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到了中午,汪東陽才收集好了最後一點數據,痛苦地打了個哈欠。
“好了,今天先就這樣了。”弗雷德關掉了儀器,看了眼對方的疲態,無奈地搖了搖頭,“雖然你乾的不錯,但是我覺得如果我們要響趕上小行星的速度,恐怕還需要個幫手。”
“確實…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數字和公式…居然這麼讓人作嘔。”
“習慣就好。”
他們登上了圓台,慢慢回到了客廳。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他們相當於連續工作了六個小時。儘管汪東陽當守衛軍時,有過類似的經曆,但這一天的疲憊,卻是刻骨銘心的。
不過還好有傑米做好了近乎完美的後勤保障——午餐的準備,家務的包辦,甚至還幫汪東陽買了些私人的東西。
“這是你…你的休閒服,中間的紐扣可…可以調節圖案…案與顏色。”
“這是你的工作本…本,操作說明…明我放在包裝盒裡麵了…”
他把幾樣東西掏了出來,放在了汪東陽的桌上:“不過花的錢都…都要從你的薪水裡扣。”
汪東陽算了算,今天的開銷似乎已經用光了自己一天的薪水。
這並不是個好兆頭。在午餐時,他每低頭吃一口飯,後背就要疼上一次,最後乾脆直接端起碗,直著腰板,木樁似的大口吞咽著飯菜。
“怎麼樣,小汪?”弗雷德喝光了一瓶啤酒,並打了個飽嗝,“上午學到了什麼?”
汪東陽咽下了碗裡最後一點食物,靠在柔軟的椅背上,緩緩開口:“錢真不好賺…”
“那可不是,這麼高的薪水和福利我可不是白開的。”弗雷德手指著周圍,“我敢說,整個萊特市,都沒有一個人,敢開出這麼豐厚的條件招工…”
“是啊…我之前還碰到一個眼鏡店老板,他開的薪水還不到您這裡的三分之一。”汪東陽點點頭,但有些疑惑地問道,“不過博士,我想冒昧得問一句,您的這些錢是從哪兒來的?”
沒等弗雷德開口,另一邊的傑米開口了:“博士以前是安全局的,那裡的薪水…不是你能想象的天文數字!”
“那又能怎麼樣?”弗雷德又倒上了一杯不知名的酒,“什麼都要錢。這房子,是這一個路段最便宜的了,雖然以前說發生了殺人案,但是這裡不也挺大、裝飾不也挺好的嗎?”
“我去,殺人案?”汪東陽馬上坐了起來,“這會不會不太吉利?”
“我是科學家。”弗雷德有些不滿,“我是電子技術,天文的尖子。所以出於這些,我不信妖魔鬼怪什麼的。”
“不…不過,殺人案…案一直都沒有破,”傑米說道,“說實話…我也有…有些擔心。”
“沒有破?”
“十幾年了這個案子,也是奇怪。”弗雷德說完,哈哈大笑起來,“要不然這幢兩層還附帶地下室的房子怎麼會被低價出售?”
“彆想這麼多,如果有人要想來這兒,他們早就來了。而且我為此設置了很多保護,萊特的治安又這麼好…不要想那麼多,年輕人們!”
他喝光了杯中的酒,向這兩個男孩兒擺擺手:“我上去睡一會兒…小汪,記得三點半來乾活。”
“好的好的…”
汪東陽歎了口氣。在和傑米收拾好餐廳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略帶痛苦地躺在床上。
工作的疲勞,以及弗雷德驚人的發現,已經快讓他有些喘不過氣。或許這也是種好事,可以讓他忘記自己的來曆,以及身份上的真相。
“汪!”傑米敲了兩下門後,走了進來,“要不要…要出去轉轉?我正好要…要買些東西…”
汪東陽想了想,記起了弗雷德似乎告訴過自己,出去多了解了解這座城市。
“好的,我馬上來!”
或許這可以緩解一下自己的疲憊。
他跟上了傑米的步伐,並和坐在沙發上的威廉說了一句:“威廉,我和傑米哥哥去一趟超市,馬上回來!”
威廉向他們揮揮手,算是批準了——他是弗雷德的兒子。
出門後,空氣中終於不再留有淡淡的酒精味了。汪東陽感覺自己的大腦瞬間被清新劑噴灑了一遍,變得格外清爽。
“今天…天我們去萊特最大的…大的商場!”傑米很高興地說,“希望你能…能學到一些…以後可以…可以自己來去自如!”
“但願吧,哈哈!”汪東陽笑了一聲,“其實我可能連大圍欄的大門都出不去…我是說,這有些不可思議。“
“是的,聽…聽說地球沒有這些。這個圍欄是…是能檢測人的身份…從而開門的,其實你也…也可以試試,博士好像已經…已經把你的特征錄進…進係統了…”
傑米帶著對方走到了路邊的一個站台下,並在身邊的屏幕上點了幾下後,說:“來,我們站…站在這兒!”
汪東陽看見傑米腳下的台麵上,有一個數字,似乎是公交車的路線號。
“快…車要來了!”
