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僅限於顧府,畢竟青雲道作為京都最繁華的地段,即使是到了黑夜,也同樣明如白晝。
但那是對比彆人家的宅子,顧府之中每間偏房還是點得有一兩根蠟燭的。晚飯過後,顧星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顧征正和陸清素坐在正房內。
顧征前前後後告訴了陸清素宣威太監所轉告的慶功宴一事,陸清素一邊繡著手中的絲帕,一邊輕聲說到:“隻怕不僅僅是為陳破沙慶功那麼簡單啊!”
顧征點了點頭堅定的說到:“不錯!”隨後抬起了桌上的一杯綠茶,緩緩泯了一口,繼續輕聲說到:“陛下近日對我和烽弟越來越不信任,恐怕會采取某些措施了。”
“陛下擔心我們倒是真的,但我料陛下還是會念及舊情的,依我看,陛下共有兩條方法可走,第一便是收回兵權,但這一點不僅需要擔心你們二人會不會直接謀反,而且你們兩人帶領的士兵,即使你們乖乖交出兵權,但那數十萬士兵也難以聽從指揮,甚至發生暴亂。”
顧征依舊十分讚同的點頭,隨後同樣分析到:“那第二條恐怕就隻能以讓我和烽弟出征為由,遠離京城,即能為國鎮守邊疆,又可以解除京師的潛在危機!”
“你所說的不錯!隻是可能在離開京城時,會有些許麻煩,畢竟‘欲攻先縱,半時反撲’正是陛下的作風。”
“是啊~”顧征歎息了一聲,隨後推開了房門,看了一眼天空,群星閃耀,月明高照。
這時大門被敲響,顧征來到大門後麵,打開了大門,隻見胡烽牽著一個差不多九歲的孩子站在門前。
門前的胡烽見大門打開了,且開的人是顧征,便先偏朝正房看去,見陸清素坐在其中織著什麼,便悄悄的說:“征哥,我來找你喝酒了!”
顧征會意到:“什麼?有要事相談!快快進來,是關於慶功宴的事吧!我剛和你嫂子聊著呢,咱倆一會一起去大堂詳談!”
屋中的陸清素大概是猜到了什麼,但還是問了一句:“是阿烽來了啊,要跟你征哥聊什麼便去聊吧!”
“哎,好!嫂子!”胡烽便快步進入了庭院內,顧征看見胡烽手裡牽著的小男孩,隨後掐這那小男孩的臉笑著說到:“哈哈哈,我的好大侄變化真快,這次比上次來都長高了許多呢!”
胡烽聽到顧征的話先是笑了笑,但不知想到了什麼,隨後把持不住的舔了舔嘴唇後,立刻看向兒子胡璨,說到:“璨兒,快去這池子東麵那所房子找你星河弟弟玩,我跟你顧叔有要事要聊!”
胡璨十分懂事,聽到能找同齡的朋友玩,蹦蹦跳跳的便朝著顧星河的屋子去了。
胡烽見孩子走遠,頓時把手搭在顧征肩上,並排著走進大堂,一眼看見庭院中央的那一池荷花,胡烽瞬間想起舊事,笑著打趣道:“當年皇後娘娘便是跌入這池子裡,陛下才有機會抱得美人歸啊!”
顧征也是點了點頭,感慨的說到:“可惜啊!過去太久太久了,我現在連盧皇後長什麼樣子我都忘了啊!”
“什麼?”
本來已經半隻腳快要踏入大堂了,但顧征所說的話卻都被陸清素聽見了,陸清素便大聲的問到。
“沒什麼,夫人,就單純想念,單純想念!”顧征傻傻的回到。
陸清素也懶得管,畢竟這兩個老兄弟在一起聊天,她也沒什麼可說的。
大堂之中隻有四個燭台,顧征全部點滿,這似乎已是顧府迎接客人的最高禮儀。
千年暗室,一燈即明。
顧征從一進門便看出來胡烽這是想喝酒,卻不敢在家裡喝,因為胡烽的夫人的脾氣和陸清素比起來那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每次胡烽每次一特彆想喝酒的時候,基本都是借著有軍務的理由前來,有時胡璨為了找顧星河一同玩耍,也會跟著一起來。
兩人坐在大堂之中,胡烽還是先是問到:“征哥,那慶功宴那應該知道背後另有其事吧?”
