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
我看到了什麼?
隻是隨意的一瞥,就足以在少女心中刻下一生難以磨滅的陰影。
夕陽的餘暉灑在河邊的草地上,一個大概和自己同齡的少年,正蹲在一具嬌小少女的屍體麵前?
是殺人案件?!
沙耶香的手腳瞬間冰涼,冷汗直流,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她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尖叫。
“聽到”這聲音,方正扭頭望了過來。
僅僅是那麼一眼,沙耶香喉嚨裡的尖叫聲便像被無形的手扼住,戛然而止。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明明看起來平平無奇,年紀也不大,可蹲在一具屍體旁邊,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慌,也沒有任何亢奮,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種死一般的平靜。
就像恐怖片裡的鬼魂僵屍,又或是漆黑深夜中的人偶,之所以讓人不寒而栗,是因為刻印在人類基因深處的本能。
人會本能的對那些似人而非人的存在感到恐懼。
因為在祖先的記憶裡,那意味著疾病,意味著屍體,代表著危險,甚至是那些會獵食智人的其他人種。
這一眼,沙耶香沒在那張臉上看到自己想象中殺人犯應有的暴虐、怒火或恐懼,隻是他轉頭時那雙毫不動彈,像玻璃珠般的眼睛,讓她從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違和感。
“小圓,快跑!”愣怔片刻後,強壓下恐懼的沙耶香一把抓住摯友鹿目圓的手臂,轉身就想逃離這裡。
“啊!”可被猛力拉著的鹿目圓卻沒有立刻跟上,身體反而像失去了所有力氣,直接癱軟在地。
身體因恐懼而僵硬的沙耶香也沒能及時反應過來,重心瞬間失控,向後仰倒。
來不及調整,砰的一聲,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屁股和後腦勺同時砸在硬土地上。
“哎呦!”沙耶香摸著發痛的後腦勺痛呼一聲,立刻掙紮著爬起來,卻立刻發現了摯友的不對勁。
鹿目圓那張平日裡如同小動物般可愛的臉,此刻失去了所有血色,臉色慘白,瞳孔極致的放大,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身體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小圓被嚇癱了?
也對,小圓的膽子一向不大,自己都嚇得渾身發軟,更彆說她了。
“快起來啊!”沙耶香焦急地想要把好友拉起來,卻發現對方軟得像一灘泥,使不上半點力氣。
沒時間多想,沙耶香立刻彎腰將好友用公主抱的姿勢抱起,轉身就準備逃離。
“你!”
剛跑出兩步,她就被迫停下了腳步,臉色瞬間變得和摯友一樣煞白。
那個疑似殺人犯的少年,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麵前,還彎著腰,臉幾乎要撞到她懷裡,目光直愣愣地盯著她懷裡的鹿目圓。
“你這混蛋想乾什麼?想要殺人滅口嗎!”沙耶香趕忙後退兩步,將懷裡的鹿目圓放下,護到身後,舉起拳頭,語氣因恐懼而有些顫抖。
“我可是練過空手道的!快讓我們離開這裡,否則我拚了命,也要狠狠揍你一頓!”
在那警惕的目光下,方正靜靜地看著癱軟在藍發少女懷中,那目光空洞的鹿目圓。
沒錯,她與自己在一個奇異空間裡發現的女孩屍體一模一樣。
是平行世界的同位體?還是過去或未來的自己?抑或是僅僅是在龐大基數下的巧合?
方正不知道,也不怎麼在乎,但他能察覺到,兩者之間存在著某種深刻的聯係。
在這個世界,“界海戰艦軀殼”的觀測能力被單方麵屏蔽了,就連“協奏曲”的作用精度也被限製在了分子層麵,讓他暫時無法直接讀取鹿目圓腦中的記憶。
但他依然能獲取她身體分子層麵的信息。
兩者的dna信息完全相同,唯一的區彆在於身體的發育程度——屍體鹿目圓的年齡,大概比這個活的鹿目圓要大上半年左右。
然而,根據對屍體痕跡的探測結果,她生前持續經曆了至少兩年以上的不間斷戰鬥,在此期間身體並未有任何發育的跡象。
再考慮到那種具備強大修複能力的未知力量作用,那具最終油儘燈枯的鹿目圓屍體,到底是經曆了多長的歲月,還很難說。
雖然無法探查記憶,方正卻也能察覺到,這個鹿目圓此刻正在承受某種劇烈的痛苦。
她全身的神經組織都在異常放電,腦神經信號混亂得如同沸騰的粥。
從那些異常放電的區域來看,她似乎在看到自己先前無意間顯露出的鹿目圓屍體那一刻起,就在某種力量或現象的乾涉下,感同身受般地體會著屍體身上那些傷勢帶來的痛苦。
甚至可能像某些靈異故事中描述的通感一樣,屍體的經曆正在與她產生某種共鳴。
方正走上前。
“你這混蛋,彆過來啊!”
