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側腰的乾休所出來，寧畢書並沒有馬上著急忙慌地返回酒店，而是不緊不慢，按自己的節奏，順路先去了趟隔壁的療養院。狄國鋒自然也一通跟去。
中午時分，寧畢書走進病房時，寧國強正坐在輪椅上等著吃午飯。今天輪班負責照顧他的保姆姚青梅見到大老板來了，連忙點頭哈腰，無比諂媚地向寧畢書大聲問好。
寧畢書淡淡然點點頭，跟老爸隨便聊了幾句，無非是問問吃得怎麼樣，住得好不好。寧國強又激動又高興，眼裡滿是驕傲地用僅能動的一隻手，緊緊抓著寧畢書，可說話還是漏風，發音不清不楚。狄國鋒站在一旁嗬嗬笑著，隻讓寧國強不要著急。
然後又喊來值班醫生，擺著他狄局長的架子，打著官腔指導了幾句。值班醫生自然跟著保姆一起滿臉賠笑。寧畢書見問候得也差不多了，拍拍寧國強的肩膀，說下次再來看他，便乾脆利落，說走就走。值班醫生趕忙一路送貴客出去，邊走邊強調道：
“寧總您放心，這幾天老爺子的康複，金主任那邊說成效不錯。聽說他最近還在聯係一個國外的高科技團隊，有個腦機接口外骨骼康複輔助係統，打算給老爺子用一下。就是把輔助機械戴在偏癱的一邊，用腦電波控製機械，帶動失能肢體運動，效果好的話，直接就可能站起來動。等時間久了，肢體慢慢也能恢複原來的功能，不過可能就是需要一點時間。”
寧畢書聽到這個治療方案，一點也不覺得新奇。
前兩年他就看到過相關的信息，隻是當時感覺有點超前，而且就算有，他那會兒也100負擔不起。不過現在……
“高不高科技的，還是要看具體的治療效果。”
寧畢書淡淡道，“說了一年，就是一年，多一天、多一秒鐘，那也不行。金醫生要試一下，我當然支持，但是如果進展有限，那也沒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
我爸現在這個狀態，其實也挺好。至少神誌清醒，生活呢，也無憂無慮。我看那個保姆，我爸還挺喜歡她的，平時讓她跟我爸多聊聊天吧。再有彆的什麼需要，就跟我助理聯係。”
寧畢書指了指今天一直很安靜的張龍。
三個人走到停在門前的奔馳前，張龍和值班醫生一點頭，趕緊就打開車門，讓寧畢書和狄國鋒坐進去。不一會兒，車子就沿著盤山小道，下到了山下。
寧畢書先把狄國鋒送回去，兩人在狄國鋒住的市府家屬院外揮手道彆，這才終於悠悠然地，朝這幾天他和穆善明落腳的酒店去。
半小時後，終於在穆善明左等右等都等不來的煩躁心情中，推開了酒店房間的門。
“你怎麼這麼慢……”穆善明開口就是抱怨。
寧畢書靜靜看著她，走上前，語氣很平和地問道：“怎麼了？”
穆善明忽然滿眼委屈，抱住寧畢書，說道：“我們結婚吧，我想跟你結婚！”
寧畢書微微一怔，隨即淡淡一笑：“今天這麼衝動？受什麼刺激了？”
穆善明麵對麵看著寧畢書，“我後悔了，我不想跟你這麼不清不楚的。”
寧畢書眨眨眼，忽然注意到穆善明手腕上，有個款式很老的金鐲子，他拿起她的手，問道：“新買的嗎？不像啊……”
穆善明稍稍一猶豫，解釋道：“剛剛你奶奶給我的。”
“我奶奶？”寧畢書有點意外地眉頭微微一皺，又馬上舒展開來，笑道，“你見到我奶奶了？我奶奶今天去媽那邊了，碰上了是嗎？”
“嗯。”穆善明點點頭，“還有你家那好多親戚，什麼舅公舅婆的，還有你三叔……”
寧畢書一聽就明白了。
奶奶那邊的親戚，組團參觀來了。
“所以你是聽他們說什麼閒言碎語了？”寧畢書問道。
穆善明略有點支吾道：“也不算吧，就是……彆扭。”
“怎麼彆扭？”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家裡人相處。”
“那就彆理他們，彆相處就好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現在算你什麼人啊？”
“算我女人啊。”
“那蕭洮洮呢？”
“也是啊。”
穆善明看著寧畢書一臉輕描淡寫，忍不住咬著牙，恨恨給了寧畢書肩上一拳，糾結道：“她也是，我也是，那到底誰才是你女朋友？我現在都成你小三了！”
“哇，穆律師……”
