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年,蘇民安又踏入了昔日軟禁皇次子的冷宮院子,去見她的前夫。
那位皇次子,如今是朝廷位高權重的攝政王爺,薑元末。
蘇民安這幾年定居在揚州,習慣了濕潤的天氣。
回來京城後,竟很有些不適應這裡的乾燥,呼吸間那種鼻腔裡酸澀的委屈感伴隨著雙膝的舊疾,隱隱的牽痛了起來。
三年了,舊疾還會作痛,但是到底淡多了,起碼不再因為這痛感而流眼淚了。
好在都已經過去了,回京也隻逗留三個月而已。
她的那位前夫,近日被政敵暗算中毒了,記憶亂掉,對她的記憶停留在他最愛她的那十年。
他不記得他們已分開數年,各有生活。中毒醒來發現蘇民安不見了,素來清冷內斂的他竟發起脾氣來,無論如何不肯用藥解毒。
薑元末的母親、蘇民安的昔日婆母——賢妃娘娘,為了把蘇民安“請”回京城,采用了非常手段。
她的丈夫沈正林和兒子沈苒,早些日子,已被賢妃押解入京,關押看管了。
夫、兒的生死,取決於蘇民安的表現是否令賢妃滿意。
她蘇民安,大抵是由骨子裡便是不被賢妃滿意的,可此次事關夫、兒性命,她使儘渾身解數,也會取悅她老人家,熬過這三個月的。
這還是苒兒離京後第一次返回京城,苒兒沒有離開過她,正林帶她們母子離開京城時苒兒才隻有十個月大,還不會走路呢,正值臘月,天寒,苒兒一定會哭到鼻涕冒泡的想娘親了。
“這幾日,你去了哪裡?為何不留書便離京?”
蘇民安掀起裙擺,邁入了她和前夫生活了十年的臥寢,門口她種的那盆冬青樹,倒是比三年前粗壯了不少。
原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聽見這道清冷而克製的嗓音,卻是在三年後又聽見了,心口有種被小刀切開放血的感覺。
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他不帶偏見和嘲諷的語氣。
蘇民安循著聲音看過去,薑元末身穿蟒袍,像那十年習慣的那樣靠在窗欞上,生氣時薄唇抿作一條線,眉宇間有著令人畏懼的執色。
出色的五官,頎長的身材,天生的尊貴。
“妾身去了揚州。”蘇民安說。
“揚州?”薑元末緩緩朝她步來,捏起她的下頜,在她下頜落下微涼的觸感,他凝視著蘇民安的眼眸,如在研讀她話中虛實,“怎麼突然去了揚州?”
因為被你送人了,被你送給了老家在揚州的屬下做妻子。
蘇民安隻是想了想這個明顯的事實,卻沒有說出口來。
事關沈正林和沈苒的安危,賢妃娘娘手裡握著她的丈夫和兒子,她不能任性的亂說話。
由於她雙腿的舊疾,加之沈苒的出生,她和沈正林的婚禮一再延誤,原打算近日舉行拜堂典禮,不曾想又突生變動進京了。
三個月,她一定會帶正林和苒兒平安的回揚州,完成那個不斷被延誤的婚禮,不再隻是攝政王口頭欽點的夫妻,而是她心甘情願的成為沈夫人。
“和你一起在冷宮被關了十年,屬實悶得慌,你終日忙,我自己去玩了幾日。”蘇民安說謊已不再如往日眼睛閃躲。
“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薑元末低手環住蘇民安的腰肢,“以為你逃婚了呢。”
蘇民安被有力的手臂擁在懷裡,鼻息間有著她熟悉又覺得陌生的氣息。
那十年,他同賢妃被政敵陷害私藏龍袍禍亂宮闈,謀逆之大罪,龍怒之下,遍體鱗傷被打入冷宮,他一夕之間一無所有,跌入穀底,她自幼是他母親的丫鬟,所有人都離他而去,隻有她跟著他下了冷宮,與他相依為命。
沒有逃婚。
她並沒有逃婚。
而是,在冷宮他承諾的出冷宮後十裡紅妝聘她過門,自此是夫妻之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後來他卻娶了旁人,給了她一個妾房的身份留在身邊,後來那位正宮女主子看她不順眼,他便將她索性送人了圖個清淨。
“沒有逃婚,我服侍你十年,給你偷藥材養傷,為你和宮人打架,幫你賣命送情報,哪裡能叫彆人討了現成的便宜?”蘇民安將頭歪了一些,坦然道:“我可是未來的攝政王妃呢。”
薑元末聞言,細細端詳她許久,她素來溫婉,可這時瞧去又似在隱忍著什麼,是在委屈麼?
誰讓她受了委屈?
他隱隱有不少揪心之感。
這十年習慣了每天相見,幾日不見她,他便如瘋了一樣,從不知道自己會因為思念一名女人而煩躁到無法忍耐,仿佛克製隱忍了多年那樣,思之如狂。
“不會有彆人。”他伸出乾淨修長的手指,用拇指摩挲過她的眉峰,仔細的撫過鼻尖,到唇瓣,微眯著眼眸道:“我隻要你。”
蘇民安垂下眼睛,嘴唇很有些作顫,曾經那個自己心中疼的不能呼吸。
隻要她。
是麼。
可記憶裡,她淋雪帶著繈褓中的苒兒離京那天,他和那女人的婚禮可是辦的轟轟烈烈,普天同慶。
“蘇民安,我們在一起,成為我的女人。”薑元末說,“你現在就是我的王妃。”
薑元末低沉的話語伴隨著細細密密,輕柔而珍惜的吻落了下來,在她的長睫,在她的唇角,以及他素來留戀的她的鎖骨。
蘇民安溫順的承歡。
結束後,衣衫散落在床畔。
薑元末將她的細腰緊緊環住。
漸漸平複的呼吸裡,他深邃的眸子顯而易見的冷了下去。
因為,她的反應並不青澀,且會熟稔的迎合,好似希望這一切快些結束。
“你去揚州究竟見了誰?”薑元末披衣起身,坐在榻邊,眼睛泛紅地凝著蘇民安,“你的落紅呢,蘇民安?那個男人是誰!”
蘇民安對於他的憤怒,既覺得意外又覺得預料之內,他對她占有欲最強時,也是那十年吧,那時他隻有她,他是舍不得將她送人的,更彆提,她被彆的男人染指。
“說出他的名字,蘇民安。”薑元末將手攥緊,“否則,本王親自去揚州擒了他來,他的死相就沒那麼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