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內,汪東陽再沒聽得到異響。
他慢慢咀嚼著嘴裡的餅乾,逐漸放鬆了自己之前緊繃的神經。
“哢嚓“!
汪東陽急忙停止了咀嚼,並摒住了呼吸,尋找著聲音的來源:“阿爾,tgr21,你們聽到了嗎?“
“我好像聽到了點兒動靜。“tgr21說,”但是我覺得,行駛中的列車,應該到處都是這種聲音。“
“你不會是神經過敏了吧?“阿爾也學著對方之前嘲諷自己的口氣,嗆了對方一句。
但這次,汪東陽沒有嗆回去,而是站了起來,不停地尋找著哪裡出現了異常。
“哢嚓!”
阿爾聽到了汪東陽所說的“異響”。這有點像骨骼猛然活動的聲音,但是,他們可以確定,這種狹小的車廂內,除了他們,不可能還有彆人。
同時,汪東陽則循著聲音,慢慢走到了車廂的前麵。
“草!”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透過前門的玻璃,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已經出現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空隙,而且,隨著自己所在車廂的抖動,這塊空隙就像傷口般,被撕扯得越來越大。
“阿爾,快過來!”
汪東陽吼了一句,急忙打開門,卻被極度的冷氣和缺氧帶來的窒息差點堵了回去。
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被金屬皮包了個嚴嚴實實,為的就是保持車廂內的恒溫和充足的氧氣,要知道,這輛列車是“飛”在空中的。
然而地板是其中唯一可拆卸的地方,現在看來,它“罷工“了
但沒有辦法了。
汪東陽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打開了門,踏上了連接處的地板。從裂口冒出的冷風猶如東歐的軍刀,幾乎把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刺了個遍。而更可怕的是,“哢嚓”聲在這一瞬間,忽然急促了起來。
糟糕糟糕糟糕…
“汪東陽,快去打開前一節車廂的門!”tgr21急忙催促著。
“我知道!”
汪東陽吸了一口冷氣,一個箭步,跨過了地板上的裂口,拚命抓住了前一個車廂的門。然而,他懵了——那個門邊的小電子屏上,寫著血紅的“lock”。
假的吧!為什麼這個時候鎖上!他試著去轉動備用的門把手,但把手卻仿佛被凍住般,僵硬無比。
“來人!喂!來人!”
汪東陽邊吼著邊大聲拍打著玻璃,這一係列噪音驚動了坐在前一個車輛裡的隊員。
“怎麼…我去!”
張義站了起來,看到門外的一切,眼睛都瞪大了,急忙叫上旁邊的隊友,衝到了門邊。然而他們也發現了同樣的問題:這個門從正麵也打不開,不管是關掉了車門的電力驅動係統,還是掰那僵硬的門把手。
阿爾跨過了那條裂縫,但地板的異響也越來越大。“裂縫越來越大了!”他大聲提醒道,“快開門!我們會掉下去的!”
“我也想啊…”
汪東陽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緩慢降低,呼出的氣體也形成了淡淡的白霧,映在他和張義的玻璃間。同時,缺氧也已經逐漸使他的眼前出現了輕微的暈眩,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看見在玻璃的另一麵,張義的大張的口型:讓開!讓開!
讓開?
汪東陽急忙閃到一邊,看到對方忽然拿出了一把槍,朝著門鎖的位置開了幾槍。
“嘭”地一聲,門鎖外一圈的多了幾處連接的彈孔,在不停地震動下,門把帶著門鎖直接脫離了車廂門。
汪東陽急忙推開門,但也在同時,地板的裂口忽然一下子被扯裂了許多,巨大的氣壓差差點把他吸了回去。
“抓住我!”張義喊道,並抓住了對方的胳膊,“那一個!過來…”
他沒有說完,車廂連接處的地板便徹底斷開,帶著後麵的車廂,一瞬間便消失了。
帶有強大氣壓的冷空氣,瞬間讓進去一半的汪東陽卡在了遠處,但是,他本能地伸出了手,抓住了阿爾的胳膊——對方已經被吸得飛了起來。
“我抓住你了!小天才!”
在車廂內亂響的警報下,張義和另一名隊員的聲音瞬間就被淹沒,他們分彆抓住了汪東陽的腰和肩膀,而汪東陽的雙手則死死抓住身體已經騰飛的阿爾。
但是,氣流實在太猛了。他儘管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但依舊感覺,自己的指尖正逐漸從對方的胳膊上移了下去。
並且,儘管有兩個人抓著自己,他仍然控製不住自己慢慢向外移動的身體。
“放開我吧!”
阿爾大聲喊道。
“不可能,你會死的!”汪東陽仍然死死不放手,“你…你看能不能爬到我的身邊…”
“撐住!警報響了後,列車會知道我們這裡的情況,自動降速停靠的!”張義吼道,“你!先看看能不能抓著什麼!彆讓我們一直抓著你!”
