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風雲,不止一處。
就在衛莊借勢遁走之際。
千裡之外。
齊郡。
臨淄。
一道流光撕裂夜幕,悄無聲息地落入城守府中。
光芒散去。
秦牧的身影緩緩顯現。
他負手而立。
身著玄色常服。
“臣。”
“蓋聶。”
“恭迎天師聖駕。”
一道清冷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
蓋聶單膝跪在秦牧身後三步之外。
姿態謙卑。
但那股內斂的鋒芒,卻依舊讓人無法忽視。
秦牧轉身。
露出一絲溫和笑意道。
“起來吧。”
“在我麵前,不必行此大禮。”
“謝天師。”
蓋聶起身。
頭顱依舊微垂,不敢直視。
那是源於靈魂的敬畏。
眼前之人。
不僅是他的授道恩師。
更是鎮壓人間。
令妖魔邪祟聞風喪膽的大秦天師。
看著蓋聶的神態。
秦牧心中好笑。
這小子。
越來越古板了。
有點像他前世看小說時那種高修的味道了。
念頭微轉。
他道。
“如今臨淄可還安穩?”
蓋聶神色一肅。
恭聲回道。
“稟天師。”
“自臣上次出手後。”
“齊郡世家明麵上無人再敢違抗政令。”
“隻是……”
“隻是什麼?”
秦牧的目光微微一凝。
難不成這小小的齊郡,還能有什麼驚天能人。
要來翻天不成?
聞聲。
蓋聶繼續說道。
“根據影密衛回稟。”
“這些世家私底下小動作從未斷絕,似乎在暗中聯絡。”
“意圖不明。”
“而且他們行事極為隱秘。”
“難以抓住把柄。”
聽完。
秦牧臉上並無意外。
世家嘛。
都是這樣的混蛋玩意。
目前安分一下得了。
回頭……
回頭道爺他全殺了!
隨即他淡淡道。
“意料之中。”
“一群養不熟的豺狼罷了。”
“讓他們繼續蹦躂。”
“回頭一並清算。”
與這些世家相比,他更關心另一件事。
他眼眸浮現出一縷殺意道。
“魔神殿的那些孽障呢?”
提及魔神殿。
蓋聶的神情也瞬間凝重道。
“回天師。”
“自從那魔頭死後。”
“盤踞在齊郡周遭的妖人便已龜縮在深山之中不敢露頭。”
“如今各郡不穩。”
“王翦老將軍已經允諾臣。”
“隻等稍微空出兵力。”
“臣便可親率蕩魔天兵。”
“執劍入山。”
“將這群鼠輩儘數剿滅!”
話音落下。
秦牧讚許地點了點頭。
“很好。”
“此事便全權交由你處置。”
“記住,對付這些邪魔外道無需憐憫。”
“凡反抗者,格殺勿論。”
“喏!”
蓋聶沉聲應道,身上劍意勃發。
交代完這件事。
秦牧這才說向他的來意。
“那隻東瀛來的小狐狸如今怎樣了?”
蓋聶恭聲道。
“玉藻前姑娘一切安好。”
“隻是一直念及極東事宜。”
聞言。
秦牧心中了然。
看來這天照是真的沒用。
估計根本頂不住東皇太一。
念頭微轉。
他道。
“帶我去見見她。”
“是。”
蓋聶立刻在前方引路。
兩人很快來到一處清幽彆院。
還未走近。
一陣壓抑的啜泣聲便隱隱傳來。
秦牧眼眸微挑。
不是……
都是九尾狐。
這玉藻前和蘇宸怎麼像是兩個品種……
他完全想不到。
蘇宸會哭……
念頭微轉。
秦牧瞥了蓋聶一眼。
蓋聶直接上前推開了院門。
秦牧眼角一抽。
不是……
庭院中。
一名身穿雪白和服的絕美女子正跪坐在冰冷的石階上。
銀發如瀑,狐耳輕顫。
她那張足以讓世間任何男人瘋狂的俏臉上掛滿淚痕。
一雙狐媚眼眸紅腫不堪,充滿了楚楚可憐的脆弱。
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二人的到來。
隻是將一張輿圖平鋪在地。
玉指不斷劃過一個名為平安京的城池,
低聲祈禱。
“玉藻前。”
“天師來了。”
蓋聶輕聲呼喚。
女子渾身一顫。
如受驚的小鹿猛然抬頭。
當她看到門口秦牧的身影時。
臉上的悲傷瞬間被極致的敬畏與狂喜所取代。
下一刻。
她來不及擦乾淚水。
便以五體投地的姿態匍匐在地。
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
聲音激動顫抖道。
“玉藻前!”
