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淵忽略了鎮長毫不掩飾的笑,關斌給他點了支煙,陳星淵用力吸了一口,“北關鎮醫藥發展很快,離不開高鎮長的辛苦操勞。”
高大勇就笑,“領導您過獎了,我們就是小打小鬨,比不上您手指縫裡漏出來的那點兒。”
從司機進來附耳說了幾句話之後,高大勇和陳星淵的對話就越發的露骨,可以說放肆。
他甚至毫不掩飾自己和高興海的關係,“領導您肯定和我大哥很熟,高家高興海。”
陳星淵“後知後覺”,一臉吃驚,“原來高鎮長和高局是親戚。”
一聽他態度還算恭敬,高大勇更加肆無忌憚,“我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咱們這工作,小陳你肯定比我了解更多,水深得很。”
他眼底染了幾分醉意,已經開始喊陳星淵為小陳。
陳星淵不是對高大勇一無所知,他確實和高興海是兄弟,當初高大勇在京城犯了事,乾投機倒把那一套被上麵抓了典型,高興海給他在背地裡運作,才到北關鎮做了鎮長。
彆看就是個小鎮長,高大勇這幾年弄到手裡的錢,是京城一個正處級的領導一年工資都比不上的。
高大勇被司機攙扶著送陳星淵上車,“小陳,明天咱們繼續,今天不儘興。”
陳星淵臉上風平浪靜,略微頷首升上了後車窗。
關斌開車離開。
高大勇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唇角掛著得逞的奸笑,“還以為是個多廉潔的領導,也不過如此,回頭大哥知道我這麼順利就拿下這個秘書長,指不定一高興就給我調回京城了。”
司機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他攙扶著醉醺醺的高大勇。
高大勇用力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你他娘的就不盼著老子點兒好,老子跟你說話呢,這鬼地方鳥不拉屎,老子早就待夠了,等回了京城,老子一定要到廣德樓大擺宴席,吃上他三天三夜。”
“嗝…三天三夜。”
關斌從後車鏡看了眼陳星淵,“領導,後備箱放了一盒茶葉。”
茶葉一盒六筒,隻有一筒放了紅茶,其他幾筒裡麵,有現金,有票,甚至還有房產地契。
陳星淵揉著太陽穴,“這個高大勇出手如此大方,這些年高家給他兜底,北關鎮這個小地方把他養得太肥了。”
車子開到一半,外麵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陳星淵側目看向窗外,街邊的店鋪大多已經關門,隻有幾盞微弱的燈光頑強地穿透雨幕,在地上暈染出一個又一個光暈。
雨滴不斷敲擊著車窗,仿佛在奏響一曲孤獨的樂章。
車子在他們住的旅館外麵停下,雨越下越大,開車門都有些費力。
莫曼青來北關鎮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陳星淵坐的一側車門旁邊,立著一把淺底碎花的雨傘,那把雨傘她開始還隻是覺得眼熟,後來某個瞬間突然想起來。
那天章芷蘭來市委辦公樓 ,烈陽高照,她手裡舉得就是這把傘。
她扭頭看陳星淵,“領導,外麵的雨太大了,我可以借用下您腳邊的那把傘嗎?”
“不行。”陳星淵回答的半分沒猶豫。
莫曼青的笑僵在臉上,她沒想到陳星淵連思考應付她的功夫都沒有做,拒絕的這麼乾脆了當。
“關斌,把那把黑傘給她。”
關斌從後備箱拿了把黑色的傘遞給莫曼青,莫曼青淺笑接過,“謝謝關同誌。”
她下了車,黑色的大傘將她遮得嚴嚴實實,雨淋不到絲毫,可陳星淵的車剛一開走,莫曼青就把傘收了起來,任憑雨水瘋狂拍打在她身上。
隻是一把傘而已,對他來說也那麼重要嗎?
這麼說,那天章芷蘭來市委辦公樓,他也是看到了的?
可是,他為什麼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莫曼青突然想到了自己被綁架的那次,對方說過的話,包括這段時間陳星淵突然對她態度的轉變,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腦海裡形成,莫曼青隻覺得此刻的心比被冰涼的雨水淋而糟糕一萬倍。
雨似乎太大了,落在她臉上,她剛擦去又瞬間流了滿臉。
她不甘心,憑什麼!
從小到大,不管是什麼東西,她都要去爭去搶,這次也一樣,屬於她的,誰也彆想拿走!
淋了雨,回旅館又洗了個冷水澡,莫曼青如願發燒了。
整個人昏昏沉沉,身體燙的像火炭。
即便是這樣,她眼神中的執拗也格外清晰,嫉妒與不甘如野草般在她心底瘋狂蔓延,她強撐著身體,洗過澡換上了一件單薄的睡衣。
跌跌撞撞拉開房門,往陳星淵的房間去。
陳星淵的房間裡,他撥通了京城的電話,電話那邊的劉姐聲音也透著急切,“陳先生,小蘭她昨天就沒回來,我也聯係不上她。”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醫院裡那股子似有若無的柚子香。
陳星淵掛了電話,立刻聯係京城市電視台,電視台台長一聽是他的電話,恨不得起立接電話,“陳秘書長,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可擔不起您一句讚譽啊,為人民服務本就是咱們市電視台的……什麼?”
“我問你章芷蘭去了什麼地方!”
台長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了臉,“北關鎮。”
“她要是出了半點兒意外,你這電視台台長的位置可以換人坐了!”陳星淵用力掛斷電話,電視台台長在辦公室直接傻眼。
什麼情況?
不是打電話特地來表揚他無畏無懼,不畏強權的?
外麵的雨還在下,陳星淵來不及想那麼多,拎了件外套就要出門,章芷蘭昨天就到了北關鎮,以她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沒有不敢做的。
高大勇背後有高興海撐腰,他更是個不知深淺的東西,手段肮臟,萬一章芷蘭落在他手裡,陳星淵都不敢想後果。
莫曼青故意扯開了點兒衣領,她站在陳星淵的門前用力深呼吸兩下,鼓起勇氣敲響了房門。
“領導”兩個字還沒喊出口,房門突然被人從裡麵大力拉開,莫曼青身子剛想往前“暈倒”,陳星淵一陣風似的已經從她麵前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