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汪你沒有事情，那你便自個兒回去吧。”
李學文推著自行車，朝家門方向走去。
“那咱倆明天見，我估摸著最遲後天，關於咱們的調任通知便會下來了。
所以咱們明天回站裡就可以準備交接的工作了。”
頓了頓，他忽的笑了一下。
“你就算了，一整個部門都要被挖走，也沒啥需要準備的了。”
“哈哈哈！”
李學文笑了笑他，隨後揮手告彆。
……
第二天。
廢品站。
等李學文來到辦公室的時候，職工們已經開始做事了。
隻是因為本來就無事可做，所以他們的行為就顯得有些滑稽了。
李學文將八個下屬職工召回辦公室。
“張哥，組長今天一大早就把咱們聚在一起，你覺得是好事情，還是壞事？”
莫小山心中忐忑，不安地問向旁邊的張自力。
張自力神情凝重：
“不好說，但我覺得多半是好事情吧，畢竟組長這幾天看起來挺開心的。”
莫小山趕忙點頭：
“我想也該是好事情，咱們這些天工作態度這麼積極認真，想必組長都看在了眼裡。”
二人的交談聲不大不小，正好讓其他幾名職工聽到了。
幾位年紀大的正式工顯得很沉著，沒有參與到這個話題中。
經過這些天的思考和觀察，他們心裡都有底氣了。
他們自信，就算組長真要把人弄走，那也是從先從學徒工開始。
“師傅，咱們今天要聊什麼？”
郭澤率先開口，問出了眾人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
李學文笑了笑：“主要是和大家分享一個好消息。”
底下的職工紛紛鬆了一口氣，眼神浮現期待之色。
“那我就不繞彎子直接說了，以後你們就不用在廢品站乾了！”
哄！！
八名職工睜大了眼睛，反響很是激烈。
張自力不敢置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內容，他本來以為最多砍掉一半的人，結果組長竟然心狠到撤銷整個部門！
這哪裡算是好消息，根本就是噩耗啊！
莫小山被嚇得差點流出了眼淚，他就指著這個工作名額翻身了。
原先他在廢品站收廢品的時候，家裡人很不待見他。
後來他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新部門的學徒工，工資的提升，讓家裡人對他改了觀。
可現在組長竟說讓他們以後都彆在廢品站乾的話，這如何讓他不驚？
好不容易在家裡人麵前建立起來的自信以及尊重，結果一朝就要回到了解放前？
本來還有幾分底氣的幾名老師傅，現在都慌了神。
郭澤同樣不解的看向李學文，他覺得師傅應該還有話沒說才對。
“李組長，以後咱們不用在廢品站乾，那咱們能去哪？”
蔡師傅開口問道。
就在剛剛，他甚至有過那麼一絲懷疑：
以為是廢品站的財務出了問題，所以站長聯合組長選拔出高工資的職工，然後把幾人弄走，就能節省一大筆費用。
可他轉念一想，以這兩人的心性，是斷然做不出這種損招的。
於是他乾脆直接問了，省得猜來猜去。
“汽車廠，咱們以後去汽車廠乾，工業部的領導有意把咱們調到那邊去。”
什麼！
眾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從廢品站到汽車廠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他們需要時間消化。
幾人在大腦宕機了幾秒鐘後，猛然爆發出比剛才還熱烈的回應。
“組長，怎麼回事，咱們真的要去汽車廠了？”
張自力興衝衝的問道。
“我騙你有好處？你要是不願意的話，便留下來吧。
不過你要留下來，可沒有現在的待遇了，隻能做原先在廢品站的工作了。”
“不不不！組長，你誤會我了，我肯定唯組長你馬首是瞻！
組長你去汽車廠，我肯定要過去幫你把路趟平。”
張自力瘋狂搖頭，並狠狠的表了一番忠誠。
李學文搖頭失笑，這個張哥
