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秦牧的貪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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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之上,一片狼藉。

先前那株遮天蔽日的柳樹妖魔,已被文樞護法張良以煌煌神威徹底淨化,連一絲存在的痕跡都未曾留下。

然而,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淡淡硫磺味,以及地麵上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痕與坑洞,還有那些散落在各處,屬於墨家弟子的殘破機關與冰冷的屍體,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神鬼大戰的慘烈。

幸存的墨家弟子們,包括高漸離、雪女、大鐵錘等統領,此刻皆是神情複雜地看著那道青衫身影。

張良,這位昔日的小聖賢莊三當家,如今的太一門文樞護法,他的力量,他的身份,都給在場所有人帶來了難以言喻的衝擊與震撼。

尤其是墨家巨子燕丹。

他站在那龐大卻略顯破損的青龍機關獸頭部,玄鐵麵具下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代表著墨家最高技藝,耗費了數代心血的機關青龍,在麵對那真正的鬼蜮妖邪之時,顯得如此力不從心。

而儒家的張良,僅僅是接受了那位大秦天師的敕封,便擁有了如此毀天滅地的神威。

這個時代,真的變了。

機關術在這神鬼之力麵前,還有未來嗎?

燕丹的心中,產生了動搖。

他看著張良緩緩收斂周身神光,那浩瀚磅礴的神聖氣息漸漸隱去,又恢複了往日那溫文爾雅,仿佛剛才那滅殺千年妖魔的存在,並非是他。

此刻,麵對張良提出的,羅天大醮之事,墨家如何看……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道。

“子房先生……”

“小聖賢莊如今,也已歸順大秦了嗎?”

這個問題,問得突兀,卻又仿佛理所當然。

在這個力量體係被徹底顛覆的時代,個人的選擇,門派的立場,都顯得如此脆弱。

張良聞言,搖了搖頭道。

“並未歸順。”

“隻是……”

他頓了頓,最終還是將實情說了出來。

“不瞞巨子,我與顏路師兄,受天師敕封,成為太一門護法神一事,已讓我儒家內部生出了不小的波瀾。”

“尤其是大師兄伏念……”

提及伏念,張良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擔憂之色。

“大師兄他對於儒家傳承看得極重。”

“他認為我與顏路師兄此舉,無異於將儒家置於太一門之下,有辱聖賢門楣。”

“他已放出話來,要在羅天大醮之上,親自向天師質問!”

質問天師秦牧?!

燕丹聞言,瞳孔驟然一縮!

若是今日之前,燕丹覺得,質問質問秦牧,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今日後……

燕丹捫心自問,要是親自見到秦牧,他還有那屬於墨家巨子的自持麼?

答案是肯定的。

沒有了!

在物質組成的世界上,力量,始終是決定一切的基石。

墨家的兼愛非攻,也是因為,墨家足夠強大。

因此,對於伏念的這個決定,他感覺很震驚,甚至代入一下,如果身為墨家巨子的他,在羅天大醮上公然質問秦牧會如何……

就算秦牧心胸再廣闊……

也會給墨家招來覆滅之禍!

以此推論,伏念的這個舉動,無疑是在為小聖賢莊,甚至是儒家道統招來滅頂之災!

“伏念先生,糊塗啊!”

燕丹忍不住失聲道。

張良苦笑一聲,神色間充滿了無奈道。

“大師兄性情剛直,認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我與顏路師兄如今身份尷尬,縱有千言萬語,也難以勸說。”

“這,也正是在下今日前來墨家機關城的真正原因。”

“巨子與大師兄也算舊識,且同為百家中,某一道統之主,地位相當。”

“子房懇請巨子,能在羅天大醮之前,看在往日情分上,亦看在天下大局的份上,勸說大師兄一二。”

“務必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衝撞了天師大人。”

“我?”

燕丹啞然失笑,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周圍這滿目瘡痍的戰場,以及那些尚在喘息的墨家弟子,反問道。

“子房先生未免也太看得起我燕丹了。”

“你與顏路先生同為儒家三聖,尚且勸不動伏念先生,我這個外人,又有何麵子,能讓他回心轉意?”

“況且……”

“子房你為何不親自去勸說?”