“叩見天師大人!”
秦牧嘴角微抽。
他看了一眼覺得很正常的蓋聶。
內心暗歎。
還好道爺一直都很正人君子。
要不然……
這……
這誰頂得住啊!
隨後。
他語氣平靜的開口道。
“將極東之地發生之事。”
“一五一十說來。”
“東皇太一乃道庭之敵。”
“本天師不會放過他。”
玉藻前嬌軀一顫。
立刻將所有事情說出。
聲音中充滿了悲憤與絕望。
“東皇太一大舉圍攻平安京。”
“天照大神通過神器與我傳訊,說諸神合力開啟的高天原結界支撐不了多久了。”
“最多明天日落之前,結界便會徹底破碎。”
“屆時。”
“整個平安京數百萬生靈,以及高天原所有神明都將被他屠戮殆儘。”
說到最後。
玉藻前的聲音裡已帶上泣血般的哀求。
“天師大人!”
“求求您發發慈悲。”
“救救平安京!”
“玉藻前願為您做牛做馬。”
“永為奴仆。”
“絕無怨言!”
話音落下。
她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發出了咚咚的聲響。
鮮血順著她光潔的額頭流下與淚水混雜。
庭院。
一片死寂。
秦牧臉上毫無表情。
心中念頭飛速轉動。
高天原真是沒用。
要不是道爺覺得東皇太一圖謀不軌出發了。
這還真要被偷雞成功了。
念頭微轉。
他看著匍匐在地的玉藻前開口道。
“起來吧。”
玉藻前聞言一愣,顫顫巍巍地站起。
那雙掛著淚珠的紅腫眼眸小心翼翼地看向秦牧道。
“多……多謝天師大人。”
秦牧沒有理會。
將目光轉向蓋聶。
語氣嚴肅道。
“蓋聶。”
“貧道走之後。”
“齊郡萬事留心,不可大意。”
“世家內鬥可縱容。”
“但要盯緊。”
“絕不能動搖郡城根基。”
“若是魔神殿勢大。”
“可暫避其鋒。”
蓋聶神色一凜,躬身領命。
“臣。”
“謹遵天師命!”
秦牧點點頭。
目光重新落在玉藻前身上道。
“你即可隨貧道出發。”
“前往極東。”
這句話。
如九天仙音。
在玉藻前腦海中轟然炸響!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臉上悲戚絕望被狂喜取代。
她沒有聽錯吧?
天師大人說現在就去?
直到秦牧那平靜的目光再次掃來。
她才如夢初醒。
甚至因為過度激動,連話都有些結巴。
“是!是!天師大人!”
“玉藻前遵命!”
“這就帶路!”
她連連點頭,那雙狐耳也因為激動而興奮地豎起。
輕輕抖動。
蓋聶再次對著秦牧恭敬一禮。
“恭送天師。”
秦牧微微頷首,大袖一揮。
一股柔和的力量瞬間包裹住玉藻前。
下一刻。
兩人化作一道金色流光。
衝天而起,撕裂夜幕。
朝著東方無儘滄海而去。
極東之地。
平安京。
末日般的景象正在上演。
城池上空。
巨大無比的金色護罩劇烈顫抖。
光芒明滅不定。
護罩之外。
是無邊無際的黑色狂潮!
