長。
剩下的其他人，則是我部門裡技術骨乾。”
那精瘦男人聽到李學文的名字後，不由眼神一亮。
他瞪大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李學文的相貌。
“誒呀呀，原來是李科長，你可算來了，是你趕走了廠裡那些禍害！”
精瘦男人熱情的伸出手。
李學文隻好和對方握了握。
“同誌，還沒請教你的名字呢。”
“李科長，我是這個車間的負責人，我叫霍來福。”
“來福同誌，我想了解一下咱們車間的情況，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
霍來福很乾脆的答應了下來，他帶著李學文等人參觀了一遍鑄造車間。
末了，他微微歎氣：
“咱們車間倒是問題不大，有兩個七級工坐鎮，他們經驗豐富，有什麼問題，他們出手就能解決。
有問題的還在後麵幾個車間，這段時間，工程部那些人是忙得焦頭爛額的。”
霍來福並不知道李學文的部門具體是做什麼的，他以為是新的維修部門，負責專項機器維修的。
隻是單純向李學文發發牢騷而已。
“來福同誌，謝謝你告訴我的這些內容，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李科長你客氣，以後你在這廠子裡但凡有什麼我霍某人做的，儘管出聲。”
“哈哈，那我就先多謝來福同誌了。”
李學文帶著汪樹成幾人走出第一車間。
等出了車間門口，他們身上的燥熱感漸漸褪去。
鑄造車間有個步驟需要熔化鋼鐵，溫度能上升到一千二百攝氏度以上。
這個時候沒有控溫裝置，散熱靠得都是比較落後的方式。
再加上自動化水平有限，車間裡的生產狀況還是以密集勞動為主。
種種原因加起來，導致車間燥熱無比，哪怕現在已經是下雪的冬天了。
汪樹成吹了會冷風，感覺好了許多。
“李科，接下來咱們去第二車間？”
“不了，一個一個看太浪費時間，咱們直接去找工程部。”
李學文搖搖頭，剛才霍來福提到了工程部這幾天都在忙車間的事情。
直接從他們那裡獲得信息，可比他們盲人摸象強多了。
“梁駕駛員，你直接帶我們去工程部吧。”
梁玉柱沒二話，帶著幾人來到一棟單層建築前。
上麵有個掛牌，寫著汽車廠工程部門。
此時工程部的門緊閉著。
梁玉柱上前試著擰了擰，發現大門沒開。
“李科，工程部裡好像沒人。”
“行，既然如此，咱們也彆看了，先回咱們自己的部門吧，順便把車後麵的工具都搬走。”
李學文倒並不著急，既然沒碰到，他就打算先把跟著自己吃飯的幾人安頓好了先。
一行人先是返回那三層建築前，從卡車上將一應工具全都給搬了下來。
梁玉柱帶著他們來到相隔三層建築不遠的一單層平房前。
“李科，這裡就是咱們的部門了。”
李學文看了眼，部門的名字沒有變化，還是原來那個。
梁玉柱拿出一串鑰匙出來，交到李學文的手上。
“李科，這是這些房子的鑰匙，你收好。”
李學文點點頭。
“這裡麵，哪個是庫房，咱們先把東西安置好吧。”
梁玉柱抬手指了指最右邊的那間房子，“庫房在邊上。”
李學文從鑰匙串中找出屬於庫房的，“蔡工，這把鑰匙交給你，以後庫房由你看管。”
蔡師傅畢竟年紀大了，李學文不好給他安排爬上爬下的活，打算以後讓他坐鎮辦公室。
蔡師傅笑嗬嗬的接過鑰匙。
他早就過了愛拚的年紀，能有份輕鬆活，每個月領著一份不錯的薪水，對於他來說，可是求之不得的美事了。
蔡師傅帶著郭澤等小夥子去歸置部門的工具。
李學文、汪樹成以及梁玉柱則來到辦公室。
辦公室的布置和在廢品站的時候區彆不大，或者說，這個年代都是樸素的，辦工就是辦工。
“李科，汪副科，旁邊這兩間，是你們的。”
梁玉柱指了指右手邊。
李學文和汪樹成向他指著的位置看了過去，發現在大廳辦公室的旁邊，還有兩個小的辦公室。
這可比原先他在廢品站的時候好多了。
李學文嘴角一揚，這才有點權利的味道。
李學文來到他屬於他的那間辦公室前，打開木門，往裡看了一眼。
裡麵的裝飾要比外麵大廳的高級許多。
他連忙關了上來。
這不是在腐蝕他這個乾部嘛？
“李科長，這是廠裡大家夥的意思，你彆覺得不好意思。”
“梁駕駛員，這真的合適嘛？王領導他能同意？”
“這事兒我跟領導彙報過，他說既然是民心所向，那就沒有問題。”
李學文鬆了口氣，“那就好，梁駕駛員，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對了，他們怎麼弄了這麼久都沒回來，梁駕駛員，能麻煩你去看一下嗎？”
“好的，李科，我這就過去看看。”
梁玉柱快步走出大廳辦公區域，向庫房那邊走去。
李學文收回目光，汪樹成則靠了上來。
“學文，怎麼樣，你覺得梁玉柱這個人可不可靠？
他能直接和王副部長對話，王副部長派他來，未必沒有當眼線的意思。”
李學文點點頭，“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剛才你給他遞煙的時候，我特意觀察過他的神情。
他對我們是帶著敬的，想來他隻是王副部長派給咱們的幫手，一個中間人，可以讓我們在必要的時候，通過他直接對話王副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