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之內。
城池中心那座高聳的神社之頂上。
以天照為首的數十位神明盤膝而坐。
他們麵色慘白。
嘴角不斷溢出血跡。
天照眼眸流露出絕望。
一切都完了。
援軍終究還是沒有來。
極東的曆史……
就要在今天結束了嗎？！
此刻。
鬼潮之外。
兩道身影悄然浮現。
秦牧看著平安京高空。
那屹立於百萬鬼潮之頂的身影。
眸色凝重。
一道身穿繡著金烏與星辰的華貴黑袍。
麵容俊美妖異的孤高身影。
負手而立。
他腳下。
萬鬼哀嚎。
眼前。
諸神將隕。
身後。
天地被無儘元氣吞噬。
他仿佛就是這片末日景象中永恒的存在。
是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
這君臨天下。
視萬物為芻狗。
視神明如螻蟻的氣魄。
比那百萬鬼潮彙聚在一起的怨氣。
還要讓人感到窒息。
他便是。
陰陽家之主。
東皇太一。
屹立於雲端上的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那雙漠視一切的眼眸。
緩緩轉動。
而後。
投向了秦牧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對。
一瞬間。
仿佛有無形的雷霆在虛空中炸響。
東皇太一看著突然出現在舞台上的不速之客。
他臉上那抹微笑微微一滯。
隨即。
眼眸浮現出冰冷與審視。
秦牧。
大秦天師。
終於。
他在即將證道天地大果位前。
人劫……
降臨了嗎？！
秦牧側首。
平靜開口道。
“玉藻前。”
“往後，再退開一些。”
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是……是！”
“天師大人！”
玉藻前如夢初醒。
她看著天師那如同磐石般穩固的側臉。
心中的驚懼與慌亂竟奇跡般地平複了大半。
她知道。
接下來的戰鬥已經遠遠不是她所能夠插手的層麵了。
哪怕隻是餘波。
都足以讓她神魂俱滅。
她不敢有絲毫猶豫。
立刻化作一道流光退出了數十裡後才停下身形。
隨後用那雙顛倒眾生的狐媚眼眸，注視著那即將決定整個極東之地命運的戰場。
就在玉藻前退開的瞬間。
屹立於雲端鬼潮之上的東皇太一。
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不大。
卻仿響徹了整片天穹。
傳入了每一個生靈耳中。
“秦牧。”
“大秦天師。”
“本座倒是未曾想到。”
“你我之間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麵。”
“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下。”
“你的到來。”
“是天意還是人願？”
話音落下。
那些陷入絕望的高天原諸神臉色皆變。
天照那雙原本已經暗淡無光的金色眼眸在這一刻浮現出了狂喜。
秦牧？
大秦天師？！
援軍！
定是中原的援軍！
隻不過。
不知道這所謂的大秦天師有多強。
但不管怎麼樣。
援軍都出現了！
“是……是中原的援軍！”
月讀命的聲音因為過度激動而顫抖。
她那慘白如紙的臉上。
也浮現出了一抹病態的潮紅。
“我們有救了！”
“哈哈哈。”
“東皇太一，你的死期到了！”
脾氣最為暴躁的須佐之男直接仰天大笑了起來。
在最深沉的絕望後。
此刻湧現在高天原神明眼前的希望是如此的耀眼。
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在每一位神明的心底升起。
他們不約而同地壓榨體內神力。
將之注入到了那即將破碎的高天原結界之中。
嗡——
那原本已經薄如蟬翼，明滅不定的金色護罩，重新綻放出了一陣璀璨奪目的光芒。
將鬼潮死死擋住。
東皇太一瞥了一眼下方那重新穩固的結界。
以及那些喜形於色的高天原諸神。
他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嘲弄。
一群……
螻蟻罷了！
他身後那被無儘鬼氣所繚繞的虛空。
開始微微地扭曲。
一道道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強大身影開始從那扭曲的空間中邁步而出。
為首者是一名少年。
白發藍眸。
雙手凝聚著駭人的氣刃。
眼神中充滿了與年齡不符的狠厲與孤高。
陰陽家兩大護法之一。