張良搖了搖頭,聲音低沉了幾分道。

“巨子有所不知。”

“正因我與顏路師兄如今的身份,大師兄才更聽不進我等的勸說。”

“在他看來,我二人已是‘背棄’了儒家門楣,所言所行,皆是為了太一門,為了那位天師。”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外人的話,有時候,才更有用。”

張良的目光真誠而懇切,他看著燕丹,一字一句地說道。

“巨子素有威望,行事沉穩,顧全大局,若能由巨子出麵,曉以利害,或許……”

“能讓大師兄懸崖勒馬。”

“這不僅是為了小聖賢莊,或者儒家,更是為了即將到來的羅天大醮,為了整個人道的未來。”

“道庭的建立,事關每一個人。”

“巨子今日遭逢的鬼災,未來會遍布天下,巨子想想,今日巨子窮墨家之力,都鬥不過這初生的凶戾鬼物。”

“何況天下庶民乎?”

這番話落下,燕丹沉默了。

舉墨家之力,都鬥不過初生的凶戾鬼物,更逞論,普通庶民……

凡人在這種凶戾鬼蜮前,根本沒有抵抗能力!

站在這個角度想。

那位天師,於鹹陽舉行羅天大醮,當真是心為天下……

這般想著,他頓時感覺內心複雜無比。

半晌之後。

燕丹終長歎一聲,點頭道。

“好。”

“伏念先生那裡,我會儘力去說。”

“多謝巨子!”

張良聞言,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再次朝著燕丹深深一揖。

“那,子房便不多做打擾了。”

“墨家此番損失慘重,還需好生休養。”

“告辭。”

說完,張良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飄然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山林之間。

燕丹站在原地,目送著張良離去,久久不語。

隨後,他下令眾人回返機關城。

時間彈指,轉瞬間夜色便如墨。

鹹陽。

天師府內,一盞孤燈如豆,映照著靜室中央盤膝而坐的身影。

秦牧雙目緊閉,心神沉入丹田氣海之中。

那裡,一枚滴溜溜旋轉,散發著溫潤光澤的金丹,正緩緩懸浮。

而在金丹之上,正懸浮著那枚象征著他正六品仙官位格,由國運敕封而成的紫金色神印。

大秦司命玉府少卿五雷伏魔使同知雷霆都司事之印。

其上雷霆符文與司命星圖流轉不定,散發著煌煌天威。

與之前不同的是。

此刻的金丹與神印周圍,赫然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幾乎透明的、卻又散發著無儘祥和與安寧氣息的虛幻宮殿輪廓。

這宮殿虛影,並非實質,乃是由無數細微到極致的光點彙聚而成,如同星辰點綴夜空,勾勒出飛簷鬥拱,瓊樓玉宇之形。

這,便是他冒險施展轉運符,從大秦上千文武百官身上,“借”來的福運所凝聚而成的,福運天宮虛影。

秦牧內視著這初具雛形的“天宮”,感受著那原本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斷侵蝕他自身,幾乎要將他拖垮的六品仙職“位格反噬”之力,被這虛幻的宮殿虛影抵擋。

他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滿意的笑意。

成了!

這轉運符,果然沒讓道爺我失望!

秦牧心中暗喜。

僅僅是一日之間,從那千餘名大秦官員身上彙聚而來的,那一絲絲微不足道的福運,竟然真的凝聚成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存在。

這“福運天宮”雖隻是虛影,卻仿佛擁有著某種至高的防禦力,將那恐怖的位格反噬之力牢牢地擋在了金丹與神印之外,再也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困擾他數日的危機,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解除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原本背負著萬斤巨石,隨時可能被壓垮,卻突然有人幫你將巨石挪開,卸下了所有重擔一般。

前所未有的輕鬆與舒暢感,充斥著他的四肢百骸。

秦牧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那因為反噬而略顯晦暗的金丹,此刻也在這福運天宮虛影的滋養下,重新變得圓潤光澤,甚至隱隱有了一絲精進的跡象。

“嘖嘖嘖……”

秦牧忍不住咂了咂嘴,心中一個更加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如同野草般不可抑製地滋生出來。

僅僅是千餘名官員的福運,便能構建出如此穩固的天宮虛影,徹底扛住了六品仙職的反噬……

那倘若道爺我讓這大秦上下,從王公貴族到販夫走卒,數以千萬計的每一個人,都心甘情願,或者‘被’心甘情願地拿著我的轉運符……

那彙聚而來的福運,又該是何等的磅礴浩瀚?!

豈不是一步登天!

那畫麵太美,太誘人!

試想一下,億萬萬縷福運彙聚而來,直接將這虛幻的天宮凝為實質,甚至構建出傳說中的三十三重天闕!

