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向津島周邊小島的遊艇上動感音樂燈光交雜,昂貴的香檳紅酒被當做興奮劑兜頭澆下,人影憧憧。
露台上的陸應池翹著二郎腿陷在沙發裡醉眼朦朧,這麼多人他眼熟的就沒幾個,但這種場合他來得多了,認不認識都不影響他喝酒。
“陸少,都出來玩了就老彆拉著張臉,到底怎麼了?”有人從旁邊遞來一杯酒。
喝了酒的陸應池腦子沒怎麼轉,隨口問:“胡卓,你家不聽話的傭人都怎麼處理的?”
“傭人?”胡卓輕嗤,“看不順眼就打一頓讓他滾。”
打一頓?
以前陸應池覺得自己要想打喬梧,她會毫不猶豫把臉伸到他的掌心,還會問他手疼不疼。
但現在……
他還真的沒把握,說不準這人會在他之前動手。
“不會吧陸少,你不開心是因為家裡傭人?”胡卓大驚小怪,“你家那麼多傭人還在意那一個兩個呢?不就是一條狗。”
陸應池冷哼:“我不打女人。”
“行,你不打我打。”胡卓擼起袖子,不懷好意笑道,“你要實在生氣就交給我,保管讓她叫天天不應,給你調教出一條百依百順的好狗。”
“關你屁事。”陸應池不滿,“再不聽話那也是我的……”
這麼多年喬梧一直在他身邊唯命是從,就算不要她了,那也是他的事,不會讓任何人插手。
“行行行,彆在意好狗壞狗了。”胡卓勾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抬頭,語氣曖昧暗示,“今晚遠離都市,看上哪個直接孤島激情不爽嗎?”
一身酒味熏得陸應池皺眉拍開那雙狗爪子,他隨意掃了眼,一張張漂亮臉蛋在他眼底劃過,卻沒有一張能留下印象。
沒來由的,他忽然想起那天出電梯時看到的那張臉,在嘈雜的環境中愣是讓他冷靜了一瞬。
當初是喬梧親口告訴他,不要在意彆人的看法,他可以去追求自己的自由不被束縛,她會永遠站在他身邊,所以他碰了所有老頭不允許做的事情。
現在想管,她管得著麼。
“你每次出來光喝酒有什麼意思,還有很多你沒見識過的好玩的更刺激的。”胡卓又遞給他一杯酒,循循善誘,“保準都乾乾淨淨,試一試不會後悔的,圈裡哪些少爺小姐身邊沒幾個人?大家都懂的,你不會連這些都不敢吧?”
陸應池腦袋被酒精刺激到,端著酒起身:“閉上你的狗嘴。”
他也沒看清,就近就走到一個女生身邊,將酒遞過去:“喝一杯?”
女生嚇了一跳,回頭忙道:“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
她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的同學團建,來了才知道是這種場合,一點都不習慣。
這是陸應池第一次搭訕,根本不知道被拒絕以後要做什麼,他也沒逼彆人喝酒的愛好,覺得十分沒意思,於是轉過手腕自己一口喝完轉身走了。
在他身後看戲的胡卓咬了咬牙,覺得這個女生一點都不懂事,搖搖晃晃走過去:“你知道剛才那人誰嗎?”
“知道,陸應池。”
這遊艇都是他的,她怎麼能不知道。
胡卓冷聲斥責:“知道你還拒絕,不知道他心情不好?”
“可我真的不會喝酒。”
“有誰先天就會喝酒的,喝著喝著不就會了?”胡卓拿了一杯酒懟到她嘴邊,“喝了。”
女生死死緊閉著唇搖頭:“我……”
“這是陸應池的船,這裡是他的地盤,他最討厭不聽話的狗了。”胡卓發現這個女孩長得比想象中還要好看,他低下頭壓低聲音,“我恰好很會調教,你說我要怎麼調教你才好?”
這邊陸應池自己找了個清淨的地方喝悶酒,過沒多久聽到有人急急忙忙跑來:“陸少,胡卓喝醉了在欺負廖廖,您幫幫忙看看吧!”
廖廖是誰?
陸應池煩躁地踹了一腳桌子:“傻逼玩意兒。”
他跟著人上了露台,胡卓正緊緊按著一個女生,把酒往人家嘴裡灌。
廖廖餘光看到陸應池也上來了,頓時害怕得發抖,一時情急奮力推開胡卓翻過欄杆:“你們彆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胡卓往前逼近:“你跳…”
話沒說完就被人從後麵猛地扯過衣領,陸應池臉色漆黑:“你踏馬有病?!”
“這是海,她敢跳嗎?”胡卓差點摔在地上,他扶住桌麵有恃無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跳下去她能活的幾率是多少,陸少我這是在給你出頭,你急什麼?”
