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成,睡了嗎?”
這聲音,像三月的春風,暖暖地拂過周偉成的心頭,又像夏夜的螢火,點亮了他疲憊的思緒。
不用猜,肯定是江婉兒!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鞋都沒顧上穿,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邊,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江婉兒正亭亭玉立,手裡還端著一個搪瓷缸子,熱氣騰騰的,不知道是什麼好東西。
她看到周偉成這副猴急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像銀鈴一樣清脆悅耳:“瞧你,跟個孩子似的!來,把這個喝了,暖暖身子。”
周偉成嘿嘿一笑,撓了撓頭,接過缸子,一股濃鬱的紅糖薑茶的香味撲鼻而來。
他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隻覺得一股暖流從喉嚨一直流到胃裡,驅散了所有的疲憊和不安。
“婉兒,你咋知道我沒睡呢?”周偉成放下缸子,好奇地問道。
江婉兒抿嘴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我猜的!看你平時那麼拚,今天又得了第一,肯定興奮得睡不著。再說,你屋裡的燈還亮著呢!”
周偉成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光顧著看書,忘了關燈了。
他心裡一陣感動,江婉兒真是太細心了,連這種小細節都注意到了。
“婉兒,謝謝你!”周偉成由衷地說道。
江婉兒擺了擺手,笑盈盈地說:“謝啥,咱們都是軍工廠的,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嘛!再說,你可是咱們廠的寶貝疙瘩,我可得好好照顧你!”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江婉兒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周偉成送她到門口,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甜。
第二天一大早,周偉成精神抖擻地來到車間。
李師傅已經在等他了,手裡拿著一張圖紙和一個黑乎乎的金屬塊。
“偉成,恭喜你成為正式技工!這是你第一個任務。”李師傅把圖紙和金屬塊遞給周偉成,表情嚴肅,“這個零件,是咱們廠最新研製的高精度部件,材料非常特殊,加工難度極大。你要把它研磨到圖紙上要求的精度,差一根頭發絲都不行!”
周偉成接過圖紙和金屬塊,隻覺得手裡沉甸甸的。
他仔細看了看圖紙,上麵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各種數據和要求,看得他頭皮發麻。
這玩意兒,比他之前練習的那些零件,難度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啊!
“師傅,這……這材料是啥啊?我以前沒見過。”周偉成忍不住問道。
李師傅神秘一笑:“這可是咱們廠的秘密武器!具體的你就彆管了,總之,你給我小心點,這玩意兒金貴著呢,弄壞了你可賠不起!”
周偉成心裡咯噔一下,這下壓力更大了。
他深吸一口氣,暗暗給自己鼓勁:周偉成,你可是要成為大國工匠的男人,這點困難算什麼!
他拿著材料,剛走出車間,就感覺腳下一滑,差點摔個狗啃泥。
幸好他反應快,及時穩住了身形,但手裡的材料也差點飛出去。
“哎呦,偉成,你沒事吧?”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周偉成不用看就知道是張強。
他低頭一看,地上竟然有一灘油漬!
這不明擺著是張強故意搞的鬼嗎?
這家夥,真是陰魂不散!
周偉成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冷冷地看了張強一眼,沒有理會他的挑釁,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跟這種小人計較,隻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
接下來的幾天,周偉成全身心地投入到零件的研磨中。
他像著了魔一樣,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泡在車間裡,跟那個黑乎乎的金屬塊較勁。
可是,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順利。
這種特殊材料的硬度極高,而且韌性極強,普通的研磨方法根本不起作用。
周偉成嘗試了各種方法,但始終無法達到圖紙上要求的精度。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工友們都替他著急,但又幫不上忙。
這天晚上,周偉成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工廠圖書館,想查閱一些資料,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他翻遍了所有的書籍和期刊,眼睛都看花了,但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沮喪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偉成,你怎麼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周偉成抬起頭,看到江婉兒正站在他麵前,手裡拿著幾本書。
她關切地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擔憂。
“婉兒,我……”周偉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婉兒在他身邊坐下,輕聲問道:“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周偉成點了點頭,把自己的困境告訴了江婉兒。
江婉兒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偉成,你彆著急,我幫你一起找找資料。我相信,辦法總比困難多!”
她把手裡那幾本書遞給周偉成,說:“這是我剛才找到的,你看看有沒有用。”
周偉成接過書,翻開一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這幾本書,竟然都是關於特殊材料加工的!
他激動地看著江婉兒,感激地說不出話來。
江婉兒微微一笑,說:“彆謝我,我也是碰巧看到的。你先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靈感呢!”
周偉成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
他一頁一頁地仔細閱讀,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偉成的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興奮地叫道:“有了!”
江婉兒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麼了?找到辦法了?”
周偉成激動地點了點頭,指著書上的一段話,對江婉兒說:“婉兒你看,這裡提到了一種新的研磨方法……”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停了下來,他盯著書上的那段話,又看了看手中的零件,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怎麼了?偉成,難道這個方法不行?”江婉兒的聲音中,透露出隱隱的擔憂。
周偉成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小刀……“有了!”周偉成這一嗓子,把江婉兒嚇得一激靈,手裡的書差點掉地上。
“咋了?一驚一乍的,找到啥寶貝了?”江婉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卻滿是期待。
周偉成指著書上一段關於“鏡麵磨削”的描述,眼睛裡閃著光:“婉兒你看,這上麵說,對於這種超硬合金,可以用一種特殊的磨料,配合極低的進給速度和極高的主軸轉速,進行鏡麵磨削,可以達到納米級的精度!”