到那時,彆說區區六品仙職的反噬,就算是直接給自家封個肉身成神,當個天帝恐怕都行。

這念頭如同燎原之火,瞬間點燃了秦牧心中潛藏的野望!

想到這裡,秦牧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狂熱席卷了他的全身。

然而……

就在這野心膨脹到極致的瞬間,秦牧猛地打了個寒顫,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眼神中的狂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憚與後怕。

差點就著了道了!

秦牧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彙聚萬民福運,聽上去確實誘人無比,一步登天。

但,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轉運符,借來的福運,終究不是他自己的!

太一門的秘典之中,關於轉運符的記載,可不僅僅隻有其神妙之處,更有其恐怖的反噬後果。

借運,便要還運!

而且是連本帶利!

倘若在大醮功成之後,他無法積累足夠的功德福運,及時將從百官身上借來的這千絲萬縷福運悉數歸還。

那麼……

他好不容易凝聚出來的這“福運天宮虛影”,頃刻之間便會煙消雲散,到那時,失去庇護的他,將再次直麵那正六品仙職恐怖的位格反噬之力。

僅僅是這麼點福運,借了沒來得及還,就要被反噬。

要是真借個萬民福運,他當場就得被天道劈個九十九道天雷。

九十九道天雷之下,彆說天師,就是正神,也要被打得神魂俱滅,真靈潰散,永世不得超生。

因為。

福運本質就是借貸,借來的添利息還出去,借來的福運,就算是封成天帝,等到要還的時候,你也是還不上的,還不上就是涼涼。

秦牧連忙將內心中升起的貪念掐滅,自言自語道。

“這福運雖好,但玩不起啊!”

“還是老老實實,先借百官這點福運頂一頂,撐過羅天大醮再說。”

“待道爺我成了真正的道門祖庭之主,聚攏人道氣運,自有無量功德加身,到時候再還這點福運,輕輕鬆鬆!”

他拍了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道爺我道心穩固,及時懸崖勒馬。

否則,一時貪念起,恐怕真要萬劫不複了。

這修行的路上,誘惑無處不在啊!

差點就著了道!

入了魔!

就在秦牧安坐天師府,思量著羅天大醮與福運反噬之事時。

鹹陽城外,官道儘頭。

數道身影正縱馬疾馳,為首之人,一襲標誌性的黑色勁裝,銀白色的長發在夜風中微微飄動,眼神冷冽如寒潭深淵,手中那柄造型凶戾的鯊齒劍,即便在鞘中,也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正是流沙之主,衛莊!

他身後,赤練、白鳳等人亦是緊隨其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長途跋涉後的風塵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他們自接到白鳳傳回的關於渭水之戰的驚人情報後,便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鹹陽。

神鬼之力現世,天師敕令天將……

這一切,都預示著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即將在這座帝國的權力中心徹底爆發。

流沙,絕不能置身事外!

然而,當他們終於抵達鹹陽城外,翻過最後一道山嶺,看清眼前的景象時。

饒是以衛莊的心性,也不由得瞳孔驟然一縮。

夜色沉沉,繁星隱匿。

但在那巍峨的鹹陽城牆之外,廣袤的原野之上。

一片連綿不絕,望不到儘頭的巨大軍營,如同太古凶獸般匍匐在大地之上,軍營之中,旌旗如林,密密麻麻,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發出沉悶的呼嘯。

營帳鱗次櫛比,排列森嚴,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邊際。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無數燃燒的火把!

成千上萬!

密密麻麻的火把,如同倒懸於大地之上的繁星,又似一片燃燒的烈焰之海。

將整個軍營照耀得如同白晝,火光衝天,映紅了半邊夜空,散發出令人窒息的鐵血煞氣與磅礴威壓。

這股威壓是如此的純粹,如此的龐大,甚至蓋過了夜色的陰冷,直衝雲霄。

“嘶……”

赤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妖嬈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驚駭之色。

白鳳那總是帶著幾分慵懶的俊美臉龐,此刻也變得無比凝重,他輕輕拍打著翅膀,懸浮於半空,銳利的鷹眸掃視著下方那如同鋼鐵長城般的軍營,眉頭緊鎖。

數量如此之多的大秦精銳,以逼他們還要快的速度趕到了鹹陽。

嬴政這是心如堅鐵了。

要是陰陽家趕來,恐怕就是一場堪比昔日秦滅六國的大戰。

衛莊沒有說話,但那握著鯊齒劍柄的手,卻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緊。

天下劇變在即!

他,要占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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