“老子不…”
陸應池話沒說完就聽到海麵傳來轟鳴聲,眾人不約而同回頭。
一艘快艇由遠及近,靠近時漸漸放慢了速度,一看就是奔著這裡來的。
胡卓眯起眼:“誰啊?”
陸家的東西上都會印著陸氏家紋,陸應池認出了那是陸儘之的船。
但陸儘之人在國外,更不會管他,那這是誰?
忽的,一束燈光打下去,正好照在了開快艇的那人身上。
看清上麵的人後,陸應池酒頓時清醒了大半,瞪大眼睛一把推開胡卓走到外圍,死死盯著快艇上的女人。
開得快的原因,她身上被水花濺得半濕,整個人看著清清冷冷的,比拔刀時更要嚇人。
喬梧微微仰起頭,視線從陸應池身上一掃而過,看到被逼上船頂的女生後眸色頓時就沉了下去。
五分鐘後,喬梧順利登上遊艇。
經過剛才那麼一遭,很多人都悄悄回了一層的客廳裡不敢露頭,所以在有人登船時他們都看得清晰。
一個赤著腳瘦高的女人,單手拎著一件西裝外套和一雙高跟鞋,沒有大學生的青澀也沒有名利圈裡的浮華,出現在燈光下的那一瞬宛如從深海中出來的海妖。
喬梧踩著樓梯上了頂層露台,陸應池還呆呆地站在那裡沒有反應。
胡卓沒見過喬梧,但一看喬梧身上的氣質又開著陸氏的快艇,以為她是陸家什麼人,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沒吭聲。
喬梧略過這兩人,將鞋扔在地上,走到了還牢牢扒住欄杆的女生麵前,伸出手:“沒事了,下來吧。”
如果不到最後一刻廖廖確實不敢往下跳,看到喬梧那一刻她好像找到了靠山,身體一下子就軟了下來,顫抖著拉住對方的手,慢慢踩到露台的地麵。
下一瞬,一件裹著淡淡書卷味的外套就披在她被酒浸濕的薄衫上。
廖廖忍不住抬起頭。
半抱著她的女人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比她要高一點,側臉輪廓完美到不可思議,眸光清疏耀眼。
“沒事吧?”聲音也比海風溫柔。
廖廖輕聲說:“還好。”
喬梧將她上下都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這才鬆手:“先坐。”
又問:“需要報警嗎?”
報警兩個字直接觸到另外兩人的神經,陸應池終於回過神:“你怎麼來了!”
喬梧在桌上抽了張紙巾,將眼鏡摘下來輕輕擦拭,掀眸淡聲反問:“現在不來,等著你給我打電話讓我善後的時候再來?”
不戴眼鏡的喬梧目光更讓人難以招架,陸應池周身都像是被燙了一下,如果是過去的喬梧看他,他或許能理直氣壯的說一句“那又怎樣”。
可麵對現在的喬梧,他卻莫名有種被人看透的不堪,讓他下意識否認:“不是我!”
“那是誰?”
從頭到尾都沒被分到一個眼神的胡卓忙賠笑道:“彆,彆報警,我們都是同學鬨著玩的!陸少,你還沒介紹,這位是?”
“她是……”陸應池卡了殼。
喬梧沒等他回答就打斷了:“我有話跟你說。”
胡卓眼珠子轉得飛快,一般人動不了陸家的船,陸應池也不會是這種態度,所以他哪怕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相當狗腿子,立刻往下麵走:“你們說,我這就走,不會讓任何人上來的!”
“那誰,你也……”
喬梧:“她留下。”
“好的好的。”
等再也沒有了其餘的聲音,陸應池才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扭過腦袋:“是剛才那個傻逼做的,不關我的事。”
喬梧沒說話,而是戴上眼鏡拿出一個最大的酒杯,往裡麵加滿了酒,然後走到了陸應池麵前,垂著眼看他:“好玩嗎?”
陸應池受不了她的眼神,忍不住移開視線,可往下卻是她腕骨分明的手腕,再往下是她赤裸的腳踝。
沒穿鞋?
他眼皮跳了跳,飛快移開視線不耐道:“你到底要乾什麼?”
“抬頭。”喬梧說。
陸應池不明所以,腦袋剛往上抬了一點,眼前的人就忽然壓了下來。
他急忙往後躲了躲,脖子卻被冰涼的手肘壓住了。
在廖廖的驚呼聲中,喬梧一條膝蓋半跪在沙發上,手肘緊緊抵住陸應池的鎖骨往上抬,另一隻手將那杯倒滿的酒強行倒進他的嘴巴裡。
陸應池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也沒想到喬梧會跟自己動手,愣是讓酒嗆了好一會兒才掙紮起來:“你踏馬!”
