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落幕，新月初升。
哪怕是一個既定的結局，亦會讓人感傷。
李元在原地坐了許久，看到有人從生死橋的另一端走來，是一個沒有五官的人。
陽無容早就來了。
在察覺到絕地動靜的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直至生死橋複原，他看到很多活屍從裡麵走出，在夕陽下化作泡影，他猜到了結果。
很難想象，李元一個人在滿是活屍的蠱村裡生活了一年多。
最後還能以那麼溫柔的方式去告彆。
“見過陽師伯。”
李元起身，頭上還戴著阿蘿編織的花環，告訴他這一年多的記憶並不是虛幻，都曾存在過。
全當是一場千年邂逅，從此平行，再無交集。
“你踏入八轉境了？”
陽無容感應到李元身上的氣息，比上次見麵時強了許多，氣場上隱隱要壓過他了。
“嗯。”
李元頷首，“有幸得千年前的前輩們指點，弟子收獲很多，僥幸突破。”
桃源蠱村的人真的幫了他許多。
這正是他拚儘全力，也要和五妹、盤仙蠱將這裡重新編織，維係完整的原因。
千年古法，各類秘術，令他收獲匪淺，也是步入八轉之境的關鍵所在。
“這座絕地，應該是某位蠱道先賢的蠱屋所化吧？”陽無容問道。
“嗯，他叫尤參，距離蠱仙境僅有一步之遙。”
李元沒有隱瞞。
“關於這位的情報，早已在久遠的時代被銷毀了，先賢們似乎不希望我們再進入生死橋探尋。”
陽無容早已查證過，隻找到了蛛絲馬跡。
“走吧。”
“老太公在等我們。”
陽無容沒有再多問，有些事他還沒有資格定奪，在他心中，李元也不再是一個晚輩。
而是未來要撐起蠱師一脈大梁的人。
李元才是決策之主。
他要做的，就是輔佐好這位新的蠱道梁柱。
……
第一宮內門。
蚩彥左顧右盼，終於盼回了自己的‘關門弟子’。
“見過老太公。”
李元拱手行禮。
“你小子看起來收獲頗豐啊。”
蚩彥感受的很清晰，相比於一年多前，李元的進步不是一星半點，提升太大。
恐怕已經有了‘宮主’級彆的實力。
“幸得蠱仙保佑，托老太公福氣，受前輩們照顧，弟子才僥幸有所收獲，不敢妄言。”
李元再次拱手。
“行了行了。”
蚩彥沒好氣道：“真以為老朽年老癡呆？才過去一年就忘了所有事，你什麼德行我不知道？”
“放心好了，能得到的都是你的機緣，我不會多問。”
“隻要你還活著，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蚩彥愈發確信內心的猜測，李元得到了蠱仙傳承，還有劍仙子助陣，但他什麼都沒說，裝作不知道。
更不會去求證，任其發展。
在找到李元時，陽無容就已將大致情況傳訊給他，從許多細枝末節中都能看出，李元是一位值得培養的後輩。
李元能耗儘自身氣血，去維係一座絕地的穩定。
能為千年前早已逝去的活屍而傷神。
證明這是一個重情義的人，至於偶爾的小算計，謹慎多疑的性格等等，皆無傷大雅。
蚩彥需要的也隻是一個未來能撐起蠱師一脈，為蠱道發展出謀劃策的人，而不是一個無缺的聖人。
“老太公，我在蠱仙秘境中得到了這個。”
能再次進入蠱仙秘境，是承老太公開路，李元不能把東西全揣自己口袋裡，自然要有所表示。
他將拓印好的蠱術《生死契》拿出，又大概說了一遍絕地中發生的事。
“原來是這樣嘛。”
蚩彥並不是很訝異。
作為九宮蠱巢這一代的執掌者，他掌握著海量情報，先賢曾毀滅掉一些痕跡，但還是瞞不過他。
他接過拓本，仔細端詳，眉頭緊皺。
李元試探著問道：“老太公，您準備如何處理？”
“此術太過極端，太危險，連九轉圓滿的尤參都把控不住，留在世間是個禍害。”
“若被有心之人拿走，更是會招來滅頂之災。”
“有可能讓我蠱師一脈成為邪魔歪道，江湖公敵。”
拿活人煉製傀儡，本就是魔道作風，人性泯滅，人人得而誅之。
“這樣吧。”
蚩彥揮手，去掉了拓本上的部分內容，“毀了生契法，留下死契術，後者加以改良，配合控屍蠱之類的倒也不錯。”
“嗯。”
李元拱手。
老太公比他想的更有魄力，麵對絕世蠱術毫不動心，直接毀去大半，當真是越老越妖，心境穩如老苟。
蚩彥雙眸一眯，“你小子是不是在想，老朽為何不動心？”
李元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很簡單。”
蚩彥嚴肅道：“任何一條修煉路，初行時可追隨前輩蹤跡，隨意亂走都無妨，途中當需慧眼辯駁，如何走才能在身強力壯的歲月裡走的更遠，莫被迷亂了眼。”
“若有幸找到康莊大道，可一路登臨頂峰，觸摸雲層，但這登天的台階，先賢未留，需要自己來搭。”
“更重要的是……”
蚩彥臉上的嚴肅儘皆散去，打趣道：
“老朽早就無望蠱仙之境，如何活得更久一點，才是我該想的，亂折騰？隻會死的更快。”
“弟子受教。”
李元發現自己的思路還是太狹隘。
在不同的年紀，每個人追求的目標都不儘相同，老太公豁達，誌在為蠱師一脈撐過這段沒有梁柱的歲月。
“死契之術老朽會抽空研讀，改良之後給你一份。”蚩彥道：“還有一件事，蠱巢想請你出手。”
“您說。”
當下正值大世，波譎雲詭，一年多的時間，足夠發生許多事，李元心中有所猜測。
蚩彥開口，“山海關之戰打響，在漫長的邊關線上，年輕一輩多次交鋒。”
“大衍一方暫時落於下風。”
“中原四傑之一的葉驚鴻被妖魔九子之一的森杳所殺，對大衍士氣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葉驚鴻就這麼死了？”李元吃驚。
戰爭總是這麼殘酷，多少天驕隕落其中，強如昔年的劍仙子，在龐大的戰爭機器下，也是一粒塵。
蚩彥凝重道：
“妖魔九子太強勢，無數江湖人士請願，讓蚩鄰出手，滅一滅妖魔的威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