江婉兒湊過去一看,密密麻麻的專業術語看得她頭暈眼花,她撓撓頭,一臉茫然:“偉成,這……這玩意兒我看不懂啊,不過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嗯!”周偉成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感覺自己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
接下來的幾天,周偉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天泡在車間裡,圍著那台老舊的磨床轉來轉去。
他把書上介紹的“鏡麵磨削”方法翻來覆去地研究,又結合自己多年的經驗,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剛開始,他總是失敗。
要麼是磨料不對,要麼是速度控製不好,要麼是……總之,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但他沒有氣餒,一次次地調整參數,一次次地改進工藝,一次次地……失敗。
“我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你這個小東西了!”周偉成咬著牙,跟那個黑乎乎的金屬塊杠上了。
他把磨床的速度調到了最高,幾乎達到了機器的極限,發出的聲音像一頭咆哮的野獸,震耳欲聾。
他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進給量,手上的動作比繡花還要輕柔。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磨削的部位,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滴落在機床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偉成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他感覺自己就像走在鋼絲上,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終於,當最後一絲火花消失,周偉成緩緩地停下了磨床。
他顫抖著雙手,拿起那個被他“折磨”了多日的零件,仔細地觀察著。
在燈光的照射下,零件表麵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光澤,像鏡子一樣光滑,幾乎可以照出人影來!
“成了!我成功了!”周偉成激動地大喊一聲,聲音在空曠的車間裡回蕩。
他迫不及待地拿著零件去找李師傅。
李師傅正在車間裡巡視,看到周偉成風風火火地跑過來,眉頭一皺:“偉成,你小子又咋了?毛毛躁躁的,像什麼樣子!”
周偉成顧不上李師傅的訓斥,把手中的零件遞到他麵前,興奮地說:“師傅,您看,我把這個零件磨出來了!”
李師傅接過零件,仔細地端詳著。
他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零件表麵,感受著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滑度。
他的臉上,漸漸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這是你磨出來的?”李師傅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周偉成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李師傅拿著零件,反複地看了又看,然後,他抬起頭,看著周偉成,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好小子!真有你的!你這手藝,都快趕上我了!”
聽到李師傅的誇獎,周偉成心裡樂開了花。
要知道,李師傅可是廠裡出了名的“鐵麵判官”,平時對誰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很少誇獎人。
能得到他的認可,比得了什麼獎都高興!
“師傅,您過獎了,我還差得遠呢!”周偉成謙虛地說道。
“行了,彆謙虛了!你這小子,真是個好苗子!”李師傅拍了拍周偉成的肩膀,眼中充滿了讚賞,“這次你可給咱們廠長臉了!”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車間,工友們紛紛跑來圍觀,都想看看周偉成磨出來的“寶貝”。
“哎呦,偉成,你這手藝真是絕了!這零件磨得,比鏡子還亮!”
“是啊,偉成,你這技術,都快趕上國家級大師了!”
“偉成,你真是咱們廠的驕傲!”
聽著工友們的讚美,周偉成心裡美滋滋的,但他並沒有飄飄然。
他知道,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需要不斷地學習和進步。
在一片讚揚聲中,有一個人的臉色卻陰沉得可怕。他就是張強。
張強站在人群外,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周偉成,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周偉成這個鄉巴佬,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運氣?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磨了個零件嗎?有什麼好得意的!”張強心裡酸溜溜地想著,“等著瞧吧,周偉成,我不會讓你得意太久的!”
第二天,周偉成早早地來到車間,準備繼續工作。
他走到自己的工具箱前,打開一看,頓時傻眼了。
他常用的幾把精密的銼刀和刮刀,竟然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磨損,有的刀刃甚至還出現了缺口!
“這是怎麼回事?”周偉成的心猛地一沉,他仔細地檢查著工具,發現上麵有明顯的被鈍器敲擊過的痕跡。
“是誰乾的?!”周偉成怒火中燒,他環顧四周,發現工友們都在忙著自己的工作,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邊的情況。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張強身上。
張強正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張強!一定是他!”周偉成心裡明白了,除了張強,沒有人會這麼無聊,這麼陰險!
他強壓住心頭的怒火,走到張強麵前,冷冷地問道:“張強,我的工具是不是你弄壞的?”
張強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聳了聳肩,說:“偉成,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啊!你的工具壞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周偉成冷笑一聲,說:“張強,你彆裝了!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乾?”
張強見周偉成識破了自己的伎倆,也不再裝了,他陰陽怪氣地說:“偉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有證據嗎?”
“我……”周偉成一時語塞,他確實沒有直接證據。
“沒有證據就彆瞎說!”張強得意地笑了笑,轉身走開了。
周偉成看著張強離去的背影,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他知道,跟張強這種人講道理是沒用的。
突然,周偉成看到張強走到一個角落,彎下腰,似乎在撿什麼東西。
周偉成眼睛一眯,心裡有了主意。
他悄悄地走到張強身後,突然大喝一聲:“張強,你手裡拿的什麼?!”
張強嚇了一跳,手裡的東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