左護法。
星魂。
在星魂的身後。
分彆是。
身穿一襲紫色長裙。
眉宇之間帶著高貴與威嚴。
火部長老。
大司命。
身穿一襲綠色羅裳。
氣質空靈而飄渺。
木部長老。
少司命。
身披寬大道袍。
鶴發童顏。
掌管金部的雲中君。
徐福。
他們是如今陰陽家除了東皇太一之外最為頂尖的戰力。
隨著星魂等人的出現。
高空之上的氛圍變得更加凝重與肅殺。
擺出了這般架勢之後的東皇太一卻沒有立刻開戰。
而是。
抬起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開口道。
“秦天師。”
“你我之間並無根本的利益衝突。”
“鹹陽之戰已是過去。”
“如今。”
“你鎮你的人間。”
“我掌我的極東。”
“井水不犯河水豈不美哉？”
“今日。”
“你我不必為敵。”
“本座可以對天道立誓。”
“隻要天師今日能就此退去，對本座證道儀軌視而不見。”
“那麼從今往後。”
“我陰陽家。”
“我東皇太一。”
“永生永世都不會再踏入大秦疆土半步！”
“本座也絕不會再與大秦為難分毫。”
“如何？”
天道誓言，永不入秦。
這不可謂不是一個充滿了誠意的條件。
如今。
天地有靈。
立下天道誓言並非空話。
一旦立下。
便會讓自身的未來與誓言形成因果。。
若是違背。
必將遭受天譴。
東皇太一相信。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條件。
他坐擁極東地利。
半步儀軌。
一旦開戰，孤身一人而來的秦牧又有幾成勝算？
秦牧這般年少便登天師之位的人。
不可能看不透這其中的利弊。
能兵不血刃地解決掉陰陽家的麻煩。
這無疑是最理智的選擇。
然而。
他終究還是低估了秦牧。
或者說。
他用自己的思維去揣度秦牧。
是大錯特錯的。
秦牧聽完東皇太一的話，臉上雖然未見表情變化。
心中卻是嗤笑。
天道誓言？
道爺可從來不信發誓啊什麼的。
就算天道有因果。
那又怎麼樣？
能發誓就不能違約？
就不能鑽漏洞？
實力。
才是最終的一切。
也就是道爺他出現的時機很巧妙。
是在東皇太一證道大果位之前。
要是在證道之後……
東皇太一會談個屁！
不直接出手。
他都算東皇太一有涵養了。
而且……
鹹陽之戰你東皇太一大開冥府。
差點鬨得大秦天翻地覆。
現在你一句輕飄飄的永不入秦，就想將這一切都給揭過？
天底下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開什麼玩笑！
再者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極東之地雖然偏遠，尚未被他大秦的鐵蹄所征服。
但。
終究還是在這片天地之內。
屬於人間！
道爺為天師當鎮壓人間一切邪祟妖魔。
你東皇太一搞出了這麼一檔子喪心病狂的破事。
還想談條件？
下輩子再來談吧！
無數念頭在秦牧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最終化作了一句話。
他眼眸平靜地注視著東皇太一緩緩開口。
聲音不大。
卻如同暮鼓晨鐘。
天地法旨。
在整片天穹炸響。
“東皇太一。”
“修士證道果位，本就逆天而行。”
“會有三災九難。”
“萬千劫數。”
“而你。”
“妄圖以一國之生靈，神明的血肉靈魂為祭品。”
“布下儀軌求證果位。”
“其罪孽之深重。”
“天理不容，人神共憤。”
“今日。”
“本天師便秉持天地至理。”
“為你送上證道之前的最後一劫。”
“此劫。”
“名為……”
秦牧的聲音微微一頓。
隨後抬起手。
指向了那如同神祇一般高高在上的東皇太一。
開口道。
“人劫！”
話音落下。
一股煌煌大勢轟然爆發。
那是大秦天師的威勢。
我來。
非為救世。
我來。
隻為應劫殺你！
東皇太一的瞳孔驟然一縮。
臉上的從容淡定在這一刻消失不見。
隨後。
冰冷的殺意浮現於其眼眸。
語氣森寒的開口道。
“這麼說來。”
“你我之間是再無任何妥協的可能了。”
“既然如此。”
“那便。”
“請天師赴死！”
話音落下。
侍立在他身後的陰陽家四大高手動了。
星魂化作了一道藍色的閃電。
暴衝而出。
那原本隻是凝聚於他指尖的聚氣成刃。
在這一刻暴漲。
嗡——
天地之間的靈氣。
都在這一刻被他那霸道無比的功法給強行抽空。
兩柄長達百丈。
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氣刃。
瞬間在他的雙手之上凝聚成型。
那氣刃之上。
