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朱息離去,唐靈風再也按捺不住,輕聲道:“無相宮主實力超凡入聖,在南疆一手遮天,與無相宮交惡實屬不智。依我看,異相心蓮宗門留存,李書塵可先行跟隨少宮主回宮,再請人慢慢周旋說項,呈上丹藥奇珍等物,方可免除禍患。”
李書塵此刻位置已極為靠近大殿中心,聽到唐長老話音,心中不禁一慌。
白沐風不答,隻示意大長老宋清風,令安排眾弟子各歸原處。
直到眾弟子聽令散去,玄妙殿內隻留下三大長老和李書塵後,白沐風才道:“我和宋師弟二人有幾句話,想和李書塵密談,請唐師弟和吳師弟即日起,著手關閉山門,遣散弟子和雜役,核心弟子可贈予相應物資,安排下山曆練,三年內不得返回宗門。”
吳秋風驚道:“難道無相宮竟如此蠻橫不成?”
唐靈風長歎一口氣:“以無相宮之力,毀宗滅門不費吹灰之力,吳師弟久不曆江湖,不知道人心險惡,這等大能,根本不是我等修士所能想象的。”
眾人無言以對,無相宮的實力如一座大山,壓在幾人心頭,沉重無比。
白沐風苦笑道:“萬事從最壞處著手,遣散弟子正是為此,但也未必不能絕境逢生,待我與書塵商議後,再將情形告知二位師弟。”
李書塵心想:“掌門用了‘商議’一詞,必有重要的事和我相關,隻是不知,以我能力,又怎能使無相宮不生滅門之心?”
吳秋風喜道:“我就知道掌門師兄自有安排,我等不用煩惱,將手中事務做好,遣散弟子就行,靜候掌門佳音。”
宋清風待唐、吳二人退下,便引著白沐風和李書塵出了大殿,轉向後山,接連走過幾座山峰,不多久,已到掌門清修的“飛雲閣”。
李書塵抬頭張望,但見飛閣一座,聳立峰頂,平日未得允許,就連三大長老也未能擅入,現在放眼四周,已是大玄門的最高峰,隻覺得周身白雲飄飄,心曠神怡。
白沐風和宋清風先後進入室內,正麵一道落地巨窗,兩人憑窗極目遠眺,隻見群峰競秀,山川極為雄峻。
白沐風一聲長歎:“大玄門自中洲遷徙至此,七代掌門前赴後繼,一眨眼已一千二百餘載。吾非但不能再現開山祖師木純道人的天縱英姿,卻令大玄門陷入生死存亡之地,實在無顏愧對祖師。”
李書塵見白掌門語中頗有自責之意,忙道:“掌門勵精圖治,隻是那無相宮蠻橫無禮,欺人太甚,即便祖師在世,也會如掌門今日一般,仗劍伏魔,揚我大玄門之正氣。”
宋清風長歎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無論中洲還是南疆,向來弱肉強食,歸根到底,弱小便是原罪,若有祖師元嬰境的實力,無相宮豈敢放肆?”
李書塵心下一凜,問道:“請掌門和大長老示下,難道我大玄門確實源自中洲修行聖地嗎?”
白沐風緩緩道:“你自幼投入門內,也曾熟讀門派典籍,可知曉祖師真正身份,又可知道他為何來到這偏僻的南疆開宗立派?”
李書塵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據說,祖師源自中洲玄門正宗的大派,因為門派爭鬥而心灰意冷,所以攜帶諸多典籍,來我南疆開山立派。”
白沐風似有深意,問道:“你可知道這天地之間,至高無上的宗門、萬人敬仰的修行聖地、掌控世間無上妙法的,如同神靈一般的那群人都在哪裡?”
李書塵聽了一呆,白掌門說的這些他聞所未聞,順口回了一句:“難不成世間竟然有一群人會聚在一起,掌控整個天地不成?”
白沐風接著問道:“修士奪天地之造化,弱肉強食、殺人越貨都是常事,長生路上血流成河,然而世間運行數億載,仍然秩序井然,你以為是什麼原因?”
