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門前心懷忐忑的按了半天門鈴,就在以為餘揚不在家的時候,門從裡麵打開了。
還沒等屋內的光線灑出來,一串鑰匙嗖的一下飛出,正好砸在我懷著那束鮮花裡。
我嚇了一跳,揀出鑰匙一看,正是我上午來時留下那串。
餘揚臉色極其不好,姿勢特彆彆扭的挪回了屋裡。小心翼翼的在沙發上坐定後,一對小刀子刷的一下從他的眼中飛出,盯在了我的臉上。
“你有兩分鐘時間說遺言,然後我好送你上路。”
明明是陰森至極的表情,寒到骨子的語氣,任任何一個人看到都會從心裡打幾個哆嗦。可搭上他那雙合不攏的腿以及不時吸一口涼氣的嘴……
“你他媽的在笑!”餘揚暴怒,一揚手,把身邊的抱枕向我扔來。
動作有點大,放下胳膊後他咬著牙罵了聲操。
我接住抱枕,抿緊了嘴角,堅決否認,“沒,沒笑。”
餘揚瞪我,“你還有一半分鐘。”
我把鮮花在餘揚麵前放下,揉了把臉,對著他鞠了個躬。站直後,十分誠懇的看著他的雙眼說事先打好的腹稿:“餘先生,對不起。我不應該一時貪玩,往你要用的那什麼裡放辣椒油……”
“貪玩?”餘揚左眼寫著不,右眼寫著信。嘴角扯出一摸冷笑後,‘不信’兩字變成了‘傻逼’。
我馬上改詞,語氣更加誠懇,“不是貪玩,是……記恨。對是心中記恨。上次如果不是你讓我半夜送套……”
“方小冉你過來。”餘揚對我勾勾手指,“你坐到我身邊來。”
“嗯?”
“滾過來!”
我被他吼的心中一抖,立馬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餘揚摟住我肩膀,在我掙紮時,狠狠按住,“你告訴我,吳用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來背這個鍋?你覺得,我會腦殘到你隨便說幾句什麼就信了?”
我抓下他的手,坐到他對麵的沙發椅上,“當然不是,我知道你不會信。”
“那你還來?”
“為什麼不來?”我反問餘揚,“吳用給了我足夠的好處,讓我背一個我根本不用背的鍋。怎麼看,都是我賺了吧?你們是同學,多年好友,死黨,鐵哥們兒……你的畫被燒了,他堂堂美寶國際總經理放下手中一切事務,去給你當律師打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官司而不是假借彆人之手,你真的會因為他一個玩笑而和他徹底鬨掰?”
“或許,你現在很生他的氣,恨不得打他一頓,可我直覺,用不上三天你們就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長呼出一口氣,我對餘揚笑了,拿起一個蘋果削,“說白了,吳用讓我到你這來是給你當撒氣筒的。或是被你罵,被你吼,甚至是被你打……”
“我不打女人。”餘揚道。
“誰知道,反正我就是來給你撒氣的。你氣撒出去了,這事也就解決的差不多了。”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餘揚,道,“你說,被你吼一頓,換來我正式入職美寶國際,工資上調等諸多好處,值不值?”
餘揚接過蘋果咬了口,“你不覺得這筆買賣不等價?吳用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你的意思是說,在吳用心裡,你不值美寶國際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崗位和對他來說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幾個小錢?”
“方小冉,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說會道?”
“我們又不熟,”我起身道,“你還撒不撒氣了?要是不撒,我走了。”
餘揚動了動嘴唇,往後一靠,趾高氣昂的揚起了下巴,“誰讓你走了?我餓了,做飯去。”
做就做。
餘揚的冰箱裡除了酒就是酒,我特意又下去一趟買菜。
回來後我在廚房做飯,餘坐在沙發上折套套。
沒錯,是折套套。他把吳用讓我帶來的套套一個個撕開,細看,研究。然後念念有詞的道,“這個是麻油的……這個是,風油精?往裡放醋是什麼鬼?這黑糊糊的是什麼東西……”
我端著飯菜走過去時,他點開手機,按著屏幕吼了句,“吳用,你是不是把整個廚房都放套套裡了?”
