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場天,也就是北方的趕集。
是一種定期舉行的貿易活動,通常每隔幾天舉行一次,例如一四七、二五八
1月2日,農曆十一月十四,逢四。
恰好是渡口鎮趕集的日子。
早上六點過,天還沒亮,鎮子大路邊的一棟二層自建居民房便亮起了燈。
起床後的陳長妃雙手一捏被角
唰!
原本略顯雜亂的被子,被這麼輕輕一抖,就整整齊齊的貼服在床上,沒有一條褶皺,左右距離也恰到好處。
單就是這一手甩被子的絕活,拿到星級酒店的客房服務大賽上,那也是讓裁判直瞪眼的存在。
刷牙洗漱後,陳長妃一邊雙手紮著利落清爽的馬尾辮,一邊朝著樓下走去,出門的時候右腳往後輕輕那麼一勾,輕飄飄的力道,看似臥室大門合不上。
可它偏偏就慢慢來到門框處,哢嚓一聲,讓大門自動落鎖。
從這兩個細節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對生活細節掌握到了極致的女人。
乾起活來那叫一個爽脆利落,乾淨瀟灑。
噔噔噔
腳步聲來到樓下,樓下是一個兩間房打通的商鋪。
打開燈後,陳長妃先是戴好口罩,隨後又把一頂鴨舌帽戴在頭上,單手把帽簷壓低,左右甩了甩馬尾辮,確定一切都準備好後,陳長妃這才彎腰下來,一把提起了卷簾門。
隨著卷簾門被拉開,下了一夜雨的昏黃街道上,一大股冰冷的濕氣撲麵而來。
靜靜地站在門口,抬起腦袋深吸一口新鮮空氣,依稀可見,帽簷下長得不像話的彎彎睫毛,以及一雙,棲著星河的雙眸。
就憑這一雙眼睛,當年四中女生輸給那三分之一張臉,輸得一點兒都不冤。
“呼”
伸著懶腰,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後,陳長妃這才看見,門口一側的地麵上,放著四五個塑料袋和兩個菜籃子,甚至還有一隻被稻草繩捆在門口的老母雞。
塑料袋裡裝著各種新鮮瓜果,這些都是早起趕場的鎮民們送給陳長妃的。
趁著陳長妃還沒開門,就悄悄放到門口,人便走了。
好似早就見慣了這般場景,陳長妃一樣一樣往屋子裡拎,拎完後,陳長妃又從屋子裡抱出一個自己用角鋼焊接的立式廣告牌。
白底的廣告牌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經營項目,比蘇白的大米集團業務還多。
從煽豬煽狗嘎貓蛋,再到打疫苗接生牛犢
從修電視、手機、各類家電,再到配鑰匙開鎖
從照相打印充話費,再到挖魚塘挖三米三
除了廣告牌,商鋪一側的門頭上,還掛著渡口鎮派出所送來的不鏽鋼門牌。
【渡口鎮防詐反騙重點合作宣傳單位】
儘管經營項目多到嚇人,但兩個月前,陳長妃還是又打印了一張a4紙貼在門口。
【本店兼營大米超市代購業務】
天剛放亮,陳長妃剛吃過早飯,就有一個急匆匆的男人來到店內,看到正在清點貨架的陳長妃,二話不說就跪下了。
昨天陳長妃開著麵包車去村裡送貨的時候,遠遠聽見一戶人家的狗在叫。
發覺不對勁的陳長妃下車趕了過去,敲了半天門沒人回應後,開鎖推開了房門,發現了倒地昏迷的老人。
送到醫院後陳長妃就回來了,事後據醫生和趕回來的兒子說,老人腦出血,再晚幾個小時,人就沒了。
這樣的事在渡口鎮發生了無數次,大家都清楚,誰家生病了打120,都遠遠沒有打給陳長妃來的快。
看到跪地的男人,陳長妃立馬上去攙扶起來。
“三叔,你彆這樣,這種事,是個人也得管不是?”
男人千恩萬謝後走了,臨走前趁陳長妃不注意,在貨架上塞了兩萬塊錢,發現錢的陳長妃也沒去追,而是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記了下來。
陳家人和渡口鎮之間的人情賬,早就算不清了,但陳長妃還是會一筆一筆記下來。
上午十點過,戴著手套的陳長妃,正在店裡的工具桌上,給一個燒掉的抽水電機手工繞線。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奔馳e300緩緩停到了店門口的馬路邊,下來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左右環顧了一圈後,視線終於停留在陳長妃的店鋪招牌上。
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把車鑰匙串掛在手指頭上轉圈甩,男人邁著外八字來到了店鋪櫃台前。
身體靠在櫃台前的同時,衝著店鋪內陳長妃一抬下巴。
“喂,你就是陳長妃?”
聽到聲音的陳長妃側過頭來,通過低垂的帽簷看了一眼對方後,不說話,繼續繞著電機銅線。
男人見狀,嘴角挑起一絲笑容,隨後從褲兜裡掏出一疊鈔票,一張張數著。
“我昨天在酒吧裡聽說,渡口鎮有個陳長妃,說是美得冒泡,但就是沒人看到過正臉。”
說著話的男人揚了揚手裡的鈔票。
“喏,這裡是三千塊,我要求也不高,你把口罩摘了給我看一眼就行。”
這一次,陳長妃乾脆頭都懶得回了,繼續忙活著自己的,想了想後,還是善意提醒道。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聽到這話,男人頓時愣了兩秒,左右看了看後,一臉不信邪的表情,還來勁兒了。
“喲?咋的,威脅我?你也不問問我是誰。”
“不是,你的臉就這麼嬌貴?看都不能看了?”
“還是嫌錢少?那我再加兩千”
“我可告訴你,專門開了一個多小時車來的,你可彆給臉不要臉啊”
正當男人糾纏不休的時候,隔壁商鋪,兩個正坐在門口寫作業的小孩兒聽見了男人說的話。
姐姐衝著弟弟使了個眼色後,六七歲的弟弟便不動聲色,屁顛兒屁顛兒跑開了。
與此同時,見到男人還不走的陳長妃,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慢慢摘下手套。
正當嚼著口香糖的奔馳男以為陳長妃是要摘口罩時,隻見陳長妃掏出自己的手機打了出去。
原本男人以為陳長妃是要搖人時,陳長妃卻把電話打到了鎮上的衛生院。
“喂,劉醫生,你趕緊來一趟吧”
電話那頭的劉醫生貌似也經常遇到這種事,隱約還能從電話裡聽到聲音。
“啊?來了來了,你讓大夥收著點兒,彆像上次一樣打得一身血,血不刺啦的不說,縫針縫了我一下午”
“我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