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劍氣如雨而落。
煌煌旭日攜帶著鎮壓萬古的神威硬壓青銅巨門。
東皇太一這位剛剛證得冥府果位。
本該意氣風發的太陰魔君。
此刻卻顯出了疲態。
他立於鬼門關之上。
一麵要催動鬼門關的幽冥之力去抵擋那輪不斷降下的旭日。
一麵要阻止那如雨而降的劍光。
最讓他感到憋屈的是。
他證的是冥府果位。
身為陰世果位者。
在人間現世。
力量受到了極大的壓製。
果位隻能能發揮出七八成還是借了如今極東被他弄出的鬼蜮氛圍。
反觀秦牧。
執掌人道權柄。
在人間便是主場。
此消彼長之下。
沒過多久。
東皇太一竟是被秦牧壓製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啊！”
又是一片淒厲的慘叫。
十幾名陰陽家弟子被崩碎的金色劍氣所斬。
當場形神俱滅。
就連星魂。
這位第三境神通的強者，如今也不止是斷了右臂。
可能。
天師大人比較記仇。
特彆多賞了他幾道劍氣。
讓他在亡命奔逃中還斷了兩條腿。
若非神通境後可馮虛禦風。
他此刻都不用逃了。
星魂眼中流露著恐懼。
他恨不得自己能夠飛的在快一點。
能夠逃離戰場。
而在另一邊的戰場上。
高天原諸神也追著陰陽家弟子和鬼潮大軍瘋狂砍殺泄憤。
每時每刻。
都有大量鬼潮大軍被破滅。
感覺心力交瘁的東皇太一眼眸閃過一絲狠戾。
他本來還想著。
將這百萬鬼潮大軍留給這些弟子驅使。
讓他們憑借這股力量。
繼續去布局。
為他日後卷土重來布下後手。
但如今看來。
不行了！
秦牧如此不要麵皮的出手。
加上那群螻蟻野神。
再不下決斷。
他鬼潮保不住，弟子也保不住！
既然如此。
那就乾脆舍了鬼潮！
隻送一部分陰陽家弟子離開極東。
一念及此。
東皇太一麵色陰沉的開口道。
“秦牧。”
“這是你逼本座的！”
“就讓大秦的千萬生靈。”
“來為本座的鬼潮陪葬吧！”
聞言。
秦牧眉頭微挑。
心中閃過一絲警惕。
但手上的動作卻是沒有絲毫停頓。
管你有什麼後手。
道爺我先出劍了再說。
就在他欲再斬出一輪劍光之時。
東皇太一抬手。
正掩護著陰陽家弟子們逃跑的百萬鬼潮全部停下了腳步。
下一瞬。
百萬怨魂齊齊抬頭，望向了天穹上那扇洞開的青銅鬼門。
“嗷——”
淒厲的尖嘯聲自百萬鬼潮中爆發。
緊接著。
在高天原諸神驚駭的目光中。
百萬怨魂如同蠟燭般。
瞬間燃燒了起來。
一道道漆黑的魂魄洪流。
衝天而起。
如同一條倒懸天際的黑色長河。
儘數湧入了那扇巨大的青銅鬼門之中。
轟隆隆——
鬼門關在這一刻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可怖轟鳴聲。
幽冥鬼氣不再湧出。
但。
一道比幽冥鬼氣更加可怖的氣息。
自鬼門關中浮現。
秦牧臉色一變。
他能感覺到。
如今從這鬼門關中浮現的氣息。
其位格。
完全不亞於自己所驅使的煌煌旭日之力。
此前。
他能壓製東皇太一。
全是因為。
幽冥鬼氣的位格並不高。
所以他才能輕鬆出劍。
現在。
這東西……
看來東皇太一是要和他拚命了。
念頭微轉。
秦牧一步踏出。
整個人立於煌煌大日的最頂端。
身上的黑底金紋法衣獵獵作響。
雙眸中金光璀璨。
既然對方已經掀開了最後的底牌。
那他。
奉陪到底！
來吧！
東皇太一感受著從青銅巨門後湧現的氣息。
他心痛不已。
太陰魔氣。
這是他證得冥府果位後。
位格顯化之力。
本來是隻能與陰世用出。
但。
他獻祭了此前所煉製的百萬鬼軍後。
便能借鬼門關。
將這太陰魔氣勾連而出。
引來人間。
旋即。
就在秦牧已經做好準備。
打算血拚一場時。
東皇太一接下來的舉動。
卻讓他錯愕無比。
東皇太一並沒有和他想象般的引出陰世力量和他血戰。
反而。
低下了頭。
看向了那些高天原諸神。
冷聲道。
“一群卑賤的螻蟻。”
“也敢追殺本座的弟子。”
“受死吧！”
話音未落。
立於鬼門關上的東皇太一抬手一指。
太陰魔氣墜落人間！
一道橫貫天地的黑色瀑布朝著平安京轟然墜落。
整個極東之地。
都被那從天而降的無儘黑暗所籠罩。
秦牧目瞪口呆。
不是。
你用大招清小怪？！
平靜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
“來日再會了。”
“秦天師。”
話音未落。
東皇太一的身影飛向青銅鬼門。
前後獻祭了所有資糧。
強行將這太陰魔氣接引到現世後。
他再也無法立足人間。
隻能被陰世牽引。
墜入冥府。
秦牧看著那緩緩消失的鬼門關。