“哈!”沙耶香毫不猶豫地踢出一記鞭腿作為回應。
可攻擊對象卻好像早有預料,眼睛都不動一下,伸手一抓一拉,沙耶香的腳踝就被牢牢抓住,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眼前金星亂冒,當場躺屍。
而方正則徑直走到鹿目圓身邊,治療藥水的紅色螺旋狀煙霧彌漫而出,暫時舒緩了女孩因神經異常放電而劇烈抽搐的身體。
……
“我在哪?”意識在一片迷茫中緩緩回歸。“我剛才摔倒了?”
“不好!小圓有危險!”
她顧不上劇烈的頭痛,掙紮著爬了起來。
目光投向那個正站在小圓身旁的少年,一股暴怒瞬間在沙耶香胸中燃燒:“你這混蛋!你想對小圓怎麼……唉?”
“饅頭卡?”憤怒的話語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意識的空白。
沙耶香雙腿一軟,無力地跪倒在地。
那具破敗不堪、殘缺不全,遍布著黑色血汙,顯然經曆了非人折磨的屍體,瞬間攫取了她的全部注意力,讓她甚至忽略了旁邊那個同樣是小圓的身影。
她跪在地上,爬到屍體前方。
臉色木然,顫抖的手指遲疑地觸碰了一下鹿目圓那冰冷的臉頰,卻又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了回來。
親眼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變成這樣一副模樣,衝擊實在太大了。
她的情緒瀕臨崩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隻覺得呼吸困難,眼前陣陣發黑。
“啪!”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拍在她頭上,讓她猛地一抖。
她的頭被強行扭向一旁,視線對上了那個完好無損、安然無恙的鹿目圓。
“唉?這!這!”
“怎麼會有兩個饅頭卡?”震驚讓她反複轉頭,試圖理解眼前這荒謬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你?你這家夥到底是什麼人!”她終於反應過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問道:“你為什麼會在另一個小圓身邊?是你殺了她嗎!”
方正沒有理會她連珠炮似的質問,隻是平靜地開口:“你是她的朋友吧。”
“那麼,這個鹿目圓的屍體就交給你了。”
“雖然她大概不是這個世界的鹿目圓,但也沒什麼區彆,通知她的家人,把你的朋友帶回去安葬吧。”
話音剛落,方正的身影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夕陽下走去,留下昏迷不醒的鹿目圓和呆若木雞的沙耶香。
目光再次落到地上的屍體上,沙耶香急得眼眶泛紅,幾乎要哭出來。“這這……我該怎麼辦啊……”
“對了,得報警才行。”她僵硬、顫抖的手從書包裡掏出手機,卻屢屢失敗,好幾次才終於按亮屏幕,開始輸入報警號碼。
“啊啊啊!!!”電話還沒來得及撥出去,她便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一股濕潤而冰涼的感覺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讓她頭皮一陣發麻。
是鹿目圓突然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
感受著手腕上傳來的觸感,那冰涼、滿是冷汗卻異常有力的嬌小手掌,即使捏得她生疼,沙耶香也暫時顧不上疼痛,急切地問道:“小圓?你醒了嗎?有沒有哪裡受傷?等等,你的眼睛怎麼了?”
她注意到,小圓正在用左手死死捂住了眼睛。
鹿目圓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臉色慘白如紙,冷汗涔涔,聲音顫抖:“不要報警……”
“可是,我們不報警該怎麼辦啊!”沙耶香看著地上那具同樣擁有小圓麵容的屍體,六神無主,“我們隻是學生啊!不管這個小圓的屍體到底是誰,我們根本沒辦法處理這種事啊!”
“讓我來。”鹿目圓深吸一口氣,然後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號碼。
“滴……滴……”
“小圓嗎?怎麼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是鹿目圓的父親鹿目知久。
因為妻子忙於事業,家裡的大小事務,幾乎都由他這個“家庭主夫”一手包辦,做得一手小圓愛吃的好菜。
“爸爸……”小圓用沙啞得幾乎變了調的聲音,向父親求助,“請馬上開車到河邊這裡來……還有,請不要報警……”
“小圓?”聽到女兒聲音裡的異常顫抖,鹿目知久心中一緊,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我明白了,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