他目光掃向其他人，“你們誰還有問題，或者說誰不願意跟著我一塊去汽車廠的，都可以直接說出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也不傻，都看得出來，這一次調任汽車廠，是一個重要的機會！
“組組長！我有個問題想問！”
莫小山忽然舉起手。
李學文點點頭，示意他直接說。
“組長，我想問的是，咱們如果去了汽車廠，那咱們的待遇能和工廠的工人一樣麼，能不能享受到那些福利配套？”
莫小山滿懷期待的看著李學文。
他這個問題頓時牽引了其他人的心神，莫小山這個問題是個好問題！
“你們放心吧，去了汽車廠，你們就是那裡的一員了。
檔案會跟著發生變動，那些福利配套，你們都是能享受到的。
不過像具體有沒有房子分這樣的問題，還需要咱們到了那裡才能知道了。”
李學文的肯定，一下子讓這些職工們都激動壞了！
“我早就聽說聽說那些大廠子的工人福利好，夏天有避暑白糖、茶葉，冬天有煤火費！”
一向沉默寡言的趙軍此時臉上滿是向往之情。
“這都是基礎的，最重要的是大廠子，有子弟學校，咱們的孩子可以在裡麵可以得到良好的教育！”
包德祿這些稍微上了年紀的職工看得和幾名小年輕不同。
張自力聽到這很是欣喜，他的孩子就快到了上學的年紀。
如果能去子弟學校，那自然是極好的。
大廠子的醫療和教育條件要比外麵好上許多。
李學文心裡也有些向往，等去了汽車廠後，他就可以把弟弟妹妹轉到廠裡的子弟學校中。
有著廠子的安保，弟弟妹妹的安全無疑能得到極大的保障。
辦公室中，九個人都對此次調任充滿了期待。
“組長，咱們啥時候去汽車廠？”
“等通知，但我估摸著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你們彆光樂嗬，都檢查檢查自己手裡有沒有什麼工作需要和廢品站那邊交割一下。”
幾人紛紛重視起來，他們現在的心早就飛到汽車廠那邊了。
可不想還留下尾巴，彆到時候其他人都去享受了，自己還得留下來苦哈哈解決。
“好了，要是沒有其他的問題的話，就先到這兒了，大夥去忙其他的事情吧。”
李學文拍了拍手，示意短會結束。
職工們紛紛下去查看自己手裡還有沒有需要交割的工作。
“組長，咱們那些工具怎麼辦？其中有不少都是通過廢品站的名義買入的。”
沒多久，蔡師傅拿著一本賬冊來到李學文麵前詢問。
李學文思考了兩秒，隨後說道：
“蔡工，這樣，你先把賬冊放我這裡，我一會兒找汪站長聊聊。”
“哦，對了，組長，還有咱們這段時間的營收記錄，這應該也是需要和廢品站核對的吧？”
蔡工又接著拿來一摞賬冊。
李學文讓他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等職工們把要處理的問題都呈交上來後，李學文一股腦的將東西搬到了汪樹成的辦公室。
咚！
賬冊放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悶響。
正在埋頭寫文件的汪樹成被嚇了一跳，抬眼一看發現是李學文。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鏡，然後看向桌麵上的本子問：
“這是什麼？”
“一些需要核對的數字，站長你過目一下。”
這種細碎繁瑣的工作，自然是交給汪樹成來做了。
汪樹成翻開其中一頁，上麵記錄的彙款記錄正好是最近幾天的。
“這麼多？”
他連續翻了翻，語氣驚訝。
“啊，最近幾天也不知道他們怎麼了，工作熱情空前高漲。
五天時間把原來半個月的活兒都給乾完了。”
汪樹成麵色發木，隔了幾秒才感慨一聲。
“牛！”
“站長，你知道物資局會派誰來頂替你嗎？”
李學文和忽然問道。
汪樹成麵色一沉：
“唉，不是個善茬子，聽我師傅說是來撈油水的，咱們廢品站可比其他縣發展得好。”
這段時間，汪樹成可沒少把新部門的營收投入到廢品站的改造建設當中。
雖說追求更高的職權，是他的人生目標。