“我…”
阿爾的後背嘭地一下,頂在了天花板上,而在前麵,一盞燈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湊合湊合吧…
他艱難地挪動著自己的身體,終於用手夠到了燈的邊框,死死用手指彆住。
這時阿爾活到現在,遇到的最艱難的情況之一。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逐漸失去控製,意識也漸漸模糊,耳朵邊除了劇烈的嘈雜聲外,隱隱約約能聽到汪東陽的呼喊。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阿爾摔了下來,掉在了隻有一半的連接車廂。
列車已經緩緩停靠在了緊急避險區。兩個穿著厚重服裝,背著氧氣瓶的男人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精疲力竭的四個人,驚得說不出話來。
倒是張義率先恢複了理智。“彆愣著!我們要到一節完好的車廂!“他急衝衝地把近乎昏迷的阿爾背了起來,”克魯爾,汪東陽,我們先去前一節車廂!“
他們的當務之急,是先保持住自己的體溫。
上一節的車廂的隊員解鎖了車廂門,完全不像張義的這節,隻能用槍彈來開啟。
幾個人擠在了一節狹小的車廂內,也逐漸恢複了清醒。阿爾也慢慢找回了意識,用手撐著地,艱難地坐了起來。
“安…安全了?”他扶著自己沉重的頭,問道。
“算是了。”張義說道,“你們真的是福大命大。”
“剛才我們有可能會死的。”汪東陽也心有餘悸。
“是一定。”另一名叫克魯爾的隊員搖搖頭,“如果我們沒把門弄開,你們肯定會死。”
克魯爾說的沒錯。這可是八千米的高空,即使他們倆是魔魂者,仍不可能在高度缺氧和低溫的情況下撐到救援到來。就算汪東陽和阿爾留在脫節的那個車廂中,車廂也會保持很高的原速度,最後撞上護欄。
總之,橫豎都是死。
過了一會兒後,那兩個穿著防護服的隊員回來了,並簡單交代了一遍——零件的老化並脫落,同時,在頂處的固定裝置也不翼而飛。這是導致兩節車廂脫離的主因。
然而,維修人員在討論過後,得出的結論是,這是一場意外。
“意外?”張義聽後大為光火,“這是你們維修部故意的吧?這種致命的問題出現,你們這是乾什麼吃的?”
那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向張義幾人鞠躬道歉:“這應該是一次致命的疏忽,是我們的原因,不會再有下次了。”
“這是會出人命的!出了人命你們這個責任該怎麼付?”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他們身後的車廂門打開了,漢斯走了過來,大聲問道:“交給你們解決,怎麼又吵起來了?啊?張義,你這樣子是要吃人嗎?“
張義舞起來的手臂慢慢垂了下來,停止了對維修部人員的質問,慢慢把身體轉向了漢斯:“抱歉,漢斯長官。我…我隻是覺得…“
“覺得什麼?你覺得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好是嗎?“漢斯聲音如雷霆地吼道,”我們現在有時間分析這些亂七八糟的嗎?到時候晚到目的地一分鐘,這個責任你來當?“
“…“
張義慢慢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腳尖上,不再說什麼。
汪東陽見狀,用手拽了拽對方的衣服,歎了口氣:“算了,張大哥,讓他們檢查一遍其他車廂,沒問題的話…繼續趕路吧。”
“說得對,你們兩個維修的,給我把其他的車廂門和連接處好好檢查一遍,限時五分鐘!”漢斯催促道。待到那兩人趕快離開後,他又看向汪東陽和阿爾:“你們倆,問題嚴不嚴重?”
“還可以還可以。”汪東陽笑了笑,“我自己就是醫療兵,這點兒…還是能應付的。”
“那好,這邊兒交給你,這節車廂你們四個擠一擠,我們繼續趕路。”
說完,漢斯便離開了。
“呼…”
張義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從嘴裡吐出來:“你雖然是天才,但在安全局裡,還隻能算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菜鳥。”
汪東陽拘謹地笑笑,開始包紮起幾個人的傷口。
“算了,再過上那麼幾年,等你到我這個年齡時,就會明白,我為什麼要據理力爭了。”
張義用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轉過身,拿起自己的槍,不停地撫摸著。
汪東陽忽然有些落寞。他把所有的藥物放進包中,坐在空出來的椅子上,看向窗外,發現厚重的積雨雲已經慢慢遮住了太陽。
“要下雨了。”克魯爾說道,“英區總是這樣,成天陰雨連綿…不過這麼看,我們已經快到英區了。”
“嗯…”
汪東陽輕輕應了一聲。眼前,所有景物又開始了移動,列車重新開啟,在空中大道上疾馳。但是,在汪東陽眼中,烏雲遮蔽太陽的速度也逐漸加快,雖然他知道這隻是簡單的相對位移,然而,他的心卻開始暗暗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