“那件事我知道,不必多說,我所想的,大概跟你差不多!”顧征故作高深的回答。
“你是說?你也覺得陛下會將咱們倆人接進金陵殿,然後天天喝酒,日夜相陪?”胡烽癡癡的表情,但還是激動的回答。
“什麼?”顧征大吃一驚,怎麼也想不明白在個弟弟是怎麼活這麼久的,咂了咂舌便把頭歪向了一邊。
正房內的陸清素在胡烽話畢時也頓時嗤笑出聲,猛的抖動竟然一針紮到了纖細修長的手指上。
但大堂內的二人卻對此渾然不知,胡烽看見顧征的神情,把頭歪了過去,一臉茫然的看向顧征,緩緩的問到:“你怎麼啦,征哥?”
“怎麼啦?你還好意思說!我的意思是陛下可能會將我們送出南江城!”顧征恨鐵不成鋼的吼到。
“怎麼可能啊,征哥!統哥陛下他真的會嗎?”胡烽疑惑,畢竟在他心中,幾人的關係其實並沒有多大變化,即使有人彈劾他們二人,但在他心中孫統對他們兩人依舊有著深厚的感情。
“時代變了,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孫統了!現在的他是九五至尊,天下共主!咱們江楚王朝的皇帝!”顧征厲聲向胡烽吼去。
顧征和胡烽相識那麼久,胡烽眼看顧征這種情況大概是真有什麼事,便點頭應下,小聲說到:“哎~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征哥,咱們談正事,喝酒!”
顧征也知道胡烽的性子,知道這個義弟雖然傻了點,但是看見自己說出內心的話也是會用心記下的,看見胡烽也是說起了正事,便一臉期待的看著胡烽,胡烽也是愣愣的盯著顧征,兩人互相看了一會,顧征吼到:“拿酒出來啊?看我乾嘛!”
胡烽撓了撓頭,傻笑到:“我哪兒敢帶啊,我這不是尋思著你府上應該有嘛”
顧征惱怒至極,但又不敢大喊大叫,隨後揮手指了指門前的荷花池,轉頭看向胡烽強壓怒火道“你沒酒你來喝什麼?喝那池子裡的水嗎?”
胡烽依舊傻笑,可神情突然嚴峻起來,一本正經的看向門邊,盯著胡烽的顧征看見胡烽臉上的變化,隨即同樣緩緩扭頭,內心一瞬間隻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要是夫人啊!”。
但門邊倚靠著的,正是陸清素,她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輕聲問到:“你們聊到哪兒了呢,聊這麼起勁?”
兩人一同解釋到:“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聊到喝啥了,哦,不是,聊到我們該怎麼應對了!”
陸清素隨即歎了一口氣,緩緩說到:“倉庫裡還有點酒,要喝就去拿吧!”說完立馬轉回正房。
顧征一聽,一個愣神間便使用內力,三兩步躍了出去,隨後提著兩壇酒進來。
胡烽高聲笑到:“哈哈哈,好啊,劍南春好色,酒熟黃金卮!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顧征無奈到:“你啊你!唉~”但話落後還是坐到胡烽的旁邊,一起飲酒暢談。
顧星河的偏房中,他正坐在桌上細細的看著《九權共立史》,看見推門進入的胡璨,立刻笑著說:“璨哥,是你?快來咱倆一起看這本書吧!”
當今天下已定,時值永慶十年,對於皇朝建立,帝王為了記錄自己征戰天下的功績,通常早早的便命史官修好了前朝史書,所以早在永慶八年這《九權共立史》便已經在民間普及,而顧星河手中這本,乃是皇帝孫統在第一頁親筆簽字的書,天下間不過十本。
胡璨也是笑著答應,激動的說到:“那我便是我爹,你便是顧叔,咱們一起馬踏天下!”
一代新人勝舊人,江湖萬事少年出。
大殿內的顧、胡二人暢聊了許久,直到燭台上的蠟燭熄滅。
燈還是滅了
胡烽醉醺醺的緩慢走出房門,來到那一池荷花旁邊,雙手倚靠在石欄上,看著天,感受著涼風來襲,顧征隨即也來到胡烽旁邊,一同站在旁邊,屋內的胡璨追著顧星河跑了出來,並高聲喊到:“顧老二!彆跑,吃我一劍!”
“胡老三,彆追了!”顧星河邊跑邊說著。
兩人跑到顧征與胡烽身旁,便各自站在自己父親的旁邊,互相做著小動作挑釁對方,但顧征、胡烽視若無物。
四人同時抬頭看向天空,星河璀璨!
遠空似乎有一陣陰雲飄來,但那即使擋住了眾人的視野,但並不能消逝掉那片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