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東陽不知道這個“阿爾”又是何方神聖,隨便問了幾句後,便跟著剛下樓的弗雷德進了實驗室。
“博士,聽說有人來應聘助手?”
“嗯。”
“他原來是乾什麼的?”
“沒說,所以我告知過他,麵試完後還要再等結果。”弗雷德說,“至少智商不能比你低,對吧?”
“…”
“他似乎到了,你先上去招待一下。”他關掉了自己的耳機,仍舊抬著頭,研究著虛擬的星河,“我先把一些需要問的問題給你,過一會兒就上來。
“好的,博士。”
汪東陽解脫般地直起腰,努力活動著之前緊繃的肌肉,接過了弗雷德遞來便利貼後,迫不及待地上了樓。
“你…你好,我叫…傑米,博士還在忙…馬上就…就會到…”
“沒事,謝謝。”
他已經聽見了客廳的談話聲,準備招呼新來的“助手”。
“嗨!新來的,你就是…“
汪東陽看到了對方黑色的風衣,聲音戛然而止。
這個側影他再也熟悉不過了。因為曾經在ard的機場外,這個側影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而且,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
“a?”汪東陽試探性地叫了一句。
阿爾轉過頭來,看見了對方。他臉上的淡淡的笑意不見了,轉化成了自己從未顯露過地驚訝,錯愕,甚至驚悚,眉頭也死死地擰在一起,倒吸一口涼氣:“汪…汪東陽?”
“嗯?你們認識?”傑米對兩人的表現感到一些奇怪。但下一刻,他差點被汪東陽獅子般的咆哮震翻在地。
“a!!”
汪東陽扔掉了手裡的一切,憤怒地衝向了阿爾,並跳起踹向對方的腦袋。
他不明白為什麼曾經的敵人出現在了這裡,但隨著大腦中的憤怒逐漸升溫,他隻剩下了一個想法——乾掉對方。
阿爾倉促之間,急忙豎起手臂格擋這一下。“嘭”的一聲,他被對方強大的力道踢飛出去,撞翻了沙發旁的小茶幾。
碗碟紛紛摔碎在地,但汪東陽仍然沒有打算就此結束。幾個月前,他還在和這些入侵者殊死搏鬥,現在也是一樣,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停…停!”
但傑米的勸阻起不到任何作用。汪東陽雙手掐住阿爾的脖子,一把把對方帶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為什麼要來?你殺了我的同伴,殺了我的朋友,殺了那麼多人,現在還想再殺了我嗎?”
“不是…我…”
沒等對方作出什麼辯解,他又把對方摔在地後,再一次拉起,頂在旁邊的牆壁上。
阿爾仍然在反抗著,但是由於是過度的害怕,他幾乎隻是將雙手搭在對方的手腕上,目光呆滯地盯著對方。
“說!你為什麼要來這裡!是誰派你來的!”汪東陽幾乎每說一個字,就要把阿爾的身體撞在牆上一次,“說!你是來殺我的嗎?還是要殺其他人?說!”
“你為什麼…沒有…死…”
阿爾拚命吐出了這幾個字,但這些似乎更加激怒了對方,朝著自己拳腳相加。
不過,他慶幸於對方沒有用槍或者什麼利器鈍器對自己發起攻擊,否則現在自己真的就已經沒命了。
“你…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傑米使勁分離著兩人的身體,並抓住汪東陽的手腕,用力從阿爾的身體上卸了下來。
“你們不要打了!”
他插進了纏鬥的二人之間,並把汪東陽推到了一邊。與此同時,他抬起了自己的雙手,分彆指著兩人:“不要打…再打…我開槍了!”
傑米的雙手忽然開始了變形。一陣抖擻過後,兩把激光槍已然插在他的雙臂上,就像一台自動拚裝的高達,在一瞬間從男孩變成了殺器。
汪東陽原本還想重新再衝上去,但看見了對方的槍口,隻能渾身顫抖著站在原地,用尖利的目光盯著阿爾。整個房間內重新回歸了一種寂靜的狀態,隻剩下三個人劇烈的喘氣聲。
“好了傑米,收起來吧。”
弗雷德站在了他們的身後,雖然話聽起來處變不驚,但微眯的雙眼和臉上暴露的青筋,已經暗示著他處在憤怒的邊緣。
傑米遲疑了一陣,放下了雙槍,並在同時,把槍重新變成手的模樣。
阿爾也慢慢站直了身體,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亂的風衣,微微向弗雷德鞠了一躬:“博士你好。”
“你的損失我會打到你提供的賬戶裡,”弗雷德清了清嗓子,“另外我對你的考核和問題也會發給你,今晚六點之前請給我一個答複。”
“好的。”
“那好,你可以先離開了。”
阿爾點點頭,望了眼汪東陽,慢慢地離開了。
“汪東陽。”
汪東陽回過頭去,逐漸平息了自己的憤怒,低下了頭:“抱歉,博士…我不該…”
他沒有說完,小腿一疼,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聽著,小汪。”弗雷德扔掉了手中的電擊槍,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你應該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作為我的助手,一切服從我的命令!說,我之前對你的命令是什麼?”
“是…要…問他幾個…考核問題…”
汪東陽痛苦地抱著自己的小腿,艱難地道著歉。
“那你為什麼要打他?”
