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落在青瓦上,濺起一層蒙蒙水霧。
天色已晚,內城城門早已關閉,昏暗的內城街道上幾個打更人提著銅鑼有氣無力巡視著。
內城基本上居住的是朝中官宦的家眷還有的是一些財力雄厚的商賈,為了這些人的安全,內城從很早以前就有了宵禁。
紅袖招內。
洛青囊幽幽醒來,空氣中淡淡的胭脂水粉的甜味讓他腦子有些暈眩。
真是要了命了,哪裡來的味道。
怕不是誰把香水打翻了。
洛青囊睜開眼,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愣住了。
牆麵掛著書畫、對聯,案幾擺放古琴、瓷器、文房四寶;家具以紅木、紫檀為主,配以刺繡軟墊、紗帳。
我是誰?
我在哪?
洛青囊環顧四周,然後陷入了懷疑當中。
是的,他開始懷疑人生了。
飛快的用手揉搓了眼睛,然後緩緩睜開明亮的眼眸,重新審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沒有變化。
難不成,我穿越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忽然感覺自己喉頭一緊,拿起桌上的瓷壺便飲了起來。
擦擦嘴角的水漬,他仔細端詳起了壺上的字。
“花開一刻值千金。”
花開?
洛青囊嘴角抽動,心中不禁吐槽:這古人還有這種癖好,喜歡在水壺上寫這種淫詞。
接著,大量的記憶湧入他的腦海,沒等他反應過來大腦中的記憶就像遊魚一般遊過了他的腦海當中,留下痕跡。
洛青囊,大乾帝國京都人士,如今在丹心草堂做學徒,每月一兩銀子。
按理來說醫館學徒是不可能有如此多的例錢。
但是師父與洛青囊的父親生前交好,也是看著洛青囊長大的。
在洛青囊十歲時,父親遇到朝廷抓壯丁修建皇室陵墓,這一去就再沒回來,母親也在父親失去消息三個月後就因病去世了。
現在的洛青囊與姐姐洛子衿還有姐夫住在一塊,姐夫李君山是個捕快,每月二兩白銀,加上洛青囊的一兩白銀,三口人也算過得不錯。
俗話說的好,父母雙亡,有妹有房。
雖然現在沒有妹,但是有個姐姐也不錯。
眾所周知,姐姐姐夫極為疼愛洛青囊這個弟弟。
想到這裡,洛青囊不禁有些意外。
前世的洛青囊就是學醫的,沒想到穿越了還是學醫的。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想當初被父母忽悠去學了醫就一陣難受。
從本科開始往後的8年,他都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話又說回來,他為何會在這裡?
洛青囊從混亂的腦袋裡尋找著記憶。
這個地方脂粉味極重,裝潢也不似一般家庭會用到的。
更何況,在原主的記憶當中也沒有找到類似裝潢的地方。
他十分確定,他自己從來就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經過他的不懈努力,終於想起來了一些什麼。
隻記得,今晚一些同鄉找他喝酒,於是便約在了紅袖招內。
但是接下來的記憶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正當他還疑惑的時候,門口一聲巨響,木門就被一腳踹開。
洛青囊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朝門口看去。
隻看見一個身穿白色儒服,長相醜陋,兔頭樟腦的年輕男人弓著腰,畢恭畢敬對著站在他身後的中年男性說道:“就是他,學生親眼看見此人進了懷王世子的包廂中,隔了幾分鐘後才出來。“
洛青囊皺眉,且不說他還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但是這位相貌猥瑣的書生他是認得的。
甄夏柳!
這個人在原主的記憶當中可是清清楚楚的。
京都琅琊書院書生,年及弱冠,參加科舉已經數年,但依然一無所獲。
要知道,琅琊書院可是坐落在京都的書院,享受著皇城的待遇,其中的先生也多是前朝官員和當今大儒。
多數的學生在弱冠之年也考上了秀才,甚至還有些考取舉人的存在。
甄夏柳在書院當中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平日捉蟋蟀逗蛐蛐,晚上上勾欄聽聽小曲,生活好不滋潤。
無非是仗著家中父親在朝為官,就肆意妄為。
甄夏柳身後那位中年人,洛青囊的記憶裡沒有印象。
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身穿著靛色衣袍,眉頭緊皺,盯著洛青囊。
眼神深邃,好似深淵一般讓人深陷其中,洛青囊不寒而栗。
心中暗道:這人身材寬大,但是身上沒有殺氣,雙手背在身後,而且能讓甄夏柳如此尊敬,必定不是讀書人,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是官!
隻是……甄夏柳來勢洶洶,也不知所為何事。
憑他父親八品國子監典簿的能量以及這位官員對於甄夏柳愛答不理的態度來看,此人的官位必然在八品之上。
洛青囊整理好思緒,拱手道:“這位大人,不知草民犯了什麼事?“
見洛青囊行為如此恭敬,劍眉中年人神色稍微緩和不少。
他雖然是官,但也不是那種不分黑白,不分曲直的官。
他擺擺手,示意屋外的幾人將門關上。
屋內隻留下三人。
甄夏柳從茶桌底下取出一張凳子請劍眉中年人坐下,然後對著洛青囊冷笑一聲。
站到中年人身後。
“你今晚,在哪裡?“
劍眉中年人拿起瓷壺,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飲下。
“啊!這水……“
洛青囊想起什麼,正要提醒,誰料中年人已經將水飲下。
他剛剛才對嘴喝了裡麵的水,如今這中年人飲下,豈不是……
想到這裡,洛青囊就一陣惡心。
“嗯?怎麼了?”