寧畢書輕輕放開她，笑道，“咱們打第一炮的時候，你不是就已經接受這個情況了嗎？還是你自己說的，無所謂，沒關係。怎麼這才過了幾天，突然又變卦了？是我對你太好了嗎？讓你在我們的關係上，產生了什麼不必要的錯覺？”
穆善明聞言，臉色瞬間驟變。
她又驚又怒地看著寧畢書，滿眼的無法接受，好像被背叛了似的。
寧畢書卻根本不管那麼多，隻是拉著穆善明，走到沙發前，自己先坐下來，然後拍了拍腿，“來，坐上來。”
“我不坐！”穆善明耍脾氣地甩開他的手，轉頭就扔給寧畢書一個背影。
然而寧畢書也隻是很平靜地提醒：“明明，凡事我隻說一次。我永遠給你留一次機會，但最多隻有一次。你可想好了。”
正生著悶氣的穆善明聞言，轉過頭，卻見寧畢書一臉麵無表情。
她頓時一腔委屈化成悲苦，滿眼苦楚地看著寧畢書。然後寧畢書毫無半點妥協的意思，穆善明糾結了一會兒，這才乖乖地走到寧畢書跟前。
抬腿一跨，豐滿柔軟的大屁股，坐在了寧畢書的大腿上。
“這就對了嘛。”
寧畢書麵對麵看著她，摟著她的腰，露出微笑，緩緩道，“寶寶啊，這個世界上的痛苦，除了身體的苦痛之外，其他的全都是假的。都是人自己想象出來，自己施加在自己身上的。
那些亂七八糟的意義，都是踏馬統治階級捏造出來騙老百姓，方便他們持續統治的。你信了那些，就是把自己的人生，無緣無故到交到那些欺壓和剝削你的人的手裡。明明啊，你怎麼說也是個985高材生，讀過書的，怎麼能信這種邪呢？”
穆善明忍不住道：“那你現在不也一樣，我不信外麵的邪，就信你的邪。我左右不都是死路一條？”
“這怎麼能一樣呢？”寧畢書道，“你就算信了我的邪，我是不是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你說，咱們建立良好互信深度友好關係這麼多天，你從我身上獲得的，是好處多還是壞處多？有壞處嗎？沒有吧？從頭到現在，百利而無一害，你什麼都沒失去吧？”
穆善明犟嘴道：“我人都給你了，怎麼沒失去？”
寧畢書一笑，“現在想跟我睡的女人，能從這裡排到王府錦繡嘉園。你以為你跟我睡是損失嗎？這是門票啊，姑娘。”他抬起手，伸進穆善明懷裡，輕輕一抓。
穆善明白他一眼，正要脫衣服，寧畢書卻忽然又把手拿了出來。
“你乾嘛……”她著急地說道。
“現在沒心情。”寧畢書道，“我就是順手摸一下。”
穆善明不由生氣道：“寧畢書！你當我是什麼啊？”
寧畢書淡淡道：“我當你是自己人，我也當洮洮是自己人。”
穆善明一聽到蕭洮洮的名字，眉頭就再次不由得皺起。
寧畢書道：“明明啊，其實我現在，對以後怎麼過，已經不是很在乎了。我一開始確實想法很簡單，搞一點錢，讓傻逼們看一看，讓傻逼們知道知道，顯得我踏馬好像是成功了。
可現在真做到了，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我本來對生活的要求就不是很高，每天隻要夠吃夠用，基本就湊合過了。再更進一步呢，有個像你這麼好的女人，每天跟我打上一炮，我覺得人生就差不多圓滿90，剩下的10啊，無非就是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賣我幾分麵子，有點人生成就感。”
穆善明不由道：“好沒出息的感覺啊……”
“我本來就是個屌絲嘛。”寧畢書對穆善明的這個評價不以為意，很坦然地笑道，“不過現在呢，情況又不一樣了。就算我骨子裡永遠是個屌絲，可這也隻針對我自己，我自己拿自己當個屌絲，這是不假。可你以為，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在我眼裡就牛逼了？”
穆善明見寧畢書兩頭極端，又“沒出息”又猖狂，不禁微微一皺眉，說道：“寧畢書，你兜裡就兩個億，又不是兩千個億、兩萬個億，這麼說話，是不是有點膨脹了？”
寧畢書搖了搖頭，“我隻是無所謂了，無所謂你懂不懂？我現在隻是覺得，人一輩子嘛，要麼就是活著，要麼就是死了。活著就好好活著，死了無非也就是死了。如果連死活都是小事情，那死活之外的東西，就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如果我現在手裡頭有個按鍵，隻要按下去，地球馬上爆炸的那種，我想我按下去的可能，應該會永遠略高於50。因為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是……你在亂說什麼胡話啊？”穆善明突然有點慌了。
