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回到堂屋，董秋蘭插上門，緊緊坐在王振華身邊，生怕弟弟打兒子。
“唉！”董家旺一聲長歎，搖了搖頭，“振華，你說吧，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王振華仔細想想，道：“我要炸魚賣錢，用二十斤魚換孫木匠的獵槍，然後打獵換錢換糧。”
“等會兒。”董家旺疑惑道，“你是說孫莊的孫老憨？二十斤魚換不到獵槍，他不可能跟你換。”
王振華輕笑一聲，“當然還有其他東西，我知道他家祖傳魚鰾膠的秘密，他必須跟我換。”
董家旺一愣，追問，“那是孫家的祖傳秘方，你是怎麼知道的？”
董秋蘭想到捕鼠陷阱，覺得兒子要用陷阱換槍，她輕聲道，“家旺，你先讓振華把話說完。”
“你說，我聽著。”董家旺一陣無奈，大姐什麼都好，就是太寵兒子，都寵到骨子裡了。
王振華道，“大舅，娘，紅薯吃多了會燒喉嚨，不能當主糧。”
所以我想辦法炸魚，賣魚，最後再想辦法買細糧，吃細糧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等我換到獵槍，我就進山打獵，積攢足夠的錢糧，帶著咱家去四九城生活。”
一口氣說完，王振華想到現在是1957年，明年後年和大後年就是三年自然災害，水深火熱的農村不能待。
一家人目瞪口呆，八隻眼睛盯著他。
董秋鼻子一酸，眼中有淚水，“振華，這太難了，你有這個心就行。”
董家旺點了點頭，沉聲道，“孩子，這比登天還難。”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王振華輕笑一聲，開始向著目標前進。
他走到牆角，看著直徑不到一厘米的高粱杆，折一根木棍兒，去院子裡在地上計算。
根據黑火藥的密度計算出50克的體積，假定炮仗高十厘米，根據圓柱體積公式，算出底麵積直徑二厘米。
他去廚房找到小擀麵杖，直徑正合適，回到堂屋拿老媽的針線筐，用縫衣線切割廢報紙。
“這是什麼鬼畫符？”董家旺盯著地上的公式，看著同樣目瞪口呆的大姐。
良久，他們回到堂屋，見到王振華用細線切割紙張，又是目瞪口呆。
王振華道，“大舅，你去河邊找一碗粘土，最好再找一些生石灰，雞蛋大小就夠。”
董家旺咬咬牙，“大姐，你去村委會借生石灰，我去河邊挖黏土。”
姐弟倆分頭行動，董家旺急匆匆回到家，跟老父親講述外甥炸魚的想法。
說完，他搖了搖頭，“爹，炮仗不可能炸魚，你去跟振華說，讓他以後不要犯蠢。”
董大強微微一笑，“他不蠢，你蠢，我以前打鬼子時，連長就用手榴彈炸過魚。用炮仗也能炸，很難！”
“難？”董家旺撓撓頭，疑惑道，“爹啊，難在哪？”
董大強道，“多大的炮仗炸多大的水，這需要計算，計算不好就炸不到魚，振華讀過書，希望他成功。”
董家旺信任老父親，馬上去河邊挖黏土，端著一碗黏土來到外甥家，見到外甥又蹲在院子裡鬼畫符。
王振華通過計算，得出炮仗的外壁需要兩毫米厚，於是回到堂屋，用擀麵杖和報紙卷炮仗。
炮仗殼越卷越厚，外壁厚度達到兩毫米，他用木工膠水封邊，至此，炮殼製作完畢。
老媽借來了生石灰，王振華加水讓它變成熟石灰，再混合黏土做成砌牆用的石灰泥。
用石灰泥封住炮仗的一端，拆開一個二踢腳，把裡麵的黑火藥倒進炮仗。
董秋了過來幫忙，王振華急切道，“媽，我自己來，你們去院子裡剝火柴頭。”
他掏出兩盒新火柴，補充道，“我隻要火柴藥，你們刮下來放到碗裡。”
火柴三分錢一盒，也是農民的寶貝物件，董秋蘭一陣心疼，“振華，這是為啥？”
王振華回道，“炮仗要在水裡引爆，火柴頭兒可以在水裡燃燒，跟手榴彈一個道理。”
家人們又是目瞪口呆，頭一次聽說火柴可以在水裡燃燒。
董家旺搖搖頭，“大姐，咱爸說可以炸魚，咱們聽振華的。”
董秋蘭也信任老父親，於是輕歎一聲，“做吧。”
接下來，他們用剪刀木片等工具，小心翼翼把火柴頭刮下來。
折騰了很久，消耗兩盒火柴，董秋蘭心疼得眼皮直跳。
董家旺也很心疼，兩盒火柴可以用一兩個月。
王振華把火柴頭粉碎，加入木工膠水和清水，用力攪拌混合，做成有粘性的紅磷泥。
用紅磷泥填充炮仗，用力擠壓，讓紅磷和火藥充分結合。
最後，他在炮仗頭部做一個半球形的火柴頭，用黏土封裝整個炮仗，增加爆炸的威力。
長十厘米，直徑二厘米的火柴炮製作完畢。
董家旺小聲問，“咱們啥時候炸魚，我要做什麼？”
王振華仔細想想，輕聲道，“爆炸的聲音很大，咱們要等全體村民去村委會開會，再悄悄炸魚。”
片刻，他又道，“大舅，我記得你會編漁網，幫我編一個裝魚的網兜。”
“我知道了。”董家旺說道，“大姐，咱們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五天後，王振華聽說除四害的目錄擴大，某些魚鱉也變成了四害。
四害不再特指麻雀、老鼠、蒼蠅、蚊子，成為有害動物的代名詞。
兩天後，首都爆發圍剿麻雀運動，部長掛帥，男女老少齊上陣，科學家們搖旗助威。
消息傳到延慶，縣委響應號召，從各個鄉抽調百姓圍剿縣城裡的麻雀。
這天早上，村支書帶著全村百姓支援縣城，也是男女老少齊上陣。
王振華一家穿著草鞋，衣服上的補丁太多，影響小王村的形象，村乾部就讓王家留下來守村。
董家旺請病假，懷揣著麻繩網兜跑到外甥家，“振華，村裡人都走了，咱們快去炸魚。”
王振華拿出火柴炮，帶著家人來到村外的池塘邊。
池塘長十米，寬十米左右，麵積一百平米，平均深度兩米。
50克黑火藥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可以覆蓋整個池塘。
王振脫掉衣服，渾身隻穿一條內褲，將麻繩網兜捆在腋下，擺出扔手榴彈的姿勢。
“大舅，點火吧，千萬不要緊張。”
董家旺點一根火柴，火苗哆嗦著靠近火柴炮，片刻，他大喊，“著啦!”
王振華馬上拋出火柴炮，一道優美的拋物線，火柴炮落在池塘中心，蕩起層層漣漪。
眾人死死盯著湖麵。
董家旺的心提到嗓子眼，“振華，它沒響……”
“轟！”平地一聲悶雷，湖麵炸起一道噴泉。
無數魚兒飛出湖麵，撲通撲通砸在湖麵上，露出了魚肚白。
被衝擊波震死震暈的魚兒，紛紛浮出了水麵，湖麵上一片白點。
藍色的湖水，潔白的魚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