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安全局的局長,你們好。我相信,你們也應該了解到,目前事態的嚴重性…”
弗雷德坐在樓上,戴著耳機,微微垂著腦袋,略帶折磨地看著麵前的虛擬屏幕。今天時計劃提交的日子,烏萊爾準備把弗雷德的計劃上報給安全局總部。因此,在會議室內,來自各個城市的安全局局長一同出席,隻不過是以虛擬成像的方式,坐在他們的座位上。
而弗雷德作為計劃設計人,被允許旁聽,不過其他人看不到他的真身,名字也被改成了“克魯爾”。
“在幾天前,我局科研員‘克魯爾’設計出一個方案,可以有效防禦小行星的撞擊。相關計劃書我已經發給在座各位,有什麼問題也可以提出來…”
其實弗雷德的計劃早在兩天前就發給了他們,烏萊爾這麼說,也隻是一種略帶敷衍的外交辭令。
與此同時,通訊線路接到了弗雷德這邊,他也在等待著問題。這大概是最困難的環節了,有點要舌戰群儒的感覺。
在沉默了一分鐘後,有人用著有些批評的口吻說道:“我不得不說這個計劃有些荒唐。在曼迪星的上空增加一層保護層?如果保護層出了意外,那我們該怎麼辦?”
烏萊爾看了眼弗雷德的視角,沒有吭聲。
“根據數據的推算,隻要資源純度和數量到位,保護層便可抵擋住小行星的衝擊。”弗雷德的語速比較快,似乎早有準備,“設計中的保護層,厚度約數千米,並且在每一塊保護層中,添加數個吸納衝力的裝置,就理論而言,不會發生破裂。”
“你的理論經過多少次的演算?”又有一個人問道,“或者說,有沒有先例?”
“理論的話很簡單,有點類似於雞蛋殼的抗壓結構。”弗雷德仍然麵無表情地回答著,“至於先例…沒有,畢竟這是曼迪星第一次碰上類似於末日的情況,所以,這種設計屬於曆史首例。”
烏萊爾已經感覺到對方蠢蠢欲動的變化。這算是一場“聽證會”,作用便是投票表決這個計劃能否成形,但是,弗雷德覺得這太沒有必要了。
“你是怕彆人挑你的刺兒?”烏萊爾問道,“還是說有一些小毛病你沒辦法解決?”
“留下來的小毛病,解決它們都是很短的時間問題。”弗雷德以同樣的口氣回道,“我隻是覺得,這有點侮辱的意味。”
“你不要什麼都想得帶有侮辱性。”烏萊爾對對方的想法很無奈,“這是例程,不管是你還是我,都要走這個程序。”
“能改一下這個例程嗎?這怎麼那麼像以前的論文答辯?我還要花時間去準備!”
“彆發牢騷了。”烏萊爾擺了擺手,示意“我是老大”,“這個例程用處還是蠻大的…你想要的資源,萊特市肯定無法全部提供給你,所以需要統一全球意見,讓你的計劃得到更多的資源支持。”
這像是一針鎮定劑,讓弗雷德的情緒急速降溫——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隻有把自己的計劃傳達給更多人,或許才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見到對方不說話了,烏萊爾算是放了一半心。不過,他仍然補充了一句:“記住,會上你注意你的言辭,彆太像以前那麼激烈。這要是惹怒了其他人,我可就不管了。”
然而,隨著問題尖利程度的加深,烏萊爾感覺對方的脾氣快按耐不住了。
“雞蛋殼?“有人輕輕笑了一句,”那種隻能進小孩兒課本的理論,真的有用嗎?我們徒手可以捏碎無數隻雞蛋。“
“先生,你需要用手指擠壓的是雞蛋殼的,不是其他位置。”弗雷德的話沒有夾雜其它不該有的語氣,就像個接線員,機械式地反駁道,“我的計劃中有明確要求,要讓保護罩的與小行星對碰,而不是用普通的位置。”
“這麼說,你的這層保護罩,實際上隻是一個點有作用?”
