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迎上兩人憂心忡忡的目光,姬玄輕輕擺手,麵色淡然道:“我去去就回,爾等不必擔心。”
說完,大步走出寢宮。
小貓兒和小狗兒對視一眼,眼中皆是憂色。
他們才剛剛抱上這麼一條大腿,可彆中途夭折了才好。
門外,姬玄朝來人迎了上去。
那是一個滿臉褶皺,麵相刻薄,身材矮小的老太監。
“胡總管。”
他不卑不亢的朝來人拱手行禮。
胡總管甩了甩浮塵,眯起眸子上下打量了姬玄一眼,聲音尖細道:“三皇子殿下,陛下要見您,隨咱家走一趟吧。”
姬玄微微頷首,跟在他身後,緩緩走出宗人府,進了金碧輝煌的宮城。
胡總管在帝王處理奏折的承天殿前停下腳步,轉頭對著姬玄悠悠道:“咱家進殿稟報,有勞殿下在此等候片刻。”
姬玄沒有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
胡總管翻了個白眼,也不多言,甩著浮塵邁著四方步緩緩進殿。
姬玄等在門口,百無聊賴的打量著眼前金碧輝煌的皇宮。
他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大梁的皇都和皇宮,其實並非如今的西梁國所建,而是前朝大梁的陪都與離宮。
是的,神州大地沒有陷入混亂之前的大一統王朝,也叫大梁。
那是一個強大到令人膽寒的王朝。
幾次失落,又幾次中興,國祚前前後後加起來足足綿延了上千年,可以說非常的違反曆史的周期性規律。
但很可惜,再強大的王朝,也終有轟然倒塌的一天。
所謂一鯨落,萬物生。
光是強大的大梁朝分崩離析之後留下來的遺產,便在短短三十年時間之內催生出了數百位梟雄人物。
然後又經過了十餘年養蠱似的廝殺,才有了如今神州大地六國鼎立的格局。
沒錯,是六國,而非七國。
至於原因,則是因為西梁國不計算在七國之內的,或者說,梁人自己不將其計算在內。
因為西梁能占據川蜀之地立國,依靠的完全是西梁姬氏皇族乃是前朝餘孽的身份。
說得好聽一點,便是姬氏皇族算是前朝大梁的正統血脈。
四十年前,天下紛亂。
大梁朝的最後一位帝王,姬玄的皇祖父梁高宗姬元興見大梁大勢已去,果斷舍棄了大梁的中樞鎬京,從關中逃到了蜀中。
並在蜀中建立了西梁國,意圖以蜀地為根基,再次中興大梁。
但大梁太強大了。
千年大梁,威震神州無人可敵,沒有人希望姬氏再主神州,也沒有人希望大梁再次重現世間。
因為大梁若是再次現世,那六國的亂臣賊子,必然都要受到清算。
所以,西梁立國四十年,不僅沒有中興,反而連年遭受其他六國打壓,顯得越發搖搖欲墜。
而這,也是梁皇為何默認麾下子嗣不擇手段爭儲的根本原因。
大梁現在,太需要一個有能力的儲君了。
姬玄站在承天殿前,回顧完腦海之中的大梁曆史,一時間不禁感慨良多。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啊”
姬玄感慨了一句,殿內也適時的傳來宣他覲見的聲音。
他闊步走進大殿,在大殿中間站定,抬起頭與男子靜靜對視。
天元帝姬驄,西梁國的第二位帝王,國號天元,故稱天元帝,也是原主生物學上的爹。
天元帝的身材並不算高大魁梧,反而有些瘦小。
一張與原主三四分像的臉清瘦無比,上麵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明明是不惑之年的中年人,給姬玄的感覺卻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父子二人對視良久,沒有什麼溫情脈脈的場麵,有的隻是沉默與更沉默。
最終,還是天元帝有些沙啞的聲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問:“老三,你在怪朕?”
姬玄一愣,麵無表情的反問道:“陛下何出此言?”
“陛下?”
聽見姬玄口中的陛下二字,天元帝眼中浮現一抹失神,但又很快隱去。
他蹙眉道:“老三,你現在連喚朕一聲父皇都不肯了?”
姬玄沉默不語。
他不是原主,在原來的世界,他有自己的父母。
而且,他也沒有上趕著認爹的癖好,更彆說這個爹,還是個隻把他當棋子,不把他當兒子的爹。
見姬玄沉默,天元帝眉頭皺得更緊。
他追問道:“你當真如此恨朕?”
“臣不敢!”
姬玄沉默的低下頭,並不是很想和天元帝玩這套父子情深的把戲。
正所謂天家無親情。
姬玄很清楚,他這位父皇,看似糊塗,實則精明。
皇都城內這一畝三分地,沒有什麼事情瞞得過他。
他不相信天元帝會不知道原主是冤枉的,更不相信天元帝不知道姬茹和姬燁暗中使的那些醃臢手段。
但天元帝沒有阻止,反而是選擇順手推舟,將姬玄當作了棄子。
至於天元帝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也不難猜。
天元帝需要借助姬燁這把刀子,清除姬玄的母族,搬到鎮東將軍府這棵大樹。
因為鎮東將軍府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大梁皇室的地位。
亂世之中沒有禮法,有兵有地就能稱帝,六國就是如此起家的,他自然要防患於未然。
至於他這個兒子最後會落得什麼下場,他不在乎。
他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可惜,姬玄不是原主,他不願逆來順受,更懶得和天元帝裝什麼父子情深的戲碼。
所以,他選擇沉默。
而天元帝見姬玄隻是沉默,眼神也越發不滿。
他收斂情緒,沉聲道:“老三,朕知你心中有怨,可你作為姬氏血脈,應該非常清楚大梁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有些事情,朕亦是不得已而為之,你難道就不能體諒一下朕嗎?”
姬玄扯了扯嘴角,隻覺得聽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話。
一國帝王,讓他一個皇子去體諒
他很想問問,你是認真的嗎?
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不知陛下召臣前來有何要事吩咐?若是無事的話,可否允臣先行退下?臣病體未愈,恐不能久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