劍眉中年人對於洛青囊的反應有些疑惑。
“沒什麼……草民今晚飲酒過多,剛剛才轉醒,不知這位大人想問些什麼?”
洛青囊恭敬回答道。
“剛剛轉醒?切,洛青囊,你這借口好生拙略,你可是殺了人了!”甄夏柳一旁嘲諷道。
“殺人?我殺了誰?甄夏柳,你可彆瞎說。”
洛青囊吃驚,他想過原主可能是犯了什麼事,但是從未想過是這種大事。
大乾律法森嚴,特彆是對於這種殺人的罪責,懲罰是極其嚴苛的,弄不好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他可不能不明不白的認下這個罪。
更可況,在記憶裡,原主是給極其老實的人,彆說殺人了,解剖青蛙都不敢,為這事,師傅可是沒有少說過他。
甄夏柳猛地一拍茶桌,喝道:“洛青囊!還不承認,長興縣縣令都已在此,你還不認罪嗎?”
縣令?
洛青囊看了一眼中年人,見他沒有反駁,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不會吧!
難道真的就這麼倒黴,原主殺了人之後,然後自殺,給我留下了這個爛攤子?
救命啊!
蒼天啊!
此時的洛青囊已經在心裡將原主罵了一千遍。
洛青囊在心裡不斷呼喚著係統,仙子,魔女,召喚獸,把他上輩子在小說和動漫裡見過的金手指全部呼喚了一遍,不過沒有任何的回應。
冷靜片刻,洛青囊大腦飛快的運轉起來。
既然現在都還沒有抓他,而是在這包廂內問詢,就代表了一點。
那就是府衙根本就沒有確切的證據證實自己殺了人,要不然,現在早就將他帶回府衙裡了。
一定要冷靜!
一定要冷靜!
洛青囊深吸了一口氣,詢問道:“大人能否告知小人,小人殺了何人?”
“懷王世子,姒鄭玉!”
縣令輕抿一口茶水,緩緩從口中吐出一個名字。
聽見這個名字,洛青囊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一時間竟有些身形不穩。
誰?
懷王世子?
當今皇帝的侄子?
洛青囊感覺現在自己是從頭頂涼到了腳底板,毫無生機。
大乾以法立國,有皇道龍氣加持,對於皇家而言每一位家族成員都是龍氣的實體化展現,有皇家血脈的人越多,這天下就越加穩固。
皇家成員慘死,那可是實實在在時觸動到了皇室的利益啊。
這不是簡簡單單的謀殺,是衝著皇室來的。
這是原主記憶裡提到的,雖然不知是什麼意思,但是洛青囊也意識到了這個世界與普通的世界有些不同。
至少他在原主的記憶當中多次看到,“龍氣”“儒道”“引靈”這樣的字眼。
但是眼下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怎麼度過眼前的劫難。
“此事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沒有殺人,請大人明鑒。”
洛青囊仔細思考過了,縣令官位太小,本不應該參與到這起案件的偵破當中,讓他來審問自己,無非是還有人在背後坐鎮。
皇帝的侄子,懷王的兒子,這可不是什麼小案子。
那些暗通款曲,欺上瞞下的絆子可不是這個時候該用的。
這起案子或許會交給皇帝審理,再不濟也是三司會審。
他這小嘍囉隻需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就好。
或許,這起事件被人重視也是好事,至少……能保證過程足夠公開透明。
能被多方關注的案件,那可不是能夠敷衍的。
萬一哪個部門沒有做到位,輕則陷入政敵的攻訐當中,重則是殺頭的大罪。
“住嘴!洛青囊,縣令大人想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彆不識好歹,我們沒有證據會來找你嗎?”
沒等縣令說話,甄夏柳就破口大罵起來,將狗仗人勢體現的淋漓儘致。
縣令略微皺眉,對於甄夏柳的行為有些不滿,但是這甄夏柳再怎麼說也是琅琊書院的學生,父親同樣是在朝為官,更何況他還是線索的提供者。
雖然不爽,但還是給足了他麵子。
洛青囊側目看了眼甄夏柳。
“你說你有證據,證據是什麼?大人辦案還輪到你一個童生指手畫腳起來,我現在合理的懷疑你是在陷害我。”
甄夏柳被說到痛處,麵目猙獰起來。
讀書人,最不怕的就是爭辯。
“現在是大人在問你話,你還敢詭辯,殺害皇親國戚可是誅九族的大罪,現在認罪還可以從輕處理。”
洛青囊冷哼一聲,氣勢不減。
“我看就是你在陷害我。”隨後,他對著縣令拱手。
“這甄夏柳前些日子與小人有些衝突,如今是想報複小人,大人明鑒。”
“什麼衝突?”縣令理了理衣袍,饒有興致的看著麵前表麵平靜,內心卻慌得一匹的年輕人。