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有所感應，轉過身去。
短發少女身披灰色的隱龍衛蟒衣，更成熟了，英姿颯爽。
“大叔。”少女陳念風擺手，又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該喊您殿下？”
李元搖頭，“相對來說，我更喜歡前麵那個稱呼。”
陳念風這才展顏，邁開腳步走來。
她來到李元身旁，坐下，眸光落在籠中雀身上，“他…就是我娘親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嗎？”
“應該…是的吧。”李元回道。
“大叔，你以前在騙我，你不是說沒見過他嗎？”陳念風道。
“沒騙你，”李元搖頭，“這應該算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麵。”
“他是中了妖術嗎？”陳念風又問。
“嗯 。”
李元頷首。
“大叔，我可以問問，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曾經發生了什麼嗎？”陳念風啟齒，目光不敢直視李元。
即使李元表現地隨和平靜，但無形中的氣場還是讓她心生膽怯。
她也長大了。
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樣暢所欲言，抒發自己幼稚的理想了。
“可以。”
李元似也需要一場傾訴。
他和陳念風說出過往曾經，包括在歲月痕跡中所見。
從皇室血災的起始，到真假皇子的風波，再到隱侯之爭，最後是籠中雀被引上夜梟王的位置。
一個從無自由的人。
輸和贏都沒有選擇權的人。
“原來…他這麼可憐嗎？”
以前，陳念風不懂，最開始她是怨恨這個人的，覺得對方是一個懦弱的男人，連見娘親一麵都不敢。
娘親卻常與她說，對方有著不得已的苦衷，雖然不曾露麵，卻一直在默默守護著小風村。
陳念風又覺得，娘親絕不會看錯一個人。
後來她漸漸信了。
隻是她依然不理解，直至加入夜梟衛後，遇到越來越多身不由己的事，她才漸漸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如果我是他，恐怕早就崩潰了。”
陳念風苦澀道。
從小被親祖父拋棄，當作替死的棋子，最親的養母被妖魔殺死，被迫離開心愛的姑娘，到頭還要為替死之人做嫁衣。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傷天害理的事。
他一直保持著超過絕大多數人的善良。
“可惜我娘親已不在了。”
陳念風聲音悲沉，“如果娘親還在的話，或許隻需要給他一個擁抱，他就會好起來吧。”
李元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陳念風強調道：“真的，我娘說，他很好哄的，一直都是這樣。”
但她娘親已經不在了。
因為思念成疾，也是人老珠黃後不願再去見他，主動躲避，最後在遠赴天安，見過她這個女兒後，就臥病辭世了。
李元沉吟，“或許…你可以喚醒他？”
他想了想，如果籠中雀還有什麼在意的人，那一定就是陳念風了。
即使兩個人從未見過麵。
那或許也是對方為數不多的心靈寄托。
“我…可以嗎？”
陳念風有些猶豫。
李元笑道：“我記得你以前很自信啊，還有…你不是說了嗎？他很好哄的。”
“可是……”
陳念風很害怕自己做不好。
連大叔這麼厲害的人，叩開天門的人間蠱仙都束手無策，自己真的能行嗎？
“相信自己。”
李元看著她，給予她鼓勵。
“那我…試試看。”
陳念風湊上前，顫抖著伸出雙手，纖細輕柔的手掌輕輕捧住籠中雀的臉頰。
“喂，陳狗蛋，你醒醒。”
“彆睡了！”
“我娘親說，讓你不要太早去見她，你快醒醒。”
然而——
籠中雀什麼都聽不到。
陳念風無奈歎息，“他的意識好像自我封閉了，怎麼辦？”
李元道：“我可以將你的一縷神魂送入他的意識世界，或許他願意接納你，也隻有你。”
籠中雀的意識世界自我封閉，但依然亮著一點螢火。
有這一絲螢火在，就代表他依然有和外界接觸的可能。
“能行嗎？”
陳念風無法想象這種神乎其神的手段。
不過……
大叔這麼厲害，世間應該少有大叔都做不到的事。
連妖域的最強妖帝都被大叔斬殺！
大叔就是無敵的！
“相信我。”
李元笑道：“你答應過我的，待我出江湖時，送我回家，能不能回家，就在此一舉了。”
“好！”
陳念風堅定點頭。
李元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平攤開來，“把手放上來。”
陳念風照做，伸手，掌心向下，落在李元的手掌上。
李元閉上雙眸，“跟隨我的指引。”
“嗯。”
陳念風感受著李元的指引，與之同頻呼吸，意識逐漸陷入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
她像是進入了一個黑暗的旋渦中。
水浪呼嘯，似要將她的意識吞噬，在黑暗的旋渦底下，搖曳著一點僅存的亮光。
“就在那裡。”
陳念風緊咬牙關，控製自己的意識身，向著那一點亮光遊去。
越是靠近，黑暗旋渦的排斥便越強。
噗——！
現實中的陳念風一口鮮血噴出。
她本身的精神力還太弱了，距離神魂出竅的境界太遙遠，即使有李元的護持和指引，依然難以承受。
李元緩緩睜開雙眸。
他已經做到能做的極限，不敢強行進入籠中雀的意識深處，那樣隻會讓後者徹底崩潰。
而陳念風……
少女七竅中皆有血液滲出，緊抿紅唇，神色痛苦。
對於陳念風如今的境界來說，要參與這種層次的博弈，幾乎每走一步都是九死一生。
李元手中一滴彼岸長生露凝聚，隨時準備救人。
此間成敗，就在這位少女的身上了。
如果連她都無法喚醒籠中雀，那…無論怎麼選，結局注定會很慘淡。
……
黑暗的意識世界裡，籠中雀平躺在湖麵上。
“我死了嗎？”
“大概是死了吧。”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無人在意，不用見那個家夥了也挺好，不然我真的忍不住會打死他。”
“或者…被他打死？”
“死後的世界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啊，沒有輪回嗎？沒有地獄嗎？隻有一個人永無止境的漂浮？”
正當他思緒萬千時，平靜的湖麵上蕩起漣漪。
籠中雀猛地一驚，從湖麵上坐起，望向水下，那裡有一位少女在呼喚他。
“陳狗蛋！”
“風！”
“你醒醒，快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