李書塵皺眉,回道:“我也不知。但人生於天地間,自然要有一股浩然正氣。若單純為追求力量而無所不用其極,那便與禽獸何異?如此行徑,即便成為這世上的第一人,也必是厄運因果纏身,難以破境飛升。”
白沐風與宋清風兩人目光相交,似乎十分驚奇。
宋清風點頭道:“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識和氣魄,難怪掌門青眼有加,看來,我派振興的希望便落在你身上了。”
白沐風歎道:“祖師木純道人,確為中洲聖地的傑出人物。據文獻所載,祖師出身師門稱為‘衍妙聖宗’。祖師本是宗門中的佼佼者,未及百歲修為便已攀升至元嬰境界,不過,天生好強,極欲以絕對戰力碾壓同輩英傑。因此,醉心於神功和武技,門派看家本領‘衍妙聖法’卻疏於練習。然而,在決定掌門真傳弟子的宗門大比中,遭遇掌門獨女,此女天資極高,衍妙聖法更是集先人之大成,竟可未卜先知,處處占據先機,以弱勝強,一舉將祖師擊潰。宗門長老更因木純道人學藝不專,‘衍妙聖法’竟然一點皮毛也沒掌握,盛怒之下,將其逐出宗門。”
宋清風心有戚戚然:“木純祖師失意隱居南疆,痛定思痛,待得驚覺‘衍妙聖法’之奇妙,再想回宗門,已然太晚。隻得向昔日師尊求取了‘衍妙聖法’的基礎篇——‘衍術’上下二卷,持這二卷玉簡重返南疆,開辟了大玄門。”宋清風言語中頗為歎息,而白沐風臉色也十分鄭重。
宋清風接著道:“祖師最大心願,就是能夠修煉成‘衍妙聖法’,重返宗門。然而,即便以祖師天縱英才,修煉最基礎的衍術,也是不得其法”。
白沐風已十分失落,說道:“祖師雖有元嬰境界,對這衍術上下二卷也隻是略窺門徑,臨終前決定,後代選任掌門,不以實力為尊,而是在弟子中選取天資聰穎、與這衍術相合之人。若數載之後,有弟子能精通此術,便可重返聖宗,以告慰祖師在天之靈。”
李書塵聽著兩位師長口述往事,對“衍術”的來曆已十分心驚,不由說道:“衍術極其精妙,依掌門所言,連木純祖師也沒能掌握,誰還能勝過祖師不成?”
宋清風道:“世上之事,不可強求,然而必定講究緣法,祖師仙逝之前,曾經說到,‘衍妙聖法’不知源於何處,隱隱與這方天地氣運息息相關。就算是聖宗之內,也僅有寥寥幾人,能夠將此法修練到高深處。並非這些前輩絕頂聰明,都是因緣際會,若是有緣人,則能觸類旁通,心生頓悟,若是無緣,窮極數百年也將是一無所得。因此,能學會‘衍妙聖法’之人,必是身具大氣運大機緣之人。”
白沐風雙手擊掌:“正是如此,昔日宋師兄比我入門更早。然而師尊認為我與衍術頗有機緣,因此將掌門之位傳與我。我通過二十年的努力,已將上卷研讀掌握,然而這下卷,卻如天書一般,我鑽研三十餘年一無所得。古人說皓首窮經,我今日已是鬢發斑白,對於下卷已無力鑽研,想來便是我福緣淺薄的緣故了。”
李書塵默然,窗外一陣涼風疾刮過來,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心想:‘衍妙聖法’奇異如此,簡直令人匪夷所思。自己一日一夜,不眠不休掌握衍術上卷,還有些不滿足,直到此時才知道這是有多麼艱難,簡直可算神跡了,心中激動萬分。
宋清風長嘯一聲,說道:“今日大玄門的複興希望,可全部壓在你的擔子上了。”
李書塵悚然道:“大長老此言,可令弟子大是惶恐。弟子見識淺陋,再加上天生殘疾,不能凝聚靈力。不求創建多大偉業,隻願終老大玄門,任憑二位師長驅策。”
宋清風說道:“一夜之間練成衍術上卷,此等氣運已是驚天地泣鬼神,定是身負大機緣之人。待得你掌握了衍術下卷,重返聖宗,告慰祖師,才是我大玄門揚眉吐氣之日。”
李書塵心想:果然,自己修練衍術之事,夏老已告知兩位師長,他們早已心知肚明。急道:“兩位師長如此抬舉,弟子實不敢當,唯有竭儘所能,方不負祖師之誌向。”
宋清風沉聲道:“朱息臨走之時,已經對我大玄門心生恨意,料定不日便有消息傳來。此事攸關大玄門生死存亡,掌門師兄既然說有事和你商議,恐怕心中已有計較。”
李書塵點頭道:“無相宮少宮主臨行前的威勢睥睨天下,年紀輕輕竟然有此等修為,無相宮實力確實驚人,不知掌門心中可有破解之法?”
