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好吧。
林婷在這樣一個突兀的日子裡突兀的出現在我家門口,麵帶微笑的對我說。
我麵對著這張令我刻骨難忘的臉龐,悄悄向後退了一步……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金大豪死去的時那個空空的腦殼,餘天青死時從兜裡滾落的血淋淋的手機,老廠長從樓上跌落後那具冷冰冰的屍體……
血淋淋的一切在我腦海中反複浮現,像電影一般。
我跌跌撞撞的又向後退了一步。
九年前,那份刻骨銘心的感情早已在我心中淡漠,取代那種情感的變為麵對深淵時的恐懼。
我皺眉,沉默著。
“我們和好吧。”
她微笑著看著我,又重複了一遍。
我沉默的看著她,看著這張明豔的足以令很多男人心動的臉龐,冷酷的笑了。
“那金生土怎麼辦?”
我在心裡為自己點讚,真是一句妙到巔峰的有力回擊。
林婷的笑容在一瞬間褪去,她皺眉沉默下來,微笑像夢一樣被我狠狠擊碎。
“不請我進去坐坐?”
她皺眉往院子裡看了一眼,院子裡頭隱隱透出幾絲燈光。
“我媽睡了,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我像門神一樣把林婷擋在外頭。
林婷的眼中隱隱露出一絲失落。
“小凡,誰呀?”
我媽的喊聲恰到好處的從客廳裡傳來,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越來越覺得我家老太太現在處在更年期的泥潭裡不可自拔。
“阿姨,我啊,林婷,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好,來看您啦。”
林婷臉上終於現出一絲神采,從我身邊兒擠了過去,我這才發現她的手裡提著滿滿的禮品。
我媽一直對林婷印象不錯,當年甚至認定這個丫頭就是她未來的兒媳婦,我媽對林婷總是另眼相看,起碼比對夏念要好上許多。
林婷擠開我,頭也不回的進了家門兒,鑽進了我家客廳裡。
老太太腿腳不好,可還是興奮的差點兒從沙發上蹦起來,看著林婷眼角紋都舒展開了。
林婷滿麵笑容,一副晚輩的模樣,把帶來的東西放到了牆角,乖巧的扶著我媽坐了下來。
“阿姨,上次來就聽你說身體不好,我今天給你買了點兒補品,都是舒筋活血的,您上了年紀,我們也大了,您也應該安安心心享點福了。”
我真的很佩服這個女人。
她總是能說出所有人都愛聽的話語,可表達出來的方式同樣如此自然,如此親切。
如果在情商方麵來講,這個女人幾乎是個天才,起碼可以完爆我的女神白小纖。
可我知道,眼前的女人是在泥潭中盛開的白蓮花,無論她的花瓣如何聖潔,可埋沒在泥潭底部的根須早已深深腐爛。
我媽繼續笑著,似乎很是享受林婷的誇讚。
“你說小凡啊,這孩子天天沒心沒肺的,怕是一輩子也不會給我省心嘍。”
我媽話裡明顯帶氣兒,旁敲側擊的扔給我聽。
我低眉順眼站在一邊兒,木頭似的垂首聽著。
我媽不樂意了。
“人家林婷來了你不給人家倒杯茶?”
我媽瞪眼看我。
我冷眼撇了眼林婷。
“她不喝。”
我站著沒動。
能把這個女人放進家來我就已經覺得很惡心了,我壓根兒就沒想讓她碰我家東西的意思。
“真渴了,我想喝點兒茶。”
林婷笑語盈盈的看我一眼,眼神兒裡帶著一絲得意,對我說。
我的手在隱隱顫抖!
婊子!
小人!
無恥!
惡毒!
殺人犯!
變態狂!
我在心裡用儘一切惡毒的詞彙咒罵著這個惡魔!