那是數以百萬的厲鬼、怨靈、惡妖組成的恐怖大軍。
它們瘋狂衝擊著結界。
嘶吼聲震天動地。
城內無數民眾蜷縮在家中,瑟瑟發抖。
臉上寫滿絕望。
城池中心,神社之頂。
以太陽女神天照為首的數十位極東神明正盤膝而坐。
將自身神力毫無保留地注入結界苦苦支撐。
為首的天照大神,容顏絕世,聖潔高貴。
此刻。
她俏臉上卻寫滿疲憊與蒼白。
汗珠不斷滑落。
神力已瀕臨枯竭。
她身後的月讀命、須佐之男等神明,亦是氣息萎靡,嘴角掛著金色血跡。
“天照姐姐……”
“我們快撐不住了。”
“最多到明日日落。”
月讀命聲音虛弱,眼中滿是絕望。
須佐之男此刻也一臉頹然。
“中原的援軍……為什麼還沒有來!”
天照聞言。
眼中閃過一絲苦澀。
她緩緩睜眼。
凝望著結界之外,那道屹立於萬鬼之上,如同魔神般的孤高身影。
東皇太一!
他身穿繡著金烏與星辰的華貴黑袍。
麵容俊美近乎妖異。
一雙眼眸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似乎察覺到天照的目光。
東皇太一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殘酷的微笑。
等平安京一破,他便屠神煉國。
設下儀軌。
共鳴天地大果位。
到那時。
他君臨的不止是極東。
更有……
大秦!
與此同時。
而在另一片更為酷烈的土地上。
大秦北境。
萬裡草原深處。
這裡曾是匈奴的金帳王庭,如今已是修羅地獄。
遍地屍骸,血染大地。
屍山血海中央。
一個身高三丈,覆蓋著漆黑甲殼,長著猙獰狼首的恐怖妖魔正盤坐在一座由人類頭骨堆砌的小山之上。
它的嘴邊殘留著未乾的血肉。
“嗝——”
妖魔打了個飽嗝,隨手將一截人類手臂扔到一旁。
在他身後。
數萬狼妖匍匐在地,敬畏而恐懼地注視著它們的王。
妖魔轉過頭。
看向站在一旁唯一活著的人。
那是一個身穿灰袍,臉上帶著溫和微笑的老者。
在這屍山血海中。
他顯得雲淡風輕,泰然自若。
狼首妖魔甕聲甕氣地開口。
“老頭。”
“你說大秦的人,真的比草原上的更美味?”
老者臉上笑容不變。
微微躬身道。
“那是自然,狼神閣下。”
“草原之人血肉粗糙,如何能與受天地靈氣滋養的秦人相比?”
“尤其是……”
“那大秦的皇帝與那位天師,乃人道氣運所鐘,彙聚人間之精華。”
“若是能將他們吞噬。”
“當屬這世間,最為頂級的無上美味。”
“隻要閣下願意加入我魔神殿。”
“隨魔神殿攻秦。”
“屆時您便能品嘗到,世間最極致的血肉與靈魂。”
狼首妖魔綠油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意動。
他搖了搖猙獰的狼首道。
“草原上的人我都吃遍了。”
“確實不好吃。”
“既然你把那個大秦皇帝和天師說得那麼美味。”
“我就跟你們走一趟,加入你們那個魔神殿。”
“不過……”
他話鋒猛然一轉。
一股恐怖到足以凝固空間的絕世凶威瞬間爆發。
席卷向眼前的老者。
“你最好不要騙我。”
“如果我發現,那個皇帝和天師,並不像你說的那麼好吃……”
“到時候。”
“我就吃了你!”