我放下飯菜,餘揚正好折開最後一個套套。力道有些大,裡麵的粉末揚撒而出,一點也沒浪費的全落到了剛炒好的西蘭花裡。
餘揚臉色一變,嘴角抽搐了兩下,按著屏幕再次怒吼,“那個粉末是他媽的什麼東西!”
兩秒鐘後,吳用發過一條語音。餘揚點開後,他忍笑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方便麵調料。對了,有一個無色無味的,是山藥汁。”
我再也忍不住,放下碗筷後爆笑出聲。
山藥汁!
真的不敢想像,如果餘揚用了山藥汁的套套,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你給我等著,這事沒完……”
“你奈我何?”手機裡,吳用道,“方小冉,回公司來上班。”
“彆想,她要留下給我做飯。”
“四點半前不到,扣三天工資。”吳用道,“現在三點五十。”
“餘先生,飯菜已經做好,您慢用。”我拎起衣服,揮手走人,“我回去給我boss賣命了。”
關門時,一雙筷子伴著餘揚的咬牙切齒飛過來,“方小冉,你永遠站錯隊!”
關緊門,我笑的喪心病狂!
吳用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他怎麼會給套套裡放那麼多種調味品!
笑過後,有些莫名的感慨,為他們之間的友情。
吳用說話算話,第二天人事部真的通知我試用期提前通過,工資也隨著上調了。
隨著我正式成為財務二部的一員,還有另一項人事調動下達。
江月,在馮經理的舉薦下,由一名小小的會計,代任總經理助理。
雖然隻是代任,可這天差地彆的地位和牛馬不相及的工種……
整個一個勁猛抱江月大腿的時候,江月臉色蒼白的對我問了句,“小冉,他是不是變態啊?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是要玩死我吧!”
吳用肯定是變態沒錯,不過江月這事,十有八九是馮經理會錯意了。
奇的是,吳用竟然沒再對人事說什麼,而是任由江月坐進了他旁邊的總經理助理辦公室。
這……
好吧,吳用的思維正常人是無法理解的。
吳用兌現了他的話,我往餘揚家去的也心甘情願。反正,最多就是挨幾句罵。
再說餘揚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隻有在吳用把他氣急了的時候,他才會指著我罵一句狼羊為奸。
嗯,在餘揚眼中,吳用是心眼多到蓮蓬一樣的大尾巴狼,而我是隻會咩咩叫,被狼賣了還幫著數錢的小棉羊。
而且,餘揚這人多才多藝。原來他不僅會畫畫,配音,還十八般樂器樣樣精通。
他房子裡有一間近五十坪的全封閉隔音琴室,裡麵不僅有鋼琴電吉他等樂器,還有全套的配音設備。
吳用不惹毛他時,他會在琴室裡待很久。有時他不關門,悅耳的音樂就那樣一點點灑進滿是陽光的客廳……
餘揚傷的地方,咳,特殊,我也不知道有多重。反正,等他兩條腿能並齊了爽快走路時,已經是十幾天後了。
這時,也到了上半年公司最為忙碌的時候,營銷業務等部門都搶著時間想在上半年的最後一個月再創業績新高。
賬務部也不輕鬆,剛做完年檢,還要抓緊時間分批收分處的帳目,應對七月中旬總公司派下來的賬務總監。
我在吳用的授意下不再往餘揚那裡跑,轉而撲到工作上。
忙到天天加班沒時間睡覺的程度上,我還在周三的中午硬擠出時間去了次醫院,以好心人的名義給寶寶繳了五萬元的醫藥費。
當天晚上,我姐方小喬的短信再次飛入隻有她一個人號碼的手機。
從那些寫滿感激之情的短信中,我得知寶寶已經做完第一次專家會診了。
情況,很不樂觀。
如果現在硬要手術的話,就算能把血塊清除,也會傷到視神經。也就是說,寶寶會徹底失明,再也看不到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看完短信後,我關了燈,拉緊窗簾,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裡走了許久。
末知的恐懼,莫名的心慌,頃刻間把我的理智碾壓成渣。
我有罪。
我願意用我的眼換她的眼,用我的命,換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