隻覺得無語。
不是。
這就跑了？！
不過。
他沒有出手阻止。
一來。
陰世接引之力乃是天地法則的體現。
以他現在的力量。
強行阻止。
是辦不到的。
那是在與整個天地做對。
二來。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橫貫天幕的魔氣。
才是真正的心頭大患。
雖然。
他不知道這玩意具體是什麼東西，但是他能夠感受到這玩意的霸道。
這玩意恐怕和他此刻駕馭的旭日一樣。
是東皇太一位格的顯化之物。
如今。
東皇太一墜入陰世。
等同於是將這股力量引爆在了人間。
其所造成的後果是毀滅性的。
不止這極東之地要徹底遭殃。
若是處理不好。
這玩意恐怕還會一路蔓延。
侵入大秦的疆域。
到那時才是真正的生靈塗炭。
秦牧看了一眼下方那被無儘的黑暗徹底吞噬的平安京。
他現在。
要麼立刻準備處理這玩意稍後會造成的後果。
要麼。
試著去追殺一下陰陽家弟子。
斷東皇太一所有對現世的觸手。
但是。
東皇太一墜落陰世前最後推了一把星魂等人。
要找到這幾人。
需要花費的時間不會少。
一旦耽誤處置這玩意的時間。
大秦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念頭一轉。
秦牧果斷轉身化為金色流光朝著極東之外的方向而去。
相比於幾個陰陽家的人。
大秦子民。
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
是人道之基！
順便。
他在路過玉藻前身邊的時候，直接將對方抄了起來帶走。
金光閃爍。
當秦牧再次停下身形時。
已經來到了極東島嶼最東邊邊緣。
他回過頭。
望向了身後那片曾經繁華的土地。
此刻。
入目所及處皆是末日之景。
東皇太一位格所顯化的魔氣以平安京為中心。
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向著四麵八方擴散。
所有的一切都無法阻擋它的腳步。
高聳的山川，奔騰的河流。
在接觸到那太陰魔氣的瞬間便化作了虛無。
大地在崩裂。
山川在溶解。
至於那些高天原諸神。
在東皇太一引動那恐怖的魔氣落下後。
便直接消逝了。
玉藻前呆呆愣愣地看著眼前這片家鄉覆滅的景象。
她眼中一片空洞，沒有絲毫神采。
隻是喃喃自語。
“家……”
“援軍……不是來了麼？”
“為什麼……”
“會變成這個樣子。”
“極東……還是滅亡了。”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迷茫與絕望。
明明東皇太一已經被擊退。
明明神威煌煌的大秦天師已經君臨於此。
為什麼。
最終的結局卻還是覆滅。
秦牧卻沒空去理會她那已經瀕臨崩潰的心情。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遠方。
伴隨著極東之地大片大片陸地的崩潰與溶解。
環繞著這片島嶼的無儘大海。
開始劇烈地掀動了起來。
轟——隆——
一道道高達百丈，千丈的滔天巨浪掀起。
一旦讓這蘊含著恐怖魔氣的滔天海嘯湧向大秦。
屆時。
便是天災。
大秦沿海的膠東，琅琊，會稽等數個州郡。
無數黎民百姓將遭受滅頂之重創。
絕不能讓此劫發生。
而若要避免此劫……
唯有硬扛！
秦牧緩緩閉上了眼睛。
下一瞬。
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浩瀚的氣運之力自他的身上衝天而起。
那是人道的氣運。
隨後。
天師大印從秦牧袖袍衝飛出。
大秦的國運。
開始浮現。
在這兩道氣運的加持下。
秦牧身上的氣勢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攀升。
旭日浮現於天穹。
光芒越來越熾烈耀目。
宛如真正的太陽！
在太陰魔氣徹底崩碎整個極東島嶼，卷起了足以淹沒一切的滔天駭浪時。
秦牧睜開了他的眼睛。
口中吐出威嚴而又宏大的敕令之聲。
“敕。”
“天地歸位，陰陽複序！”
“四海平波，水患止息！”
話音落下的瞬間。
那輪已經熾烈到極致的煌煌大日在這一刻轟然解體。
化作無窮金光。
朝著那已經掀起了萬丈狂瀾，裹挾著太陰魔氣的滅世海嘯傾瀉而下。
轟——
金光與黑浪在這一刻悍然相撞。
金光所過之處。
太陰魔氣再不得往前。
那翻湧的滔天巨浪也被金色光輝橫攔於天際。
任憑它如何咆哮都無法寸進分毫。
整個海麵。
都被無窮無儘的金色光輝強行封鎮。