轟——
恐怖的威壓籠罩天地。
身處威壓中心的老者,卻依舊雲淡風輕。
微笑道。
“閣下放心。”
“老夫從不騙人。”
“欺騙強者是對強者的不敬。”
“自我介紹一下。”
“老夫乃魔神殿四天魔之一。”
“幽蝗天魔。”
他眼神深處。
一片冰冷。
新的棋子已經入局。
大秦北境。
很快就要迎來一場血色盛宴了。
狼首妖魔用自己那雙巨大的綠眸,盯著眼前自稱為幽蝗天魔的家夥。
他能感覺到。
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老家夥,體內蘊含著讓他心悸的力量。
隨後。
他甕聲甕氣地開口道。
“好。”
“本座便信你一次。”
話音落下的瞬間。
他那龐大如山嶽的身軀,從頭骨堆砌的小山上緩緩站起。
轟隆隆——
大地隨之輕微顫抖。
一股凶威如同火山噴發,自它體內衝天而起攪動天穹風雲。
“嗷嗚——”
他仰起猙獰狼首,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聲撕裂金石的恐怖狼嘯。
嘯聲化作肉眼可見的黑色音波。
瘋狂擴散。
緊接著。
“嗷嗚!”
“嗷嗚嗚——”
匍匐在它身後的數萬狼妖,齊齊昂首發出震天咆哮。
一時間。
萬狼齊嘯聲震草原。
狼首妖魔滿意地掃過自己的大軍。
轉過頭。
綠眸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道。
“走吧。”
“帶本座去大秦。”
“本座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嘗嘗那個皇帝的味道了。”
幽蝗天魔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微笑。
微微躬身。
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狼神閣下。”
“請。”
聞言。
狼首妖魔略有不爽的開口道。
“神個屁!”
“本座有名字!”
“以後叫本座。”
“辛圖!”
話音未落。
辛圖邁開腳步朝著大秦北境的方向走去。
他每一步落下。
都在地麵留下一個深達數尺的腳印。
在他身後。
數萬狼妖彙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緊隨其王的腳步。
卷起漫天煙塵。
幽蝗天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支妖魔大軍之中。
一場浩劫已然拉開序幕。
代郡。
邊軍大營。
中軍主帳之內。
身披玄甲的蒙恬,正眉頭緊鎖盯著麵前巨大的軍事輿圖。
不知為何。
從今天下午開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心中更是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與不安。
就好像有天大的禍事即將降臨。
這種感覺。
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而且。
自從他率領蕩魔天兵抵達代郡後。
很快就清掃完了邊疆妖魔。
匈奴也不見了。
整個北境前所未有的安穩平靜。
怎麼會讓他緊張呢?
搞不清楚這不安的來源。
蒙恬越發煩躁。
可越是如此。
他戎馬一生,靠的就是這股敏銳到近乎野獸般的直覺。
才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危機。
他不相信。
這不安是白擔心。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蒙恬低語。
將所有可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糧草充足,可支一年。
軍備精良,甲銳兵強。
內部安穩,軍紀嚴明。
匈奴不見蹤跡,斥候深入百裡也看不到部落。
妖魔已清。
思來想去。
卻不得其解。
這煩躁感讓蒙恬忍不住在帥帳之內來回踱步。
隨後。
他決定加強戒備。
無論這股不安的源頭是什麼。
加強戒備,總歸沒錯。
蒙恬猛地停下腳步,對著帳外沉聲喝道。
“來人!”
“屬下在!”
一名親兵校尉迅速入帳。
單膝跪地。
蒙恬看著他。
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傳我將令!”
“從即刻起。”
“大營防務提升至最高等級!”
“所有暗哨數量再加一倍!”
“邊境巡邏斥候,巡查範圍向草原深處再推進五十裡!”
“命所有將士甲不離身,刀不離手。”
“隨時準備戰鬥!”
親兵雖不解大將軍會突然下達如此嚴苛的命令。
但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
“喏!”
他沉聲領命。
隨著將令被一道道傳達下去。
整個代郡大營。
變得緊張而肅殺。
無數火把被點亮,將營地照得亮如白晝。
一隊隊甲胄齊全的秦軍士卒。
手持長戈。
開始在營地內外來回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