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寶國際早年就是靠房地產起家的,所以對這塊的經營很是看重。可再看重,基層的條件相對來說也有限。特彆是在工程初期,一些硬件設施還沒配套到位時。
項目經理的辦公室就在眼前這兩層小樓的一樓,室內擺設挺全,就是全是灰,辦公桌上擺著那兩盆吊蘭灰蒙蒙的,已經遮蓋住原來的顏色。
項目經理姓李,四十歲左右,人精瘦,穿的很隨和人也很和氣。他和我們兩個略談幾句,就讓我們去人事那裡報到選房。
項目還沒正式起動,人員還沒全到位,空房很多。我和楊麗商量了下,選擇了一樓離水房不遠不近的地方,方便洗漱。
報到當天無事,把空屋子收拾了下後,我和楊麗披著棉被,圍著那個隻讓開一個檔的小太陽哆嗦。
這樓有暖氣,可沒人能燒明白,隻能湊合。
晚上睡覺時,隻聽李項目長哆哆嗦嗦在外麵高聲吼了句,“電暖氣都不許開到三檔!誰用電過量跳閘了,給誰屋斷電!小王,拉燈!”
話一落,天花板上那盞昏暗的小燈泡瞬間熄滅,屋子一下子陷入黑暗。
我笑出聲,揉揉凍的發木的鼻尖,把頭埋到被子裡。莫名的,有一種回到大學時期住宿舍的感覺。
朦朧著剛有點睡意,手機震了下。我摸過來看了眼,是消消樂的推送消息。
江澤卡在四百三十七關過不去,請求幫忙解鎖。
我點進去,幫忙解了鎖。沒一會,他發消息來,問我在乾嗎。
我說我在下鄉,體驗生活。
江澤發過來個懵的表情。
我笑笑,沒再理他,把手機關機塞在枕下。蚊子再小也是肉,手機的電也得省。
第二天早上一開機,呃,兩個餘揚電話。我躊躇一上午,最後還是撥了回去。郝助理接的,說餘揚在開會,停頓了下,很客氣的問我,“方小姐,您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我卡了下,感覺這電話自己打的很多餘。
剛要掛,郝助理道,“對了,方小姐,少爺已經把可樂從江小姐那裡接回來了。”
說著,電話裡傳來兩聲汪汪狗叫。這動靜,是可樂那蠢狗無疑。
“餘揚把狗帶公司去了?不是,”我僵掉,揉著太陽穴半天才想明白不對在哪,不由得喊出聲來,“他去江月那把狗接回來,那江月豈不是知道……”
我站在樓後的土包上,心驚的看了眼荒蕪的四周,沒有說下去。
“知道什麼?”郝助理問。
“你這不明知故問嗎?”我心中氣血上下翻湧,頂著腦門轟轟做鳴,“江月一向八卦愛說,我對外身份已婚,然後,現在又……”
郝助理不輕不淡的哦了聲,“方小姐,少爺都沒介意……”
換句話說,就是我應該對餘揚把和我的關係揭露出來感恩戴德?
“去你媽的!”
“嗯?”電話裡聲音變成餘揚的,他疑惑道,“你在罵人,罵我?”
我滿心的怒火瞬間被壓製,從土包上跳下來,滿心無奈的道,“……沒有罵你,可你為什麼從江月那裡把可樂接回來?”其實就是在罵你,如果有可能,都想殺了你。
“不行?”
“……”
“好了,你彆鬨了,我很忙。”
我想和他說我沒有鬨脾氣,話到嘴邊,變成簡單一個嗯字。
算了,心累,他說什麼是什麼吧。
掛掉電話,我把一顆石頭踢飛,回去工作。
我到的第三天,負責這個項目的財務部長到了,叫王菁,另帶了三個人來,成了人員首先到齊的部門。在王菁的帶領下,我們馬上進入工作狀態。
首先是建賬。
美寶國際一向是單個項目獨立建賬,可為了方便總公司管理,帳目方麵一向是要有總公司方麵參與監管的。
這也就是我和楊麗被借調來的主要原因了。
王菁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反正項目開啟後總公司方麵也要派人下來查帳目。與其那樣麻煩,倒不如一開始就讓總公司的人參與進來。一是以後來查帳清楚明白不費事,二是有現成的勞力不用白不用。
於是,我和楊麗就被拎來當苦力了。
到了第二周,項目上人員基本到齊,隨著人員到齊,彆的硬件設施也配置的差不多。水,電,網全部到位,我們終於不再過集體熄燈,連開幾台電腦都要算計的日子。
在這生活了一段時間後,我發現基層的生活真的好自在!
人際關係好相處,上班時也很隨便。上午工作完,可以拎著羽毛球拍去院子裡殺上一局,殺完正好吃中飯。
大鍋飯,沒有精雕細琢的配菜和擺盤。可廚房大師傅拿著國家廚師證,燒的菜味道好到讓人恨不得把舌頭一起吞掉。
午飯後一個小時休息時間,然後開始下午工作。下班願意打球的打球,不願意的可以遛彎爬山,山腳下還有一個正在冰化期的湖,站在邊上能聽到哢嚓哢嚓的冰裂聲。
春風一吹,新綠一染,遠離塵世喧囂的這裡風景美麗的不像話!
