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婷像一個幾天未見的老友一般,語氣如此隨意自然,就像在高中的課堂上,她對我說,張一凡我借借你的橡皮。
可我們真的沒有關係了。
曾經是她決絕的將我們變為陌生人,如今她又這樣突然闖進我的生活裡。
“我我晚上有事兒”
我想搪塞過去。
林婷在電話裡笑了。
“張一凡,你一撒謊就會結巴,這些年還沒改呐”
她真的太了解我了。
我乾笑幾聲,掩飾尷尬。
“後天我就結婚了,我想和你見個麵。”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惆悵,我
“好。”
我鬼使神差的點頭答應下來。
“晚上七點,水花烤吧,不見不散。”
她飛快的定下了時間地點,飛快的掛了電話,好像生怕我會反悔一樣。
我愣愣的看著手機,心中一陣懊悔。
九年了,麵對林婷,我還是無法拒絕她。
“誰啊”
白小纖幽靈一樣飄到我身邊兒,陰森森的問我。
“朋友。”
我敷衍她。
“林婷吧接個電話眼都放光了。”
白小纖一撇嘴,傲嬌的美死人。
“恩。”
我摸著腦袋訕訕的點頭。
“呦,還藕斷絲連呢。”
白小纖臉色冷的能養企鵝了。
“她找的我。”
我傻乎乎的給自己辯護。
“男人都他媽狼心狗肺”
白小纖恨恨的爆了粗口,扔下一句話,自己上了車。
她吃醋了
我心中又是竊喜又是惶恐,哈巴狗似的跟著她上了車,我腿剛放進車裡,車門還沒關緊,白小纖一跺油門,q7導彈般的飆了出去。
白小纖把車開的跟極品飛車真人版似的,市區內連闖了兩個紅燈,瘋了一般朝著明山花園方向駛去。
我一陣心虛,偷偷先把安全帶係上了。
“慢點兒,注意安全。”
我一臉賠笑的叮囑她。
“怕我撞死你晚上見不著老情人了”
白小纖話裡帶著濃濃的火藥味兒,噎死人的氣話隨手拈來,可偏偏我還沒有任何正當理由還擊。
“我和她早沒關係了。”
我繼續徒勞辯解。
“身上錢夠嗎我先提前給你倆訂好房間再給你買幾盒杜蕾斯小彆勝新婚,九年不見肯定用不少。”
白小纖不接我茬,繼續火力全開的噴我。
這變態生起氣來口不擇言,什麼難聽倒什麼,跟方才的賢淑模樣仿佛判若兩人。
我有些憤怒,九年時間衝淡了一切,我和林婷之間除了那段共同的回憶,真的再也沒有什麼。
這種東西,放棄了,真的很難再找回來。
我想繼續給自己辯解,然後我看到,兩顆淚珠順著白小纖的臉頰滑落下來。
白小纖哭了。
我手忙腳亂的找著紙巾,她不吭聲的戴上了大墨鏡。
“對不起。”
我低頭認罪,我真的不想讓白小纖傷心,即便我們的關係也是假的。
“風大,迷眼了。”
她隨口敷衍我,車窗明明關著呢。
“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兒還能讓你上心。”
我看她語氣緩和多了,一臉賠笑的逗她。
“我是看你沒骨氣”
白小纖噘著嘴,一臉殺氣騰騰。
她眉頭一皺,扭轉了話題。
我訕笑著點頭,乖孫子似的。
我大概是沒骨氣吧,不是對林婷,而是對白小纖。
我不知道是不是上了白小纖,我開始在乎起她的感受。
白小纖的火氣在不長不短的行程中慢慢消磨,汽車經過盤山路,時速降到了七十邁,她沒再提起林婷那檔子破事兒,一聲不吭的開著車,尷尬的氣氛依然在車中彌漫。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汽車停在院子裡,我跟著白小纖進了彆墅。
彆墅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響,白小纖把我甩在客廳,上了二樓,一會的功夫抱著那塊石頭蛋子下了樓,放在了地上。