一股溫柔的升力忽然出現在他們腳下,並使其緩慢抬升。同時,在他們周圍,也包裹著一層堅硬的屏障,就好像他們真的在坐一部“電梯”。
“我們這是…”
他沒有問完,便感覺已經知道了答案——空中的那條光粒大道離自己越來越近,而大道上停著的一架飛艇,似乎就是他們要乘坐的公交。
這太刺激了。
傳送裝置穿進了飛艇內部,同時外部屏障消失,可讓人自由從裡外進出。
“這是空中的路…路線。”傑米坐在汪東陽的旁邊,指著窗戶外麵,“為…為地麵分擔了…很多交通壓力…非常快捷。”
飛艇緩慢地啟動了,隨即加速。光粒子屏在視線中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形成了一條絢麗的彩帶。而在其上,越來越多的飛行物出現了,而每一條車道間,都隔著一道半透明的光屏。
但在這,沒有地球大街小巷的車水馬龍。換句話說,沒有鳴笛以及擁擠,也沒有穿梭在路中的行人過客,空中交通充滿了“秩序”。
汪東陽感覺自己十七年所見到的一切,都沒有現在所看到的景象壯觀。
“快到了…”傑米提醒道,“我們…我們準備下去。”
“啊?怎麼下去?”
“還是…還是那條傳送道…”他用手比劃著,“就是…上去的人…可以和下去的…去的錯開…“
汪東陽沒有聽懂,但仍然跟著對方慢慢走上了傳送道。
這裡的人流量是他前所未見的,似乎比一開始的法弗爾商業街還要大一倍。隨著從空中大道降落,他看見了不遠處的巨大建築物——下細上粗,並以一種波浪的層次,將一層層分隔開來。
在最樓頂,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停車場,停滿了大小不一的飛行器。
“它們是怎麼停上去的?”汪東陽指著樓頂問道。
“也是…傳送通道。”傑米說,“類似於…一個減速帶,然後…它們就可以停在車位上了。”
他繼續向對方介紹著這裡的一切,就像一名導遊,把熱鬨轉化為文字,傳輸進旅遊者的大腦中。
汪東陽感覺這裡就像小時候和父母一同去的家樂福,人人臉上都寫滿了溫馨。
“我們這裡…一般是工作…工作四天,然後再…再休息兩天。今天正好是…休息日!所以人應該會…會很多…”
他又講了很多有關曼迪星的故事,或者有意思的曆史事件。不過忽然,汪東陽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一個側影上。
他停了下來,似乎整個世界都停止了轉動。因為,那個人,也在看著自己。
“汪…”對方的頭稍微往一邊側歪了一點,滿臉的吃驚,欣喜,還有一絲的恐懼,“汪東陽?”
“帕克?”
汪東陽也本能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但對方乾脆直接跑了過來,抓住了自己的的肩膀,並用手拍打過自己的脖子和臉龐:“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帕克?”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真的是你嗎?安迪·帕克?”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帕克鮮有地失去了自己紳士且冷靜的作風,像個球場上打進絕殺的球員,抱著汪東陽瘋狂地慶祝著,“我就知道!你的墓碑就是假的!”
“好了好了帕克!小一點聲!”汪東陽有些不安,“這是個秘密!秘密!”
“秘密?”
“現在不方便說…”他偷偷瞥了眼身邊被蒙在鼓裡的傑米,急忙笑著說,“這是傑米,我的…我的朋友!”
他其實也不知道怎麼敘述與傑米的關係。
“你好,傑米!”不過帕克很快便清醒過來,不再旁若無人地揮拳慶祝,“我叫安迪·帕克,叫我帕克就行!我也是汪東陽的朋友,你好!”
“帕克…”傑米指著麵前的兩個人,尷尬地笑著,“你們…剛才…剛才…在說什麼?”
“啊…沒什麼沒什麼,就是…就是…”汪東陽甚至也開始結巴了,“我們以前共事過,所以彼此比較熟悉…”
“不是…我剛才…剛才聽帕克說…”極高的警覺性讓傑米仍有些不依不撓,“說你‘沒死‘?什麼…什麼意思?”
“我們說的是‘梅斯’,”帕克急忙打斷了對方,“梅斯呢,是我們說習慣的一句暗號,就是…‘沒有離開太久’的意思,你有些多慮了,傑米弟弟!”
雖然這種說法有些靠不住腳,但他流暢的說辭還是讓對方暫時消除了疑慮。
“好久不見了,東陽,有時間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他向汪東陽使了個眼色,“明天怎麼樣?有空嗎?”
“好啊,一點鐘怎樣?”汪東陽點點頭,並從口袋裡掏出了被畫過路線的名片,“我就在這個位置,到時候不見不散?”
“行,那就這麼說!”帕克高興地把名片塞進口袋裡,向另外兩人揮揮手,“那你們忙,我先走了,再見!”
汪東陽也揮手致意,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視線中,他才深呼一口氣,徹底平靜下來。
“你…你在這還有熟人?”傑米覺得有些奇怪,“你…你不是…剛來曼迪星嗎?”
“是啊,”汪東陽笑了笑,“不過當我還在地球時,我倆便已經是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