一杯酒大半杯都灑在他昂貴的衣服上,酒氣熏天。
喬梧知曉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隻能趁其不備,在他反應過來時就很快鬆開桎梏站直了身體。
她將杯子扔在濕漉漉的陸應池懷裡,問:“好玩嗎?”
陸應池鼻子裡都被嗆了酒,咳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他眼睛通紅死死盯著喬梧。
忍不了了!
將身上的酒杯摔碎,陸應池站起來一把抓住喬梧的手腕,咬牙切齒:“知不知道老子忍你很久了!”
他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扭頭去找開過的酒。
卻忽然聽喬梧問:“難受嗎?”
“廢話,我現在就讓你知道難不難受!”
喬梧像是沒察覺到痛,在陸應池拿起酒瓶的一瞬間,她很平靜地抬起另一隻手指向旁邊的女生:“你忘了?剛才你們也是這麼對她的,你知道難受,她不知道?我還沒把你按進海裡呢。”
廖廖雙眼瞪大。
陸應池動作一滯,酒瓶拿在手裡,怎麼都澆不下去。
他呼吸沉重,氣急敗壞:“都踏馬說了不是我乾的!”
“我知道。”
“那你還灌我!”
“因為沒有人敢灌你,但是陸應池。”喬梧微微仰著頭望著他,“我希望你能體會一次,如果你做了這種事,下次我不會過來,而是讓警察過來。”
“我稀罕你過來?!”
“你覺得會有誰過來?”
陸應池沒說話。
因為他驚恐地發現,除了喬梧,他沒有辦法再找到一個信任的人,可以隨時隨地打電話讓那人來到自己身邊。
可現在喬梧好像也不願意來他身邊了。
他越發收緊了手上的力道,不甘又茫然。
最後隻能啞聲強調:“不是我做的。”
喬梧嗯了聲:“所以你現在知道了嗎?因為有你做靠山,你身邊的人在肆無忌憚地做著什麼讓彆人難受的事,並不是你沒做就無所謂了。”
陸應池沒吭聲。
“抱歉,弄濕你了。”喬梧坦然望向他手裡的酒瓶,“你現在可以用酒潑我,我不會反抗。”
聞言陸應池不受控製將酒瓶往前遞了遞。
這是喬梧,是他的管家,他家花了錢的。
做錯了事他有十足的理由懲罰她,她也不可以有任何怨言,像胡卓說的那樣調教她。
可當他的酒瓶口觸碰到喬梧的唇時,他的手卻忽然抖了抖。
她修長的脖頸抬起優美的弧度,被海水濺得半濕的衣服還沒乾透,眸色清潤。
陸應池罵了一句臟話,猝然鬆開她的手,朝著底下吼了一聲:“胡卓,滾上來!”
聽見聲音的胡卓忙不跌跑上去,還沒等他驚訝為什麼陸少會變得這麼狼狽,就忽然被一股大力給按在了沙發上:“陸少,你……”
剩下的話被酒瓶堵住。
陸應池沒能在喬梧身上撒出來的氣全撒在了這瓶酒裡,他這下不猶豫了,將所有的酒都灌進胡卓嘴裡身上,罵罵咧咧:“喜歡灌酒是吧?讓你灌個夠,都踏馬是你害的,以後見到老子滾遠點!”
“姐姐……”廖廖看得心靜膽顫,“這樣可以嗎?”
“嗯。”喬梧還有心情吃水果,“這次我會給他善後。”
聽了一耳朵的陸應池眸光忽然亮了亮,灌了兩瓶酒後煩悶了好幾天的心情一下好了起來,回頭看到地上的紅底高跟鞋時頓了頓,一腳將鞋踢到喬梧麵前。
喬梧笑笑,微垂著頭將鞋穿好。
陸應池收回視線:“現在滿意了?”
“嗯。”喬梧擦乾淨手,“走吧,帶你回家。”
才站起身,廖廖忽然站起來,有點局促:“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可以留個電話嗎?我叫廖廖,回頭把衣服洗乾淨還你。”
這衣服看起來就不便宜。
聞言喬梧才給了她一個正眼,沒所謂地輕笑:“一件衣服而已,不用那麼大費周章,你受驚了,早點回家。”
喬梧隻在意自己在意的人,也隻相信事在人為,所謂的女主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她沒有過度打量,也無意結交,在她眼裡這不過就是個無辜的不諳世事的學生罷了。
她這一趟過來不是為了拯救陸應池在女主心裡的形象,隻是單純為了陸應池。
她才是自己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