可現在要把自己苦心經營好的地方拱手送給一個擺明著要來撈油水的，他多少有些不甘。
“學文，彆的不說，咱們可是弄了不少糧食回站裡的，我就擔心那新來的會對這些糧食動不該有的心思。”
李學文坐了下來，想了想，隨後開口道：
“老汪，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們走了，原先的職工們咱們也照顧不到了。
與其擔心新站長會貪墨糧食，咱們不如直接把糧食和肉當成年禮，直接發到職工們手上。
多少算是給職工們的補償了。”
汪樹成很是讚成。
“這個主意好，既補償了職工們，也不給那新站長留機會！
既然糧食都動了，其他一些東西，咱們也彆給他留了！
學文，你不是喜歡那些老物件嗎”
二人湊到一塊，低聲交流了起來。
不多時，二人紛紛笑了，給對方豎起了大拇指。
密談結束，李學文站起身：
“站長，這核對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還要回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李學文不等汪樹成是否答應下來，便一溜煙跑出了辦公室。
等他關上辦公室的大門，便聽到了來自汪樹成抓狂的喊聲。
嚇得李學文又小跑著遠離了幾步。
…………
王愛國沒讓李學文和汪樹成兩人多等。
在那晚之後的第三天，物資局派人來接管廢品站。
汪樹成頂著密布血絲的眼睛和對方帶來的新任站長完成了交割工作。
新任站長在清點物品的時候，略微有些疑惑：
“汪站，咱們廢品站最近半個月收上來的廢品似乎有些少了，還有咱們的庫存東西好像也不太多？”
“葉站，這會兒過冬了嘛，居民不愛折騰，所以東西就少了。
至於庫存，我們前段時間才運走部分到物資局，同時燒了一批，所以看著有些少了。”
“燒了？”
新任站長有些疑惑。
“葉站，你看這裡，咱們運走了什麼，燒了什麼，上麵都有寫。”
汪樹成將其中一個本子拿出來，交給對方。
新任站長掃了兩眼，點了點頭。
“嗯，用一些廢舊的木材充當燃料，的確是個省煤炭的好法子。”
新任站長挑不出任何毛病來，他雙手將本子合上，
“汪站，咱們去看看幾個倉庫吧。”
汪樹成自無不可，陪著對方將整個廢品站的幾個庫房看了一遍。
二人來到其中一間庫房裡。
“汪站，這庫房原先是做什麼用的，怎麼東西這麼少？”
“葉站，你有所不知，這裡原先是設備定製改造部儲存工具的地方。”
“那工具呢，一個部門不會就這麼些吧？”
新任站長疑惑道。
“其他的工具，都是新部門的，所以他們帶走了。”
“新部門原先不屬於廢品站嗎，那怎麼就成了他們的東西，這可不行呐。”
新任站長搖著頭。
“葉站，那是工業部給新部門發放的，他們要帶走，我可攔不住。”
聽到汪樹成的解釋，新任站長雖然心中不喜，可也沒再追究。
事情牽扯到工業部，他可沒資格插手。
帶著鬱悶，新任站長和汪樹成來到下一個庫房，存放糧食的糧倉。
當看到糧倉裡空空如也時，新任站長再也忍不住了，他質問道：
“汪站，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大的一個庫房，連一粒米都看不到？”
汪樹成當即以退為進，臉上做出苦色：
“葉站，你得理解，現在都快月底了，糧食局發放的糧食早就讓職工們吃完了。
等下一個月，糧站就能充盈起來了。”
新任站長手一抖，就糧食局的供量，怎麼可能充盈整個庫房？
“不是，汪站長，你平時作為站長，難道忍心看著職工們餓著肚子上班？”
汪樹成演技上線，眼角擠出兩滴淚水：
“我也不想，可我能力不足啊，我心裡也痛，葉站，希望你能改變這一局麵，讓職工們吃個飽飯。”
新任站長直接噎住了。
他就是來撈東西的，想讓他往裡倒貼，怎麼可能？
他訕訕一笑。
“汪站，你這麼優秀都做不到，我恐怕也很難辦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