“我…我錯了…博士…”
“先回答我!為什麼要打他?”弗雷德的聲音提升了幾分,整個客廳都能聽得見他的回音。
“我…”一種委屈感湧上了汪東陽的心頭。他把頭埋在懷裡,一點點地說:“他…他是我在地球戰爭中的…敵人!很強很強的敵人!我怕他是來搗亂的…所以…”
“所以你就忘記了,這不是地球,而是我的家?”弗雷德厲聲喝道,“你難道不知道,你完全可以通知我?或者用一些手段監視著他?或者報警?非要用拳頭打?”
一係列問題就像一串組合拳,倒是讓汪東陽更清醒了些。他抬起了頭,感覺十幾分鐘前的自己,就像個小醜,搞得這裡雞飛狗跳不說,還破壞了原本能夠平穩進行的演出。
“我明白了,博士。”
“我會把所有的損失扣到你的薪水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會解雇你,懂了嗎?”
“嗯…”
弗雷德緊繃的臉部肌肉鬆弛了些,盯了汪東陽幾秒後,擺擺手:“起來吧,工作還沒完成呢。傑米,這裡拜托你打掃一下,明天去商場買一副一模一樣的茶幾,還有配套的碗碟。”
“好的…博士。”傑米點點頭。
在剩餘的下午,汪東陽不敢多說和工作無關的一個字。雖然他強撐著自己的神經集中注意力,但一係列變故仍然讓他丟了魂一樣,暈暈乎乎。
阿爾的到來,傑米的雙手,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
“小汪,你的這行坐標填反了!正序你弄成倒序了!”
汪東陽急忙把記錄冊拿過來,看了一眼後不停拍著腦袋:“啊…哦哦哦不好意思博士,我改一下!”
“你還在糾結剛才的事情?”弗雷德接過對方修改過的記錄冊,並緩緩問道。
“嗯…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
“地球有一句古語,叫作‘解鈴仍需係鈴人’,你不懂的,應該去問對應的人,而不是在這裡琢磨。”
汪東陽沒有說話。
下午的工作大概拖了十幾分鐘後,弗雷德才準備收工。
“你去上麵幫幫傑米。”他邊收拾著實驗室,邊說道。
汪東陽點點頭,上樓後,便看見傑米站在門口換鞋,腳邊放著成堆的的食物和其它生活用品。
“嗨…汪…汪東陽!”他仍向往常一樣,和對方打著招呼,“幫…幫我把這些放到…到廚房!”
“嗯!”
汪東陽脫下了實驗服,急忙抱起傑米腳邊的袋子,並順口問了一句:“這是晚餐嗎?”
“嗯,我剛…剛從旁邊的小超市…回來。”
對方也抱著一袋東西,走進了二樓的儲物室。汪東陽趁機左右看了看,等到對方也來到廚房忙乎時,小聲地說:“對不起傑米,今天…今天的事情真不好意思…”
“沒事!”
傑米似乎心情不錯,這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想起弗雷德對自己說的話。
“那個…傑米…我無意冒犯,”汪東陽鼓起勇氣,“你…你是機器人?”
傑米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轉頭看了對方一眼後,又繼續忙著手裡的活:“算是吧…”
“哦,抱歉,我就問問…”
“今天嚇著…嚇著你了吧?”他笑了笑,“我…我也要向你道歉…畢竟,我沒有告…告訴過你,我的身體屬於一種…一種機械科技,可以變成很多…很多形狀。”
“那…槍?”
“真的會射擊的哦!”傑米伸出了自己的手,並在幾秒時間內把手變成了槍,“不過這…這要消耗我自己…自己的能量…”
“你的能量?是電嗎?還是什麼能量塊之類的?”汪東陽忽然間有了點興趣。
“不是,是我平時…平時吃的飯啊!”傑米又把槍變了回去,嗬嗬笑著,“這隻是…我的外…外身機械罷了!我有血有肉…有…心,有腦子!而且我還會…長大!我已經十六歲了!
他拍了拍胸脯:“所以我…我嚴格意義上說,不算純正…純正的機器人!”
汪東陽越來越糊塗了。他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是人工智能?還是全身裹滿盔甲的人?但過了幾分鐘,他明白了,對方經曆過一場意外後,變成了後者。
“那場火災幾乎…幾乎讓我喪命…要不是…要不是有一個…有一個…”
“誰?”
“哎呀,我說…說不上來…是一個…好神秘的人!他救了我,並且…並且給我裝上了這…這種新型的身體…“
他似乎全然沒有因為這些而感到自卑,相反,他說到這,更加興奮了:“這…這些都是博士…告訴我的!我一定要找到…找到他!然後當麵道謝…“
慢慢的,汪東陽對對方的猜疑消失了,一切都仿佛串在了一起——為什麼傑米不到六歲就跟著弗雷德,為什麼傑米和弗雷德的關係不像是傳統的上下級…
原來是後者一直把傑米從小撫養大,十年不曾斷過。
他想起了弗雷德說過的一句話:
“其實我們都是一類人。”
原來對方說的不隻是你我,還有這個口吃的男孩子。
忽然,在廚房外,響起了弗雷德疲憊而充滿期待的聲音:“你們倆晚飯弄得怎麼樣了?”
“馬上就好!”
傑米加快了手裡的速度,小聲對汪東陽囑咐了一句:“所以遵守…遵守規矩就行,這裡非常…非常好的!”
“威廉!下來吃飯!”
當一切苦難降臨,還是應該積極些,尤其像碰到了這一類人…
汪東陽不知道,這種來之不易的溫馨,會持續多久。但他暗暗下了決心,不管怎樣,都要去守護它,讓其持續越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