散發著足以撕裂空間，斬斷萬物的恐怖鋒芒。
這是星魂在踏入了那第三境神通所領悟的神通。
其名為。
天罡刃獄！
“秦牧！”
“今日便用你性命，來了結你我恩怨！”
星魂的眼中充滿了狂傲。
他雙手向前一揮。
兩柄長達百丈的氣刃化作流光。
以交叉的姿態斬下！
在星魂動手的同一時刻。
其餘三人也動了。
大司命那妖嬈惹火的身姿在虛空中舞動。
那隻白皙如玉的右手掌心。
浮現出了一個由無數紫黑色符文所組成的骷髏印記。
“陰陽合手，生殺予奪。”
“六魂恐咒。”
“縛神！”
話音落下。
骷髏印記化為紫黑色流光朝秦牧的眉心而去。
這是她以陰陽家禁術六魂恐咒為根基，在步入第三境神通後推演而出。
專門攻伐神魂的神通。
一旦被這道神通侵蝕，對手的神魂瞬間就會被拖入冥府。
被無數怨魂啃噬。
少司命那如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中浮現出殺意。
而後。
抬手虛握。
“萬葉飛花流。”
“森羅凋零界。”
她的聲音空靈而又死寂。
轟隆隆——
充滿了死亡與怨毒的焦土天翻地覆。
無數猙獰扭曲如同鬼手一般的藤蔓從乾裂的大地中破土而出。
這些藤蔓上長滿了鋒利無比的倒刺。
每一根倒刺都裹挾著劇毒。
那無數的藤蔓間。
更是有一朵朵白花綻放。
這些花朵的花蕊噴吐出一片片翠綠色的樹葉。
每一片樹葉。
都足以瞬間殺死一名二境修士。
這便是少司命的神通。
以生機催生死亡。
花葉帶來凋零。
雲中君徐福張開雙臂。
他頭頂上的虛空猛然塌陷。
一座高達千丈。
宛如由青銅澆築而成。
上麵篆刻著無數星辰日月，鳥獸魚蟲的巍峨丹爐虛影降臨。
爐口緩緩打開。
一縷呈現出七彩之色的煉化之炎如同天河倒灌一般落下。
天罡刃獄，斬其形！
六魂恐咒，縛其神！
森羅凋零，絕其路！
天外丹爐，煉其骨！
這毀天滅地的威勢。
甚至讓遠在數十裡外的玉藻前都感到戰栗。
完了！
天師大人該如何抵擋？！
東皇太一語氣帶著惋惜的道。
“秦天師。”
“你所開創的這天地五境的修行之法。”
“當真是驚才絕豔。”
“讓這世間能誕生出無數的強者。”
“也讓本座。”
“在短短的時間內便迅速擴充了力量。”
“從這一點來說。”
“本座應該感謝你。”
“不過。”
“也正因為如此。”
“今日。”
“才會有四位神通境為你布下絕殺之局。”
“這算不算是宿命？”
“天師大人。”
他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
秦牧眼底浮現出一些不屑。
他傳法天下。
為的就是讓天下迅速湧現強者。
來鎮壓魑魅魍魎。
用第三境神通來殺他？
道爺隻想說。
不知曉青州真相的你們。
對真正的力量根本一無所知。
他甚至都懶得開口。
而後。
釋放了自己蕩魔天君的果位。
嗡——
就在秦牧念頭升起的刹那。
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
足以斬斷山嶽的藍色氣刃。
直取神魂的紫黑色詛咒。
遮天蔽日。
絞殺一切的死亡藤蔓。
從天而降煉化萬物的七彩神火。
所有的一切。
都被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緊接著。
在這片被無儘的鬼氣與魔氣染成一片灰色的天穹上。
一輪金色的太陽浮現了。
不。
那不是太陽。
是一道光！
一道璀璨神聖溫暖，也霸道到了極致的金光。
它出現的一瞬間。
便將這天地間所有的黑暗都驅逐了。
“那……那是什麼？！”
玉藻前用一種近乎於失神的夢囈語氣。
喃喃自語。
那雙顛倒眾生的狐媚眼眸倒映著天穹之上那輪讓她靈魂戰栗，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的金色太陽。
東皇太一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
這是……
果位的力量！
怎麼可能！
秦牧怎麼可能擁有果位的力量？！
天地不是讓他陷入了知見障嗎？！
當——
一聲仿佛是來自於九天之上浩瀚悠遠鐘聲。
叩響。
緊接著。
一道宏大聲音。
自那輪金色的太陽中傳出。
“本座。”
“以蕩魔天君之名。”
“於此敕令！”
“魔君東皇太一。”
“罪孽深重，天理不容。”
“今當誅於極東之地。”
“凡其麾下助紂為虐者。”
“皆形神俱滅。”
“永不超生！”
“此為。”
“人道天師法旨。”
“汝等還不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