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出行不太方便。這裡離北市近,可路還沒修過來。唯一能去的危昌市離著有二十幾裡的路,想去買點東西得坐項目部的順風車。
待的時間長了,我有點不想回北城了。餘揚提過兩次提前調我回去,讓我搪塞了過去。
實在是,這裡很輕鬆,很自在,很簡單。對比之下,北城就是一座掙不開的牢籠,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天都是暗灰的。
這次到基層來工作,楊副總那邊沒有像上次那樣時不時給我信息讓我在員工中出彩。我更多的是學習,怎樣做好一套工程帳目。
時間不禁過,我把這套東西吃的半透不透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五一橫在眼前。
基層工作不像在公司時雙休,隻有周日單休,至於法家節假日休不休要看工程進度。
五一我們就休不到,早在半個月前李項目長就開會說過,五一過後公司方麵會下來人視察。我們要各方麵配合,把最好的一麵展現在總公司麵前。
我們各部門各種忙活,臨視察前一天,李項目長再次開會,讓我們做好迎接等等。等視察過去,可以放三天假,組織出去旅遊。
說完這話,李項目長扭頭對我和楊麗道,“兩位組織上的同誌,你們可不能身在曹營心在漢,把我們平時偷懶的事全捅出去。憑心而論,大家夥兒平時可都勤快著呢!”
人事秦嫚在一邊接了句,“經理,沒事,中午讓王廚師加個硬菜,保證楊麗什麼也不會往出說。方小冉就更容易了,你要是同意她把狗接來,她都敢往視察領導的茶杯裡下毒藥。”
“那行!”李項目經理拍板定音,“把方小冉的狗接來,宰了給楊麗加菜,就這麼定了。”
楊麗站起來去掐秦嫚的脖子,我卷起一疊厚厚的a4紙向李項目長砸過去。李項目長開門就跑,溜的比兔子還快,還留下一句,“胡鬨,打領導,扣你們工資!”
哄堂大笑中,會議結束。
這個正在建的住宅區,是北城美寶國際年前引進投資的新項目——輕彆墅。
輕彆墅,顧名思義,不是那種動輒幾百上千萬,獨門獨戶的真正彆墅。而是優化了現有的住宅模式,把躍層理念加深,形成了這種品質和空間都高於普通住宅而價格相對來說低於真正彆墅的新型住宅模式,市場主要麵對北城的中產階級和一些追趕時尚的金領。
輕彆墅這幾年在南方炒的挺熱,不過北方還是首次嘗試,上麵挺重視的。所以第二天在會場看到餘揚帶著郝助理和兩位經理走進來,我雖有點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城東商業圈的事情剛過,餘揚是應該四處走動建立威望。
上午開會,各部門彙報工作,單獨和經理私談。氣氛從早上一直緊張到中午,李項目長嘴角挑著一絲笑出來,才算淡去。
中午飯就安排在辦公區,不過比平時豐富了點。一向嚷嚷著隻會大鍋亂燉的廚房大師父一魚三做,擺盤都要出花兒了!味道就更不用說了,香氣頂風飄三裡。
吃過中飯,餘揚一行人由李項目長和副項目長帶著去工地。留在辦公區裡的文職人員長鬆出口氣,我也長呼出口氣。
雖然會上餘揚全程沒往我這邊看過一眼,可在一個空間裡待著總感覺彆扭。他一走,心中壓力銳減。
下午領導們都不在,留下來的員工沒什麼心情工作,就三一夥五一塊的自己找樂子。我和秦嫚去爬山,才爬一半,烏雲就從天邊壓了上來。山風一吹,透心涼。
不敢在山上耽擱,我們倆個爭先恐後的往回跑。等到了宿舍樓下,下雨傾盆而下,不過下午四點,天黑的如傍晚一樣。
我和秦嫚互看一眼被大雨澆成落湯雞的彼此,不約而同大笑出聲。笑聲在雨中蕩了幾蕩,飄出好遠。
李項目長從樓上探出頭來,一改往日隨和,滿臉怒氣的道,“笑什麼笑,都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我和秦嫚同時收聲,順著滴雨的房簷回了各種房間。拿了洗漱的東西在浴室相遇,我們倆個不由猜想,可能是工地上出事了,不然李項目長不會這樣疾言曆色,就是不知道事大事小,會不會耽擱工程進度。
末了,秦嫚說了句,“……唉,反正你和楊姐是沒事,你們本來就是借調。不像我們……”
“哪啊,說到底咱們不都是一個公司的,不會有事的。”安慰她幾句,我先她一步出了浴室。
端著盆往回走時,順手給吳用發了消息。餘揚今天才來視個察,那邊兒就急著動手了?
吳用回了個沒聽說,我把電話給馮佳打了過去。想想,又掛了。現在楊副總那邊不是很重用馮佳,更不會什麼事都和她說……
我去洗澡時燈是開著的,回來卻是關著的。我推開門,抬手去摸牆上的燈,“楊麗,這麼黑的天你關燈乾什……唔!”
後背猛的被撞一下,門在我眼前合上,室內歸於一片黑暗。我心一驚想起半個月前光顧的賊,扔了手裡的盆去夠門邊用來防身的棍子。
手剛動,就被桎梏在牆上。隨即,右耳被咬了下。
“你在這過的挺開心……嗯?”
“嘶~”我痛的倒吸一口涼氣,聞著充斥在鼻前的熟悉氣息,提在嗓子眼的心落下來了,“餘揚,你他媽屬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