白沐風沉吟半晌,道:“我心中有一想法,先讓你見過一物,再與你細細分說。”
李書塵自然點頭稱是。
靜靜等候,隱隱約約看到白沐風手中納戒銀光一閃。瞬間,一套極其華麗的銀白色道袍,出現在白沐風雙掌之中。
他雙手一抖,靈力外放,道袍飄散懸於半空中,展示出全貌。
這道袍通體白色,前胸以銀絲繡出九宮八卦等圖案,袍領處絛結交替,袍袖上另繡金黃色的流雲和日月,隨風輕舞,散發出淡淡銀輝,更有一股薄薄水汽似雲霧圍繞,令人目眩神迷。
白沐風與宋清風二人似陶醉其中,白沐風口中喃喃說道:“此道袍名為‘慶雲衣’,是衍妙聖宗至寶,極其珍貴,弟子中隻有內定接掌宗門的聖子、聖女可以穿著。通過心念指引,激活道袍內嵌法陣,凝聚周邊所蘊風雲之力,形成清風拂過、金銀輝映、水汽氤氳的場景。”
其實,這功能本是為修行者清修之時,穩定心緒、清心寡欲所用。然而,法陣一起,衣袂飄飄、仙氣氤氳的場景,超凡脫俗,反而令人趨之若鶩。
宋清風也點了點頭:“據說,此道袍還有凝聚氣運之功效,衍妙聖宗本就擅長推演運勢,所以這種玄之又玄的功能,隻是代代相傳,真偽難辯罷了。”
李書塵目眩神迷,想象中,仿佛自己穿上這慶雲衣,衣袂飄飄,身輕如燕,即將破空飛升而去。
白沐風見李書塵看得出神,哈哈大笑:“書塵,此慶雲衣隻有曆任大玄門掌門及真傳弟子可穿著,你是否還中意?”
李書塵臉色一紅,急忙解釋道:“弟子不敢。”
見李書塵大窘,宋清風也笑道:“木純祖師離開之前,以全部功勳點,兌換了這件道袍,貼身收藏,以示飲水思源,不忘舊情的念想,如今已是大玄門掌門信物之一。”
李書更不敢接口,頭上汗珠沁出,心怦怦直跳。
見此情此景,白沐風與宋清風二人相視莞爾一笑。白沐風輕拂指尖,將“慶雲衣”收入納戒之中,輕聲說道:“書塵,你可知道,大玄門的未來和生死存亡,全係你一身。”
李書塵頓時從神遊天外的狀態清醒過來,趕忙問道:“弟子應當如何去做,才能免除今日的危難?”
白沐風向宋清風瞧了一眼,道:“師兄,師門淵源,請你向書塵解說罷。”
宋清風點了點頭,說道:“書塵,可曾聽過玄元洞天的名字?”
李書塵應道:“不曾聽聞。”心想:聽起來像是一個地名,剛才掌門曾經提到,世間最頂尖的修行者聚居的聖地,莫非就是這玄元洞天?掌門言語不詳,戛然而止。此時突然聽到這個聞所未聞的名字,想來要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秘辛從宋長老的口中透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