這人該不是一夜暴富後，腦子壞掉了吧？！
寧畢書卻還是那麼平靜，緩緩道：“我告訴你這些，也隻是想讓你知道，我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你覺得無法理解、不可理喻，也可以現在就離開我。隻不過站在我的角度，我現在還是拿你當自己人，當枕邊人，那我就有義務告訴你這些。”
“現在的生活，我感覺很滿意，很來之不易，也很難得。所以我很不想再莫名其妙地，遇上讓我覺得不滿意的情況。你也好，洮洮也好，我心底裡頭，是希望能把目前的關係，良好平穩地一直維持下來，我們不要為了腦子裡一點小情緒，就把關係給破壞了。”
“尤其這段關係結束後，受損的也不是我。我隨時可以換彆的女人。但你們不一樣啊，你們失去我，就會失去很多很多。咱們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實在不想看到你走錯路。”
穆善明眼裡露出幾分怯意，小聲道：“你是在威脅我嗎？”
“是警告和提醒，即針對人，也針對事。”寧畢書換了個姿勢，把穆善明壓在沙發上，“明明，人生對我來說，現在隻是一場遊戲，你們恐懼的東西，我現在全都不在乎。
但是你放心，我不會無緣無故去做亂七八糟的事情。如果哪天我覺得情況不對了，我也一定會把你們所有人安頓好了再去死。
隻是理智上，我還是希望生活能越來越好。所以我願意在以變好為目的的前提下，對現實世界做一些妥協和讓步。我很希望我們大家都能一起，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活到死。”
穆善明聽得戰戰兢兢，問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寧畢書一笑，說道：“遊戲嘛，好好玩，按規則玩下去就好了。輪到我下棋了，我就下。還沒有輪到我，我就耐心等著。反正現在就算什麼都不做，大家也能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我們有什麼理由，為了一點點虛無的東西，搞得大家都不高興？”
穆善明道：“所以你說這半天的鬼話，就是不想和我結婚？”
寧畢書道：“事有先來後到。現在我講規矩，你也得跟我講一樣的規矩。我答應過洮洮的事，我絕對不會反悔。同樣的，我答應過你的事，我也不會反悔。
你要是為了一個名分，就要逼我去做我不會做的事情，那你不僅得不到你想要的，還會失去你已經得到的。寶寶，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我和你搞到一塊兒，純屬偶然，是命運的力量。這種機會，隻會有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
穆善明聽得扭過頭去，不敢直視寧畢書的目光。
臉上很不服，但又不敢說自己不服。
儼然是服軟了。
“起來吧。”寧畢書笑著親她一口，把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走了。”
“去哪兒？”穆善明現在腦子裡全都是寧畢書灌輸給她的一團漿糊。
寧畢書道：“去找剛才那些讓你不高興的人。洮洮的名分，我是沒法給你。不過該你的名分，我也不會少了你的。回頭我再跟洮洮解釋好了。”
“啊？”穆善明眼睛突然一亮，“那她要是不肯呢？”
“一樣的。”寧畢書道，“能過就過，不能過就拉倒。願意聽我話的，才是我的人。不聽我話的，死活都和我沒關係。”
拉著穆善明，徑直就朝房間外走去。
房門一開。
張龍和趙虎兩個人就站在外頭。
寧畢書對兩個人一笑，牽著穆善明的手，朝電梯走去。
“走了，去我三叔家吃飯！”
張龍和趙虎聞言一怔。
雙雙露出幾分跳槽叛徒才會有的扭捏。
可還是趕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