“這個點是最保險,最安全的,而實際上,保護罩的所有部分,都是為這個而作一個指撐。“弗雷德說,”為了保證這個點能夠和小行星‘對接’,我還為保護罩增加了助推器,能夠左右移動,並且在接住小行星的同時,將其推出去…“
這種理論他已經自己對著自己講了快一千遍了。
回歸到安全局的第一天,他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舒服與緊張感,逼迫著自己的大腦不停地運轉,甚至連計劃書,弗雷德也是連夜進行修改,並上傳到了安全局。
這是他手裡可執行率最高的一份方案了。然而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計算機的評估。在會上,始終有少數保守派不認可這份計劃書,認為其缺少了具有影響性的參數。但弗雷德很是淡定,就像一名擂台賽的擂主,不斷迎接來自攻擂者的洗禮。
而在他身後,汪東陽、阿爾和帕克卻沒有對方這麼應對自如,尤其是前者,緊張異常,似乎他才是坐在台上被挑刺的那個。
“我感覺我在渾身發抖。”汪東陽試圖平靜自己的內心,但完全無法專注乾手裡的活。
“你應該感謝烏萊爾為弗雷德做了個化名,否則提出的刁鑽問題要比現在多十倍!”帕克小聲提醒道。
“我比較關心什麼時候能結束。”阿爾倒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緊張,臉仍然癱著,盯著麵前的虛擬顯示屏,“這樣我們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是啊…貌似弗雷德博士根本用不到我們…”
在會議開始前半小時,弗雷德曾囑咐他們“如果我碰上一些無法應對的問題,趕快查資料“,但現在看來,後勤部隊根本沒有用武之地,而且還要保持著隨時待命的狀態。
這種狀態是非常折磨人的。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汪東陽耳邊的聲音忽然慢慢褪去了,就像是潮水從沙灘上散儘。
“沒有問題了?”烏萊爾在會上環顧了一遍,“那我們開始投票,按照規定,票數得到四分之三,這項曼迪星的拯救計劃就要通過,全球資源就要讓我們無條件調用。”
弗雷德仍然沒有什麼反應,仍然靠在柔軟的椅背上,似乎是在休息,也似乎是在暗暗關注著投票形式。
每一秒都異常焦灼,汪東陽在後麵悄悄瞟了幾眼飛速上漲的得票數,直到它過了百分之七十五的標準線後,才暗暗放下心來。
但是,當他轉頭看了其他人幾眼,卻沒發現他們臉上有多少輕鬆。
“這算是…我們成功了?”
“理論上是的…”帕克小聲說道,“但這正好壓著線的數據…不怎麼好看。”
汪東陽又趕快看了眼投票,發現得票數死死壓在百分之七十五的線上,一動不動。
“這又怎麼了?”他問道。
“還是有相當一部分的安全局大佬反對我們的計劃。”弗雷德關掉了麥,輕輕回了一句,“就算是無條件…嗬,估計過程也不會有多友好。”
“為什麼?”汪東陽還是不明白。
“利益…就是利益。”弗雷德擺擺手,似乎不太想過多解釋,“你還得在安全局在多磨練磨練,才會知道的,小汪。”
汪東陽確實不知道這些,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子怎麼會知道職場中複雜的關係。他隻關心,今天什麼時候能夠回家。
“投票結束。”烏萊爾用指關節敲了一下桌麵,懸浮在上方的投票欄也瞬間消失,“我們所有的工程進度將受到你們的監督,資源調配等一些問題也需要拜托你們…”
大概客套了一陣後,他終於說出了汪東陽期待已久的那句話:“會議到此結束。”
座位上虛擬的人像瞬間消失殆儘,似乎都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種燥熱的環境,而且,結束了這場會議,這天的基礎事務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弗雷德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掐著腰,使勁讓自己的後背拉伸,並讓骨頭發出舒服的碰撞聲。
“小汪,阿爾。”他慢慢走到了對方麵前,“下班了,你們先回去,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嗯?不用加班了嗎?”
“你們得回家幫著照顧照顧威廉。”弗雷德有些自嘲似的笑笑,“他似乎更喜歡和你們這種‘哥哥’級彆的人相處,而不是我…和他多玩玩吧,我可以孤獨一陣子,他可不行。”
“放心吧,威廉就交給我們了!”汪東陽拍拍胸脯,“您和帕克就安心地在這兒忙!有什麼事情,聯係我們就好!”
畢竟加班和照顧乖巧的小孩兒,他更喜歡後者。
天色漸暗,當走出安全局,汪東陽輕輕鬆了口氣,覺得一天下來,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疲勞,甚至到現在,仍存有大量的活力。
“喂,阿爾,晚上想…”
他扭過頭,卻發現對方依然時不時地打量著周圍,保持著一貫的警戒。
“喂…你在看什麼?”
汪東陽剛說完,忽然想起來,“自由聯盟”仍然潛伏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阿爾倒沒有解釋什麼,隻是淡淡地說:“沒事…我總是對周圍的一切很警覺…習慣就好。”
“也是…畢竟你們也是相當於從軍營裡走出來的…保持警覺也是好事…”
“不說了。”阿爾感覺到周圍有些零零星星的異樣目光,停止了自己像是小偷模樣的舉動,“卡利亞裡不像曼迪星這樣…嗯,我或許應該減少一些這樣的舉動。”
他們從“自由聯盟”的形式,聊到了晚餐,又聊起了明天和日後的部分安排,並走向他們的住處,而在相距三百多米的一幢公寓樓內,一個人拿著望遠鏡,透過一間房屋的窗戶,盯著他們:“兩個目標到了…”
“你瞄那個黑衣服的,我瞄另一個。”耳機中,傳來了一句同樣低沉的聲音。
“行…”男子痛快地說了一聲,“一起?”
“一起。”
“好,等我一下…”
他轉手拿過了靠在牆上的狙擊槍,將槍口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