“金蛋兒,起床了。”
白小纖食指敲敲那塊二十多斤的石頭蛋子,滿麵柔情像春風拂過大地。
看得出來,她對這小變態格外上心。
石頭蛋子裡隱隱傳出一聲懶懶的哈欠聲,而後哢嚓一聲脆響,石頭蛋子再次在我眼前裂開成兩半,白嫩嫩的胖娃睡眼朦朧的從石頭裡蹦了出來。
經曆過第一次驚嚇,我已經對這幕完全不符合人類科學常識的場景有了心理準備,即便這樣,我心裡仍然咯噔一跳。
遙想當年,大唐盛世,來自東勝神州的花果山大王孫悟空也是這般出世的吧。
神話一樣。
胖娃脖子上仍然帶著王響亮家的那塊血玉,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神不好,他破石而出的一刹那,我隱隱看到血玉中一陣紅光波動,而後隱卻不見。
“媽,我還沒睡夠呢。”
胖娃揉揉掛滿眼屎的小眼睛,一臉呆萌樣。
“媽下午要出差,明天才回來,冰箱裡有麵包牛奶,一會去吃了,下午張一凡叔叔陪你在家玩,你乖乖的,不許欺負張一凡叔叔,不準出去亂跑,聽見沒有”
白小纖抱著胖娃嘮嘮叨叨的說著,這麼長的一句話說出來愣是沒換氣,滿臉母泛濫的架勢,胖娃大腦袋抵在白小纖胸脯上,一邊樂著一邊點頭,看的我心裡酸酸的。
我總覺得這孩子早熟。
“放心吧,我絕對不欺負你男朋友。”
胖娃看看我,人小鬼大的打了保票。
被這麼一小屁孩兒鄙視,我心裡滿不是滋味兒,本想訓他兩句找回聲勢,可一想到那晚小變態輕輕鬆鬆殺死五名殺手,我下意識閉上了嘴巴。
他是殺過人的。
我在心裡提醒自己。
“對了,晚上張一凡叔叔有個約會,你跟他一起去,蹭頓大餐吃。”
白小纖摸摸胖娃腦袋,輕聲細語的多叮囑了一句。
“媽,放心吧,保證吃的他血本無歸。”
胖娃乖乖點頭,藕瓜似的胳膊使勁蹭著白小纖胸部,便宜全讓他占儘了
白小纖把麵包牛奶從冰箱裡拿出來,才放心的出了門,胖娃一直送到門口,眼見著q7出了庭院,才戀戀不舍的進了屋子。
然後,臉色一沉,悶聲不吭的坐在了沙發上。
“張一凡,你過來。”
胖娃冷冷看著我,直接喊我名字,陰森森的小臉看著就像個死變態,渾然沒了剛才的呆萌樣。
“乾嘛”
我皺眉,這孩子太不禮貌了。
“你晚上是不是要去見狐狸精”
這孩子智商太他媽高了,白小纖就說了約會兩個字,他就融會貫通瞬間提升到了道德高度。
“高中同學。”
我敷衍他。
“男的女的”
這孩子一點兒也不好騙。
“女的。”
我實話實說。
“女的就是狐狸精”
胖娃抱著小胳膊,腰板一挺,果斷下了結論。
這思維也太敏捷了。
“我”
我一陣無語。
“張一凡,你小心點兒,敢背叛我媽,我殺了你。”
胖娃坐在沙發上,撕下一片麵包嚼著,含糊不清的警告了。
我一點兒都不懷疑他能殺了我。
我愣愣的點頭。
“我媽喜歡你,你彆傷她心。”
他像一個成年人般歎氣,然後對我說,稚嫩的臉上還掛著幾塊麵包屑,感覺怪怪的。
我不相信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有這樣成熟的思維,可他看起來偏偏就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那天下午,我拿出手機,窩在彆墅裡陪著這個小變態看了十集熊出沒,這是那晚遇險時我們的約定。
胖娃目不轉睛的盯著熊大熊二哈哈大笑,歡樂的童音在空蕩蕩的彆墅內回蕩,兩塊石頭蛋子隨意扔在地上,他就是在那裡蹦出來的,白嫩嫩胖墩墩的身體看起來似真實的血肉,可那晚我親眼目睹他用這具身體抵擋子彈,好似鐵板。
一切都如此真實,一切又如此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