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民安張了張唇,竟許久說不出話來,她認為,薑元末沒有資格見到沈苒。
她產子後在京城逗留了十個月,薑元末沒有來看過苒兒一次,明明他知道她生下了他的兒子。明明正林瞞著她多次去請薑元末來看孩子一眼。
可那位生父忙著籌備和花南薇的婚禮,直到她離京,他也沒有來看一眼。
對孩子說,那位大英雄並不想看見他,是委實太殘忍了。
沈正林哄著沈苒說,“會有機會的。苒兒這麼可愛,那位大英雄一定會喜歡苒兒的。”
“太好了。”沈苒說。
半個時辰過的很快。
“安主兒,該回了。您回晚了,老奴不好交差。您心善,體諒體諒這把老骨頭。”康姑姑說。
沈正林起身,“民安,回去吧。天冷,不用每日受寒過來。你的腿,不能過分勞碌。苒兒我會照顧好,放心吧。”
明明他自己已經消瘦極了,卻將她的健康放在首位。蘇民安心中暖了又暖,值得的人,總是令人這樣心安。
“阿娘放心,阿娘不來,苒兒也會認真吃青菜。”沈苒捏緊那根木炭,伸手在牆上畫了一豎。
蘇民安緩緩的立起身來,隨著沈正林走到門處,並肩走著,他明明看見了她衣領下的景象,卻沒有任何質問,蘇民安率先主動開口,顫聲道:“如果你覺得我臟”
“是我沒有用,民安。我已經心疼到無法問出口來。如果我更有用一些,你不需要重新回到這處傷心地,麵對那個傷害過你的人。”沈正林深深凝視蘇民安,“我怕三個月後,回去的揚州的隻有我一人。”
“成親吧。”蘇民安鄭重的凝著沈正林,“回揚州後,我們成親吧。”
“好。娶你。”沈正林說,“咱一家三口,一起回家。”
回京後的寒冬天氣,到底使蘇民安病倒了,這場風寒持續了十幾日。
薑元末這個人還和過往一樣,外頭政務事忙不常在府,近日京郊出了一場民鬨,官民打了起來,他親自去鎮壓,半個月沒有進府兩次,解毒藥物,她有幫他裝進衣襟內帶去服用。
蘇民安用和苒兒一樣的碳棒在牆壁上畫著豎道,十幾豎,距離離京返鄉的日子近了不少。
蘇民安便每日傍晚去湖心閣和沈正林及沈苒短暫見麵,順利的度過了半個月。
咳嗽漸漸輕了,昨日沈苒說想要好多好多娘親疊的紙鶴,可以掛在床頭,想娘親了,就看看娘親疊的紙鶴,就像娘親就在他身邊那樣。
正疊著紙鶴,花南薇主仆進得室來,用手帕掩住口鼻。
她的奴婢小聲嘀咕,“一股子味道。到底出生低下不登大雅之堂。”
蘇民安咬咬牙,本著禮貌和尊卑之彆,準備起身迎接。
“妹妹腿疼就不必起身了。坐著吧。”花南薇步至近處,隨手拿起一隻蘇民安疊的紙鶴看了起來。
“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蘇民安問。
“京郊暴動逐步平息,攝政王爺不日便會歸府了。我來,是想提醒你一下。”花南薇捏著紙鶴,抬到蘇民安眼前,“這種勾引人的小把戲你就不需要用了。王爺隻是暫時不記得你的為人而已。你不過是爺撿回來的一個孤兒而已。”
“紙鶴不是疊給王爺的。”蘇民安陳述,“給小孩子疊的。”
“你是一個有眼色的人。而我也不是一個會一直被你欺負的好性子,曾經你插足我和王爺之間十數年,我就不和你追究了。”花南薇說著將紙鶴重重擲落在桌麵,“如果你賊心不死,打算借此次王爺中毒的契機複寵,我對你絕不姑息。”
蘇民安沉聲說,“民安不敢插足娘娘和王爺之間了。”
確實不敢了。
疼怕了。
花南薇見蘇民安還算老實,而這紙鶴也不是為了攏獲攝政王爺的寵愛而疊,便沒有多言,須臾便離去了。
蘇民安情緒並無太大波瀾,隻是繼續疊著紙鶴,花南薇緊張在乎的男人,她並不在乎了。
“安主兒,您被她委屈冤枉這樣多年,一句也不辯駁麼。”丫鬟小五端了泡腳的中藥湯,進得室來。
“沒什麼好說的。何必浪費口舌。”蘇民安抿唇笑了笑,她又不打算在這裡久待,攝政王府的人如何看她,有什麼關係。
小五將中藥湯放在地上,“安主兒,疊紙鶴疊了一天,起碼疊了一百隻紙鶴了,休息一下吧。今日的中藥湯給您端來了。泡泡腳,驅驅寒,這風寒就好了。”
每日都有太醫院的人來送藥,各種湯藥,以及泡腳驅寒的藥湯。
雖太醫院的人沒有明說,但蘇民安可以猜出,多半是賢妃娘娘叫太醫院送的藥,隻怕是擔心她將風寒傳染給她的寶貝兒子。
院外一陣馬廝聲,行到近處,薑元末長腿翻下馬來,隨手將馬鞭拋給身後的隨侍秦矜,“牽去馬廄。”
秦矜說,“爺是否先喝杯熱茶,今日您親自接見幾位民鬨家屬,從早上到現在沒有喝口水呢。”
“不急飲茶。”薑元末隨口應了句,便朝著臥寢走去。
太醫院的院判正給蘇民安送完中藥湯準備離去,見了秦矜便說:“秦小爺,回您的話,攝政王爺交代老夫給安主兒送的驅寒的藥每日都有送到。王爺政務忙,安主兒的身子交給老夫照料是了。”
秦矜說,“有勞張院判,我會轉告爺您的儘職儘責。”
薑元末將蟒靴快速催至臥寢,下意識裡,好似有無數次這樣急匆匆掀開冷宮舊居的門簾,看到滿室空空。
薑元末將修長的手指頓在門簾邊沿,捏住,緩緩掀開,桌上散著五顏六色的紙鶴,用彩線串了起來,女子的發絲溫婉的隨手攏在腦後,她正用手指將耳邊發絲掛在耳後,無意間的溫柔,使人心漏了一拍。
“參見王爺。”小五對薑元末行禮,而後退去屏風後待命。
聞聲,蘇民安眼神猛地一凝,薑元末回來了,原希冀著就這樣他終日忙碌,她可以在內宅靜靜的度過三個月,隨即悄無聲息的離開的。
這才發現,她沒有像從前那樣因為薑元末是否會回家,在外是否按時茶飯而牽腸掛肚,隱隱的竟期待他不要回來,他不回來,自己就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去見沈正林和沈苒。
他不回來,她就不必忍著不適感服侍分開好幾年的前夫。
“民安給王爺請安。”蘇民安立起身,因為長時間的坐著,膝蓋舊疾有些僵直,立起時身子有些不穩,她用手扶住桌角,才堪堪穩住。
腰間一緊,被靠近過來的薑元末在腰後托了一下,“腿疼?”
蘇民安說,“老毛病了。”
自薑元末用蘇民安為花南薇引開刺客,導致雙膝被刺客斬了一劍後,就落下了腿疼的舊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