我拿出一個杯子,倒了杯白開水,狠狠頓在桌子上,濺出幾絲水滴。
我媽瞪我一眼,不樂意了。
“張一凡,你都二十六了還這麼沒禮貌呐。”
我站在一邊兒沒吭聲。
林婷笑嗬嗬的陪我媽坐著,似乎很喜歡看到我尷尬的一麵。
我不敢告訴老太太,你眼中這個乖巧的晚輩其實是一個瘋狂的惡魔,她可以為了自己的目標毀掉所有人,甚至是她自己;
我不敢告訴老太太,人是會變的,而九年的時光,早已讓林婷麵目全非。
我不敢告訴老太太,眼前的甜蜜,隻是這個惡魔對我的要挾。
有一瞬間,我甚至有一股衝動要轉身衝進臥室裡,給趙大熊打電話,要他立刻逮捕這個瘋狂的變態。
可我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沉默的站著,一言不發。
“阿姨啊,你身體不好,這次我給你帶來的東西都是特意挑選的,你要是吃完了就讓小凡給我打電話,我再給你帶來……”
我冷眼瞅了一眼牆角裡禮品,燕窩海參的字眼塞滿我的視界。
我一臉嫌棄,沒吭聲。
“這……這怎麼好呢,又讓閨女你破費啦……”
我媽笑著,好似落進了蜜罐子裡。
“這點兒錢不算什麼,現在我和張一凡都有自己的事業了,這都是應該的。”
這真的是一個特彆會說話的女人,每一句話都像迷魂談似的把我媽哄的團團亂轉。
“你說小凡啊,一個打工的,能有什麼事業。”
我媽還算清醒,一語戳破我的真麵目。
其實我現在比她說的還慘,早就成了一個失業青年了。
“阿姨,小凡沒給你說啊?”
林婷臉上露出一副驚訝的神色。
我警惕的看著她,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什麼?”
我媽同樣楞了。
“小凡早就被他們廠長提起來了,現在是廠裡年輕一夥裡最管事兒的,可得他們廠長信任了,今天來,我就是來找小凡談工作的,我們集團要和他們廠簽筆訂單,我今天就是提前來見見他的。”
她又撒謊了,一個彌天大謊。
廠長幾天前剛剛跳樓身亡,她又給我編出一個顯赫的前程。
我隱隱有點想掐死她的衝動。
可我媽還是笑了。
“真的?我怎麼沒聽張一凡說呢?”
我媽的臉上全是幸福,這個從不出門的老太太真的太好騙了。
我僵硬的點點頭,因為我不想她傷心。
“張一凡多謙虛啊,小時候上學語文考了高分回家都不告訴你。”
林婷又在重提往事,好似在我心中狠狠戳了一刀。
我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這孩子唯一的優點就是謙虛,你們既然有工作上的事兒,你們先談,我進屋休息一會兒,老了,身體不好啦。”
老太太確實是一個很有眼色的老太太,在林婷的蠱惑下,我終於成了一個事業有為的大好青年。
我媽眉飛色舞的走進了臥室,身後還伴著林婷的問候。
臥室的門被輕輕關上,空蕩蕩的客廳裡隻剩下我和林婷。
林婷的笑容還掛在臉上,而我的臉上隻有憤怒。
“到底什麼事兒?”
我冷冰冰的問她。
林婷幾乎是媚笑著看著我,急匆匆的從兜裡掏出一份合同。
“張一凡,我們和好吧,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你看,這些都是我為你做的……”
我疑惑的接過那份合同,掃了一眼,瞬間被定在了原地。
那是一份飼料廠轉讓合同,合同上清晰寫著,廠長呂方海自願將廠中一切資產轉讓於張一凡……
廠長的名字與鮮紅的手印清晰的標注在合同落款處……
我身子晃了晃,險些沒站穩。
“張一凡,我們和好吧,還像從前那樣,你隻要點點頭,這些都是你的,廠子不會黃,我手裡有客戶,給你介紹幾筆大單子,以後你再也不用過這種日子啦……”
林婷的話像惡魔的囈語環繞在我耳邊,而我眼前卻是一片鮮紅的血。
老廠長死不瞑目的屍體浮現在我眼前……
“假客戶,貸款,換機器,逼呂方海自殺,這些都是你做的吧?”
我冷冷的看著林婷,問她。
“張一凡,為了你,這些不都值得嗎?你一身的才氣,也該換個活法了,答應吧,我們是最合適的,你說對嗎?”
她笑語殷殷的看著我,帶著一絲希冀。
林婷的笑容在下一秒迅速消失,我果斷了給了她答案。
我把合同握在手裡。
撕拉——
撕拉——
刺耳的撕裂聲裡,片片紙屑落在我家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