玉藻前在秦牧護身後呆呆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個男人正以一人之力獨抗天災。
仿佛隻要有他在。
天就塌不下來。
這一刻。
她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羨慕。
那是對大秦子民的羨慕。
有這樣一位神明般的天師鎮守國門。
何其幸哉。
無論是怎樣的妖魔鬼怪。
天災人禍。
她相信。
隻要有這位天師在。
大秦永遠都不會被擊垮。
可……
自己的家呢。
她的家鄉已經徹底沒了。
在那恐怖的魔氣下化作了一片虛無。
所有人都死了。
隻剩她一個。
巨大的悲痛與強烈的羨慕。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在她的胸中碰撞。
最終。
儘數化作了決堤的淚水。
“嗚……嗚嗚……”
玉藻前再也抑製不住的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既是在為大秦有秦牧這樣的守護神而感到由衷的羨慕。
也是在為自己那再也回不去的家鄉而慟哭。
秦牧沒有回頭。
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眼前這場消磨戰上。
太陰魔氣雖然因為鬼門關的關閉成了無源之水。
但其本質。
終究是與他蕩魔天君位格同等級彆的力量。
想要將其徹底磨滅並非易事。
金色的光輝如同瀑雨。
源源不斷地從天穹之上灑落。
被金光覆蓋的海嘯。
如同被煮沸的開水一般劇烈地翻騰著。
黑色的魔氣與金色的神光。
在海麵上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區域。
兩者之間。
是一條不斷蒸騰著黑白二色霧氣的交界線。
那霧氣是魔氣被淨化時所產生的餘燼。
秦牧麵色沉靜如水。
體內的法力與神力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被瘋狂消耗。
駕馭如此浩瀚的人道氣運與國運。
對他而言。
負擔無比巨大。
他額頭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臉色開始變得有些蒼白。
但他眼中神光沒有絲毫動搖。
他不能退。
身後。
便是大秦萬裡海疆。
是無數大秦的黎民百姓。
他退一步。
便是血流漂杵，伏屍百萬。
時間。
在這場無聲的角力中流逝。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直至天色入夜又再大放光明。
一直不眠不休的秦牧終於將海域上的黑色魔氣磨滅的稀薄了起來。
海浪也有了平息的預兆。
玉藻前的哭聲早已停歇。
她靜靜地跪坐在秦牧身後。
看著眼前的巍峨身影。
眼神從最初的絕望和悲痛，漸漸變成了敬畏和崇拜。
乃至於一絲……
依賴。
終於。
當太陽再度西沉。
最後一縷太陰魔氣在無窮金光的消磨下徹底煙消雲散。
失去了魔氣的支撐。
那本就已經平息了許多的海嘯浪濤。
也終於平靜。
呼——
秦牧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緩緩散去法力。
天師大印重新落回他的袖袍中。
一場天災。
終是被他成功化解。
不過。
看著眼前這片恢複平靜的海域。
他眼神中卻沒有絲毫放鬆。
此地魔氣雖然已經被儘數磨滅。
但畢竟曾被東皇太一那等位格的恐怖魔氣所侵染。
這片海域在未來千年內。
恐怕都會成為滋生妖邪禍患的溫床。
必須想個辦法徹底隔絕此地。
念頭一轉。
秦牧準備布下一道陣法。
一道道金光開始落向海域和島嶼。
破碎島嶼的上空開始浮現出了一縷縷白色的濃霧。
霧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
這片破碎殆儘的極東島嶼，便被一層厚重到化不開的巨大迷霧徹底籠罩。
從外界看去。
這裡已經變成了一片被大霧籠罩之地。
隨即。
秦牧停了下來。
他布下的這個陣法名為四海歸墟陣。
往後有船隻行至周遭，便會被陣法之力不自覺地引開航向。
當然。
若是有人執意要破開這層迷障闖入其中。
那便是自己找死了。
做完這一切後。
秦牧轉身。
看向身後站起身的九尾狐妖。
平靜開口道。
“要與貧道回大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